雨水噼里啪啦,沿着纸窗蜿蜒。室内像是被纸糊着,当纸被打湿时,雅室也凝上了死一般的寂静。
梁尘怔忡盯着棋盘上被推翻的双陆子,无声消化“她是雪女”所代表的含义。
林夜忽而侧过脸,手指在唇前轻轻“嘘”一声。
梁尘同时听到了动静。
梁尘手扶到腰间细长剑鞘上,一步步朝雅舍木门挪去。
林夜端坐原处。
粱尘走到门旁,听到门外轻微的呼吸。他扶着剑鞘的手指握紧,另一手猛地打开门??
哗然雨水声从走廊窗边吹入室内,一个年轻小娘子站在门口,被他惊吓到。
这小娘子只退后一步,便定下神。
她脸长得几分幼态,湿漉漉的披帛曳在地上,发鬓间花冠几点潮湿,唇瓣间的唇脂也淡了色。她十足狼狈,可无论是容貌还是目光,都不见褪色。
登时间,漫天遍地,只见少女面容稚嫩,眉目明丽。
林夜在内许久没听到动静,他绕过屏风朝外走,便看到梁尘挡在一个陌生女子身前,面红耳赤。
林夜咳嗽一声。
粱尘惊恐,赶紧退回林夜身后。
林夜这才看向那少女,他将人从头发丝打量到腰下禁步:“扶兰氏?”
小娘子笑了起来。
她眉目深邃,明媚之色颇有西域不羁之风。而她一身周人装扮,瑰丽之容,便极为打眼。
她的大周话说得不算差,婉婉如黄鹂鸟鸣:“我叫扶兰明景。我在大周叫“明景,你们可以叫我“明姑娘”。”
林夜弯着眼,不动声色地纠正这位西域小娘子不够准确的称呼:“那么,明小娘子找在下,是何事?”
粱尘在后咳嗽一声,探出头:“不是你......哎呀!”
他那“不是你把人勾过来”的话还没说完,腰就被林夜背后的手打了一下。淅沥雨声中,明景打量着他们。
外面有些细微动静。
明景手放在唇边,轻轻“嘘”一声:“我在逃婚。”
梁尘:“啊?”
明景:“有人在后面追我。”
梁尘:“啊?!”
明景期盼而可怜地哀求他们:“小郎君能帮帮我吗?那些追我的人好厉害。”
客栈中,一场寒雨注下,十来个陌生人冲入屋内。
羸弱而美丽的老板娘被吓傻一般,跌坐在地。
雪荔提醒:“你们要杀的人是她。”“
闯入者中有人狞笑:“呸,你们是一伙的,受死吧!”
而坐在地上的老板娘才醒悟过来:“你不是来杀我的,现在这些人才是来杀我的?”
雪荔坐在桌前喝茶。
老板娘忽然鼓起勇气,扑上前抱住雪荔的腿:“小娘子救我??”
刀光袭来时,雪荔手中茶杯向外一酒。无力之水被注入内力,一瞬间如干钧重,打向这些人。
有人被击退,有人仍冲来。
雪荔拍桌凌身,桌子飞旋腾空。老板娘被吓破了胆子,躲在一张桌下。长桌移位,雪荔撑桌而起,跃至桌面,抢下那即将被毁掉的一桌饭菜。
偷袭者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雪荔捏住脖颈,朝外一抛,摔至墙面。
另一个方向袭来的人碰到少女的衣角,想从后困住少女。雪荔衣角一掠,横肘朝后一抵,那人不退。他猛力攻击下,觉得自己拔出了什么。
随即此人手腕一痛,一抹雪白之色划过他眼前,白光回到了雪荔的手中。
“噗??”一抹之下,血光飞溅。
客栈瞬间连死两人。
躲在桌下偷看的老板娘,看到雪荔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沾的血迹,顺着雪盈白的肌肤,在她腕间蜿蜒。
红艳血色,衬得少女容色清透,秀美无害。
众人惊骇。
这场打斗本应势均力敌,但雪荔武力太强,这些人不需要她拼力。不过一刻钟,闯入者纷纷惨死。雪荔落座,继续喝自己那壶茶。
雪荔心想:城中杀人,之后大约会有人找上来。在没完没了的缉拿和报仇发生之前,她得尽快离开襄州。
可惜林夜还欠她钱,可惜她还没攒够买“问雪”的钱。
雪荔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时,老板娘战战兢兢从桌下爬出来。
一地尸体,让这老板娘惊慌,但她到底心中有些数。老板娘朝后方灶台的方向瞥了好几眼,那里模糊有人影。
雪荔捏着箸子夹菜时,老板娘忽然开口:“那、那菜有毒。”
老板娘涨红脸:“我起初以为小娘子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我悄悄下了点儿药……………哎你别吃啊。”
雪荔还是吃了。
雪荔不怕这些寻常毒。
她的体质早已被玉龙改变。如今世间,能让她有所反应的,大约只有玉龙每月给她服用的药物“噬心”。
在玉龙死后,那药物不必再服。这世间,应该没什么能毒倒雪荔的毒了。
雪荔面色如常地吃饭,老板娘忐忑观察。
老板娘见雪荔没有中毒之迹,才疑惑地放下了心。
文静的、空灵的少女,即使杀了人,她周身不见污垢,眼中不见杀气。这样的小妹妹,走在街上必然吸引年轻小郎君们。
谁能想得到,她杀人如切菜呢?
老板娘踟蹰半晌,“扑通”跪在了雪荔脚边。
雪荔本在发呆,外界突然发生的动静将她唤醒。轻睫毛下,雪荔淡定地撇过脸,当做没看见。
老板娘:“…………”
老板娘捂着脸开始哭泣:“我本来要嫁入高太守家中,给他儿子做夫人的。但是我不愿意,我想和我、我情郎在一起......”
雪荔的目光稍微聚焦:嫁入高太守家?
她想起一事:她和林夜,曾在某大户门前写对联赚钱。那大户人家的女儿,就是要嫁入太守府中的。
好巧。
空荡荡的客栈中,一时间只听到老板娘的哭诉:“我和木郎商量怎么办时,有一位女侠从天而降,拍胸脯和我保证,说她愿意代我嫁。我满心欢喜答应她,谁知她不是什么好货。”
老板娘虚弱的哭声,因自己的惨状,而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那贱蹄子从我这里套走消息后,扮作我去接近高太守家的郎君。我和木郎要出城时,发现自己被那贱蹄子的人追杀??她一定是怕我不小心泄露她的身份,想杀人灭口,当她的高门
少夫人!”
酒楼中,明景贴着墙,打开窗缝一点,指着下方长巷中的几个晃荡的人影:“喏,就是那几个人,是来追我的。”
明景苦着脸:“好多人追杀我,我逃到襄州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借一个要嫁人的小娘子的身份,躲入这城里大官的家。我以为江湖人不敢跟官员作对,可我发现你们大周真的很乱啊......”
粱尘在后强调:“南周。我们是南周。”
明景自顾自:“其实躲到太守家中,确实安全一些。问题是,这太守着急给他儿子娶媳妇,非要我过门,还要我住到他们家里。也不知道急什么?”
明景朝雅舍中的两个少年郎求助:“追杀我的人才被太守府吓住,太守府又关着我,不让我走动。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粱尘听得同情。
林夜却托着腮,好奇问:“你说的关乎国事的大秘密,就是你被追杀这样的事?”
扶兰明景一顿。
她望着林夜清澈的目光,一瞬咬住唇,心间生出一种模糊的直觉:这个小郎君不像他表现得这样无害。如果自己回答不好,他也许不会管自己。
明景眼珠一转:“那......当然不是啦。”
她指着下方巷子里逗留的人,娇嗔道:“我安全后,才会告诉你们那个秘密是什么。眼下我不安全??如果被他们找到了,我又会被关起来,被要求成亲。我只是想借太守家躲追杀而已......你们若是帮我,我就和你们合作,告诉你们那个大秘
密。”
梁尘抱臂,林夜笑而不语。
明景有些着急。
“蹬蹬蹬”的上楼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着这好整以暇的二人,不禁心中打鼓。
她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小算计,可她此时是真的不想回去??明景大声:“你们是南周人对不对?我和你们的照夜将军是情人,你们的照夜将军要是知道你们对我见死不救,他黄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明景手心捏汗:她听说南周人,都特别崇拜照夜将军。
而这两个少年郎,戴着和照夜将军类似的面具......说不定就是照夜将军的崇拜者。
梁尘:“......”
**“......“
明景觉得他二人的表情好微妙,但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没时间探查了。
明景扑通跪地。
少女哭丧着脸,十分没尊严地双手合十:“我我我不装了。我是真的需要帮助啊,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见这位西域公主被逼到这个份上,林夜估计此时应当诈不出来什么了,他微微一笑,站起来:“走。”
明景疑惑。
粱尘飞快掀开窗,抓住林夜朝檐下翻去。明景还在发愣间,少年另一只手拽过她衣帛,将她朝下扯去。
风雨袭面,明景被吓得要尖叫,忙捂住嘴??她她她也会飞檐走壁的,这没什么。
破败的刚死了一地人的客栈中,老板娘还在凄声絮叨。
若不是外面在下雨,雪荔早想走了。
雪荔一边走神,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这老板娘抱怨。
老板娘生得貌美柔弱,说着说着便哭泣起来。她眼圈通红,泪水如珍珠般眨落。如此风致楚楚,实在让人怜爱。
老板娘泪眼婆娑地看向雪荔。
雪荔避开她眼神,继续吃茶。
老板娘:“……………
她微傻眼,心想这人怎么毫无同情心,毫无好奇心?
老板娘咬牙说下去:“我和木郎不敢逃出城,生怕到了野外,尸骨全无。我们找到一家客栈,买下来经营,想躲一段日子。谁知道贱蹄子手眼通天,这都能找到我们。”
雪荔眼神重新涣散。
她吃饱了,也不渴了,开始等待雨停,好离开这里。
她仰望着头顶横梁,目力出众的她,看到了天花板上方东南角的枯草绳间有血渗出来。
枯草当然不会有血,血只能是来自楼顶。
雪荔移开目光,换一个方向发呆。
老板娘见这少女仍然不问,她几乎怀疑这人是哑巴。
老板娘被激出了一腔斗志:“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回去找我爹?因为我还是想和木郎一起逃。如果我爹发现了,会打断木郎的腿。”
雪荔心想:我不想问。
老板娘:“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求助太守府?小娘子,我只想躲着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回太守府的。”
雪荔心想:我不想知道。
这老板娘非要说。
她不光说,说完难处后,她开始??泣哭。
雪荔出色的耳力,又听到了闷闷敲击声,来自这客栈的后厨。
雪荔望着后厨方向的门帘出神,老板娘跟着望过去。这一下,老板娘也听到了那沉闷的声音。
老板娘脸一白,跌坐下去:“那、那坏人前几天第一次来追杀我们,幸好我和木郎当夜醒着......我和木郎敲晕了他,把他关在后面灶房里。我们不敢杀人,呜呜呜,小娘子千万不要放坏人出来啊,不然我们都要完蛋。”
雪荔不关心,不在乎。
她一句话不问,一点好奇不表露,而那躲在灶房中的所谓情郎大约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提着一把斧头就从灶房冲出来。
那是个年轻的容长脸儿后生,长挑身材,容貌端正清奇。这大约便是老板娘的情郎,木郎。
一地的血和尸体间,木郎看也不看,只警惕地盯着雪荔:“你若是报官,我们也拉你报官??说你杀了人。”
“木郎胡说什么!”老板娘斥一声,转头来求雪荔,“我只想平安出城,求小娘子送佛送到西。
老板娘道:“几个月前,我和木郎在城外郊林里埋了金银器物。若是小娘子肯相助,我们愿送上一半!”
木郎:“妙娘!“
妙娘目光灼灼而坚定地盯着雪荔。
雪荔抬起了眼。
雪荔:“收拾包袱。”
这一对有情人愣神。
雪荔:“走。”
二人恍然,当下里千恩万谢。木郎拉拽着妙娘急急往后奔,去收拾行李。雪荔也起身,寻找巾布擦拭自己匕首上的血。
她在墙根找到了一块搭在木登上的白色巾布。
她擦拭匕首时,看到墙根有溅上的血迹,地上土质松散,偏新。
雪荔面不改色地挪过目光,走向客栈外。
她望着天地浩雨,唯一的忧虑是:没戴斗笠。
送这对情人出城,她得淋雨了。
林夜三人,躲开那后方的追逐者,沿着小道朝此城角落偏门而去??据明景说,她探查襄州许久,这里最方便出城。
梁尘:“你早探查好了,怎么不自己出去?”
明景鼓腮,哀声:“我想寻求人庇护,我一个人哪里安全了?”
雨水落在几人的斗笠上。
隔着纱帘,明景滴溜溜的目光,时不时落到林夜身上。
她非常好奇??梁尘武功高强,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但粱尘跟随的这位小郎君,瘦弱单薄,面白如玉。
他俊美是俊美了,可看着羸弱不堪,不会武功。
连翻个墙,这位郎君都懒洋洋伸手,要粱尘拉他一把。
既然弱成这样,方才为什么不干脆留在酒楼中?
林夜发现明景在偷看自己,他转过脸,朝人露出笑。
明景一点也不尴尬,她跟着露出笑容,甜甜地搭上话:“小郎君,你这几日,一直戴一个面具招摇过市,我都看到啦。你是引我来找你对不对?你为什么戴这样的面具?”
明景步伐轻灵,不见疲色:“你和照夜将军有关系?”
林夜煞有其事:“我有时候午夜梦回,梦到我就是照夜将军。”
明景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
一边辛苦地带着两人跑路,一边还要聆听身后追兵声音的粱尘,闻言翻个白眼。
明景:“你这人说话真有趣。”
她叹口气:“可惜照夜将军早就死了。听说他在战场上身中数箭,五马分尸。那北周的和他打仗的将军得多恨他,他才死得这么惨啊。”
林夜脚步一趔趄。
他怪声询问:“你听谁说的?”
明景翻眼皮:“你们戏文上都这么说的啊。哦,还有好多话本,有话本写他是装死逃跑,他爱上了一个江湖女侠,跟着人跑了......写得还挺感动的。”
林夜不想多话,可是......林夜实在是个促狭的性子,他提问:“照夜将军的情人不是你吗?”
BAR:“......“
若不是时机不对,梁尘笑得要从墙上掉下去。
明景含糊:“咱们快逃吧。”
林夜从善如流:“说到逃跑,你是怎么摆脱太守府监视你的人,跑到那座酒楼附近,才被追到?”
明景因跑动,而气息有些凌乱:“太守府中有个地道,他家郎君偷偷告诉我的。我偷偷沿着地道跑出来......可惜这地道没有通向城外,不然我就不需要找人帮忙了。”
地道?
林夜脚步微顿。
粱尘高声:“追我们的人近了,公子快走。”
风声雨声吹拂,林夜听到了身后杂乱的脚步声??
“今日下雨,他们跑不了多远,我们已经吩咐关城门了。”
“这时候才吩咐,不嫌晚吗?!”
城门这时候才关闭,不算太晚。
阿曾戴着蓑笠,扣着一个僵硬着身的妙龄娘子,进了城。
要燕哀怨,跌跌撞撞地跟着阿曾的脚步。
密林中的那场打斗,她武功不如对方,一定会输。窦燕在某个瞬间,忽然想?一把:天降大雨,赶路不便,而这里离襄州这么近。此人抓住她,是否会去襄州城中躲雨借宿?
她急着进襄州城。
无论是什么法子,只要先进城。
阴错阳差之下,在城门关闭前的一刻,窦燕堪堪跟着阿曾进了城。
?燕轻轻舔一下自己压在舌尖下的银针。
她心中琢磨着逃跑之计,柔柔和身前的高大青年说:“郎君,妾身脚麻了,身子又被你打得好痛。妾身打不过你,必然逃不了。能不能先………………”
阿曾回头。
她似想对他抛个媚眼,然而一重雨帘哗哗浇落,实燕被雨呛得咳嗽起来。她目光迷离,有一瞬间视野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阿曾淡声:“省省吧。等见到公子,把这些手段对公子用。”
燕一顿:公子?
寻常男子称为“郎君”,王公之子可称“公子”。但王公之子皆有封号位,不必被人含糊地称“公子”。
这世间,据她所知,有一人是被称为“公子”的。
窦燕心跳疾快: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便是这样巧。
阿曾带着窦燕翻入了一荒草杂生的别院。进了大厅,燕看到了很多武士凑在廊下,赏雨聊天。
阿曾抹把脸上的雨水:“小公子呢?“
小公子!
?燕心一沉。
她定睛看着这些武士??这些,便是被雪女拐走的“秦月夜”的自己人吗?
杀手们没有看窦燕,他们已经被林夜训练得十分恭敬,回答阿曾的话:“天才亮没多久的时候,冬君出去了。吃过早膳后,小公子和梁郎君也出去了。”
冬君!
宾燕目光闪烁。
阿曾看看天色:“天快黑了,他们还没回来?”
众人齐齐摇头。
窦燕忽然开口,柔声询问:“你们说的冬君,是一个杏眼微圆、看人时总是走神,平日言行和寻常人不太一样......像仙林小鹿那样的小娘子吗?”
众人目光齐齐落到她身上。
阿曾看着她,若有所思。
宾燕不好意思:“妾身以前见过这位妹妹,和这位妹妹一见如故。”
若不是阿曾从林夜那里知道“真假冬君”的故事,阿曾就要被她的真诚打动了。
窦燕道:“外面下好大的雨,你们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们不着急吗?”
她转向阿曾:“我不知道郎君你为什么抓我,想必中间有些误会。我要见你们的主人,我和他说。”
阿曾不置可否。
燕便尖叫撒泼起来:“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你们欺负人??”
众人骇然。
雪荔和两个拖油瓶,走在出城的小道上。
身后没有追兵,但他们很快没路可走。
一道小巷口,雪荔站在最前方,观察着城门方向:“城门封了。”
妙娘和木郎握着手,各自惶惑。妙娘又要哭泣,雪荔朝旁那一步,躲开对方的眼泪:“不如我扮作你出城,引走追兵,之后你们再悄悄出城。你们先告诉我,你们藏金银的位置在哪里,我们到那里汇合。”
木郎心动。
妙娘却握住情郎的手,盯着雪荔的眼睛:“除非我们平安出城,不然我们不敢信你。”
雪荔淡然。
她只是试一试,对方不信也罢。
雪荔说:“你们今日出不去了。”
城门关了,他们自然出不了城。
二人害怕:“该不会那个假新娘跟太守说了什么话,太守捉拿我们吧?”
雪荔继续观察外面情况。
她看到一堆人马络绎不绝,又看到有人前拥后簇。一辆高轮马车徐徐前来,四方通衢被官兵围住。
雪荔听明白了:“太守来了。”
妙娘结巴道:“亲、亲、亲自抓我?!“
雪荔很冷静:“你不像那么值钱的样子。”
妙娘:“......”
雪荔忽然眉目一动。
身后二人发觉这少女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凝到了斜前方。
他们听到雪荔轻声:“他来了。”
二人察觉少女语气下压着的情绪??那是和他们说话时,没有的情绪。
他们不能让雪荔产生一丝一毫的兴趣,而雪荔此时无疑正在对什么产生兴趣。二人探头观看,雪荔动了。
雪荔回头看他们:“你们今日必然出不了城,我去会会他们,待人走了,你们悄悄回客栈吧。我改日再找你们。”
林夜那一方,看到关闭的城门,明景和梁尘都颇紧张。
林夜笑起来:“哎呀,出不去了。”
梁尘:“公子!”
林夜摊手:“瞪我干什么?今日本来就不可能出去。你们该不会真觉得,就我们三个,可以逃出去?”
明景气恼他的轻松:“那你干嘛一路跟着?我以为你愿意帮我呢。”
林夜望着她。
少年幽静的眼睛,让明景微生惧意。
林夜微微笑:“我跟过来,是因为??我要看看这出逃婚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
粱尘茫然。
明景脸色微变。
但林夜转脸不再看她,只是看着那停下来的马车。
马车中被人扶下一个中年郎君,中年人不苟言笑,在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后,朝这一方看来。
林夜打招呼:“哎呀,高大人。”
身后的粱尘硬着头皮跟随,明景茫然又畏惧,到底厚着脸皮跟上??拜见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公爹。
高太守皱眉看着他们。
高太守严厉的目光落到明景身上:“胡闹,你到底在做什么?”
明景支吾不敢言。
林夜噗嗤一笑,吸引众人注意后,他笑眯眯手指自己:“高大人不要责怪她了。她是为了在下......“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林夜露出沉痛神色:“在下昔日和她本是青梅竹马,无奈我们有缘无份,在战乱中分离。多年后,我有事经过襄州,想和她见一面......”
高太守盯着他:“青梅竹马?谁能证明?“
“我。”清而凉的少女声音从后传来。
林夜后背一僵。
他实在不情愿,可是在众人目光渐渐露出惊艳色时,他不得不回了头。
细雨之下,落汤鸡一般的雪荔,发丝贴颊,眸清面白。
一层清薄烟雨笼罩着她,她是不属于尘世的灵物,走入众人的视野,泛着一重剔透霞光,如梦似幻。
林夜忽然摘下斗笠,盖到了雪荔头上。
他的动作,让雪荔想说的话停顿一下。
林夜找补:“我心善,见不得小娘子淋雨生病。”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