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醒来,发现自己入住一家临时租赁的僻静院落,而自己才找到没多久的雪荔,并不在身畔。
他一时惆怅,一时失落。
粱尘端着一碗棕黑色药汁进屋,看到的,便是小公子拥被而坐,几分寂寥。
抱着被子靠在床榻边的林夜瘦薄而?怠,望他一眼:“阿雪呢?”
粱尘干咳一声。
他此时已经大约猜到这乌龙是怎么回事,在面对林夜的质问时,便有些尴尬。
林夜手一抬,制止了他的回答:“别说话,让我先伤心一会儿。”
梁尘:“......”
捧心伤怀的林夜缓一会儿,重新面对粱尘:“呜呜呜,我想她。
梁尘:………………你这不是还没缓过来么?
此时,夜星如火,悬于银河之间。
雪荔躲过那些暗卫和杀手的巡察监视,悄悄摸到林夜的住处。她试图跳下窗进屋,在房檐上,遇到了于此轮岗的阿曾。
阿曾很想询问雪荔和他家小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双双听到了屋中林夜对粱尘的质问:“我想她。”
阿曾无言。
雪荔淡然。
阿曾望天:他真的不太想懂年轻人的“情趣”。可是林夜确实年少,他跟随林夜的时候,确实没想过林夜会和神秘的“冬君”扯上关系。
“秦月夜”神秘而危险,雪荔亦然。林夜难道不知吗?
阿曾横出剑:“我等此行有要务在身,冬君既然走了,何必再寻我家公子?”
“是他想我,”雪荔盯着阿曾出鞘的剑,“因为我没交代完就走了。”
阿曾扯嘴角。
一瞬间,阿曾周身气势陡变,不再是平时那个寡言得近乎没存在感的影子青年。他气势冰冷锋利,如江涛拍案般,袭向雪荔。
雪荔微仰头,看着寒风如刃席卷自己??
林夜身边,卧虎藏龙。
这个阿曾,必然也一身秘密。
她不感兴趣,但为了钱财,她必须打败阿曾,下去见林夜。
寝舍中,粱尘正向林夜辩解:“当时你忽然晕过去,大家都过来看你情况。冬君便趁这个机会溜走了,没人拦住她。”
粱尘感慨:“她以前干嘛非要戴着斗笠?我还以为她貌若无盐,不好意思给人看呢。这要是我,我肯定天天招摇过市,让人看我有多好看。”
林夜道:“是啊。这何尝不是一种出名方法呢?”
粱尘点头称是,很快反应过来林夜在挤兑自己。他立刻撇清自己:“胡说!我是要建功立业,名扬天下......我可不是要靠什么美貌走捷径。”
林夜煞有其事:“如果你像你娘一样有“绝代佳人‘的相貌,你真的不想走捷径吗?”
建业名门陆家,陆相的夫人,粱尘的娘亲,那是上一辈子的绝代佳人。粱尘少年心切,一心一意想名扬天下,不愿缚于爹娘名望之下。
梁尘嫌弃道:“只有你这种不思进取的人,才会这么想。”
粱尘不想讨论自己的身世,快速转移话题:“你怎么叫她“阿雪?你把冬君的真名都搞到了,为何不告诉我们?她之前为什么离开,她现在为什么出现,她如今又为何再次不见了?”
真假冬君的事,林夜此时还在斟酌。
他手指在床间敲了几下,决心定下:自己必须要开始处理“真假冬君”的事了。
他要在襄州干一件大事。
他必不能让乱七八糟的因素影响自己要做的大事。
林夜:“阿曾呢?让阿曾来见我。”
粱尘应了声,说阿曾在守岗,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于是,屋檐上刀剑激烈之时,屋中,林夜挣扎片刻,终于一推被子,意兴阑珊地起床了。
粱尘惊:“起这么早?你不睡懒觉了?”
林夜叹息:“不能睡啊。我得戴着那个恶兽面具,在襄州城多逛几圈啊。”
“恶兽面具”,便是他昨日从市集上买来的。
昔日照夜将军戴的是狻猊面具。只是林夜昨日逛一圈,发现街市上的面具做得不真,只有他买的那个“恶兽”,和狻猊有几分相似。
扶兰氏来自西域,必然听说过照夜将军大名。希望扶兰氏能借面具猜测他和照夜将军的关系,从而来找他。
梁尘不太明白林夜在做什么。但相识半载,梁尘已对林夜的智谋从起初的半信半疑,到如今的叹服至极。到目前,和亲一行,离不开林夜的筹谋。
今日林夜分明有些心思,粱尘便忙碌起来,在旁递水递巾,耐心等候。
林夜用清水洗面,不只用巾子擦净,还要敷上细白的粉末,遮掩他颈上,手背上的一点儿伤势。他因为自行封闭筋脉,心脏处气血供养不足,肤色便过于雪白,旁人稍微抓碰一下,便会留下淤青。
梁尘在旁看得心惊:“你昨日刚进襄州,怎么能受这么多伤?”
林夜弯眸。
那自然是雪荔不小心弄的。
但他不说,雪荔不知道,旁人也不知道。
林夜处理完自己的伤势后,开始编梳他那一头乌发。桌上有整整五盒的发带与簪子供他挑选,在粱尘快睡着前,林夜挑好了今日要用的簪子和发带。
他紧接着挑衣服。
在粱尘看来,小公子要选的那些衣物,颜色相同,样式相似。林夜从袖口、襟口的纹路开始搭配,终在粱尘叹第三次气时,选好了衣物。
再是挑选配饰,挑选香草。
这番操作下来,粱尘几乎崩溃。他从站改为了坐,趴在桌上。
粱尘评价道:“阿曾说得对,你就是一只孔雀。”
林夜不搭理粱尘的嘲笑,继续挑衣带。
粱尘在后聒噪:“我实在想不通,你昔日好歹是一位战场上的名将。整个南周北周,提起照夜将军‘的大名,谁不敬佩?可是你不当将军后,怎么这样磨磨唧唧,整天涂抹脂粉?你不烦吗?”
林夜:“怎么会?我觉得很有趣啊。”
粱尘吃惊:“从提剑到提绣花针,哪里有趣了?”
林夜坐在妆镜前,将自己的一绺发丝镶上珍珠。
他兴致盎然:“以前在战场上,脏兮兮,血淋淋,我是实在没条件。要是能有现在这么清闲的功夫,谁愿意天天糊一身血呢?”
林夜唏?:“做了小公子,我才知道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梁尘支吾:“可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上阵杀敌……………”
“错,”林夜说,“将在谋而不在勇,所有的蛮力都不值得赞许。若可以兵不血刃,谁愿意天天见死人?”
林夜沉默片刻。
此时,端坐妆镜前的少年,褪去了平日的顽皮,露出了几分深沉底色。这底色凝重黯然,让粱尘有些畏惧。
林夜微笑:“总之,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可以用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利益。你小小年纪还没经历风雨,你以后就明白啦。”
梁尘道:“我可和你不一样,你就是和个亲,我能做更多的事。我要游历天下,要建功立业,要扬名立万名垂青史,让所有人都看得到我!”
主仆二人这番对话,让粱尘观察林夜。然而林夜正经不过一瞬,又重新吊儿郎当起来??
林夜自吹自擂:“我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打扮自己,就是我的日常。你不知道,我娘还活在世的时候,一直想给我生个妹妹。可惜她和我爹不太行,到他俩死,都没给我留个妹妹。我小时候啊,我娘恨我调皮,就骗我说我是女孩子,要文雅。”
粱尘瞠目结舌:你娘真是勇士。
林夜翘着腿,手上晃着自己的发带:“邻街那些小郎君惊为天人,天天追着我。我呢,一是孝顺,二还是孝顺......我就天天穿得花枝招展,骗那些小郎君的糖吃,哈哈哈。”
梁尘嘴角直抽:你真不要脸。
林夜继续不要脸:“如今我找到打扮自己的快乐,明白了我娘那段时间为什么对我和颜悦色,都不拿狼牙棒抽我了。”
粱尘脸快裂了:这得多恶劣,才能让亲娘下手打啊。
林夜说着自己的歪理:“要不是我长得好看,你们怎么会看我胡闹却不忍心发火呢?我现在意识到,兵不血刃,就是要像娇养小娘子一样娇养自己。我喜欢当个漂亮的小娘子………………”
“啪嗒。”
紧闭的窗棂被从外掀开。
阿曾奄奄一息地瘫在屋檐上思考自己和雪荔武功到底差多少时,雪荔正推开窗棂,跳入林夜的寝舍。
雪荔刚跳入,便听到林夜大言不惭地说“我喜欢当个漂亮的小娘子”。
雪荔脚步顿下。
雪荔与林夜目光相汇,踟蹰后,她轻声:“不好意思,我有点迟钝。我没注意到你想当个漂亮的小娘子,以前可能唐突了你。”
林夜虚弱,单手捂脸。
在林夜无力的凝视下,粱尘狂笑着出门:“你们聊,我去看看阿曾。”
在林夜假晕变成真晕的这段时间,雪荔去填了自己肚子,又在天亮时蹲到那哄自己去暗娼点的包子铺伙计。
伙计因她平安无事而畏惧,然而伙计并不知道哪里还有暗娼点。雪荔想到林夜说自己现在得来的钱财不太干净,需要找官府报备。
在没找到新的暗娼点赚钱前,雪荔回来找林夜。
毕竟林夜说想雇她,价格又那么好。她来问他,他是否还愿意。
雪荔因为目的不纯,少有地琢磨了会儿人情世故。
如今,雪荔关心地询问林夜身体如何,又建议病弱的小公子上床躺着。
林夜受宠若惊,又疑惑她在做什么,便按照她的提议,重新找着被子坐在了榻上。
“刺拉。”
木椅划过地板。
雪荔将一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她回忆自己幼时生病时,师父如何对自己。她坐在椅上,双手合拢,握住林夜的手。
林夜手指冰凉,在被她握住时轻轻一颤。
雪荔摸到了他凌乱的脉象......他的脉象很奇异,通常习武人摸到,会忍不住探寻。
雪荔不探寻,只专注眼前事:“你别死。”
林夜诚恳:“我没死。”
雪荔回忆先前林夜和粱尘的对话:“我知道你在想我。”
此“想”非彼“想”,林夜分明想多了,眼神微飘:“才睡了一觉而已,我还没开始想你呢。”
睡?
雪荔想到话题了:“你睡吧,我守着你。”
林夜:………………他刚起床啊。
雪荔:“若是睡不着,你便想想你杀了......吃了多少药。数一数,就睡着了。”
林夜一言不发。
她虔诚地哄他,但他的脉象依然那么乱那么弱,独独不见平稳,且越跳越快。
雪荔抬起眼,看到一张锦被后,小公子面颊飞红,睫毛微?,目如玉水。
他试图将手从她手中挣扎出去,因她在出神,他没挣过她的力气。
林夜便扭头,脖颈一片绯色。他别扭道:“阿雪,你别这样。”
他低头,睫毛飞颜,轻声细语:“我害怕。”
雪荔失神。
林夜趁机飞速地将手抢回去,躲入被衾下。
他只露出上半身,乌黑眼睛眨呀眨:“你到底是有多大的难题求助我,需要施展‘美人计‘?”
雪荔:“......?”
原来这是“美人计”。
雪荔喃声:“师父为何对我施展美人计?”
林夜失声:“你说什么?!那老匹夫对你………………”
他身子微声音微拔,一下子着急。
他倾前身子语气古怪,雪荔在他说“老匹夫”时望过来。林夜哼着别过脸:“貌美老人,可以了吧?”
师父才不老。
雪荔不想多说,只说自己如今所要的:“你想雇佣我,还算数吗?”
林夜抬眸望她。
雪荔说自己的条件:“我只在襄州待十日。十日后,你付清钱财,你我两清。”
雪荔善良道:“你来找你的青梅竹马是不是?她有什么特征,我若是遇见了,可以帮你。
林夜盯着她的脸。
林夜脸红道:“好看。”
雪荔:......好看算什么特征呢?
雪荔走后,林夜独坐屋中沉吟片刻,再次敲窗,唤阿曾进来。
阿曾先告诉他:“冬君武功极高,我不是她的对手。这天下,年轻一代,恐怕如今没人是她的对手。老一辈的……………估计也不多。”
林夜若有所思。
但林夜唤阿曾,不是为了这些。林夜轻声:“她不是冬君。”
阿曾面无表情。
他不算惊讶。他和心无城府的粱尘不同,他早怀疑雪荔身份有问题。
林夜一边想一边说:“我半途换道来襄州,北周宣明帝对我的布置,便会被迫转移到襄州。北周的布置因我的换道而稍微滞后,为我争取了些时间......这争取出来的时间,我需要你离开襄州一趟,找到真冬君,把真冬君看押住。”
林夜:“虽不知道北周会出什么招对付我,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起码要保证真冬君见不到和亲团中的杀手们。他们无法里应外合,和亲团才是我说了算。”
阿曾犹豫:“我若是离开了,只凭粱尘,恐怕保护不了公子。”
林夜目光闪烁:“唔,我已经为我雇了一位新护卫。”
阿曾好笑:“她会保护你?”
林夜天真:“我靠真心感化她。”
雪荔和林夜谈好条件后,便去见这和亲团中的“秦月夜”部署们。
昔日她?下他们在先,而今她要回来,少不得与这些人联系。
众杀手对雪荔微有怨言,却不敢质疑冬君。
他们询问雪荔这些日子去了哪里,雪荔轻飘飘回答:“任务。”
杀手们便不再多问。
如四季使这样的地位,执行秘密任务,自然随时离开。在冬君离开后,他们尝试联络春君,告知冬君离开之事。
春君只说让他们静候,冬君很快回来。
春君不会和这些普通级别的杀手说太多秘密,而在真冬君窦燕赶来襄州前,雪荔靠自己昔日的假身份,再次为自己争取了些信任。
杀手门想起昨日见到的冬君和林夜同行的模样,问:“冬君大人回来,是被小公子感化的吗?”
雪荔想了想:“我被钱财感化。”
杀手们:“......”
雪荔重归和亲队伍,杀手们扬眉吐气,和小公子的暗卫们说话时,不再如昔日那般,被压着一头。
而大约是林夜交代过什么,暗卫这边对待雪荔毕恭毕敬。
在雪荔发现阿曾失踪的时候,杀手们来督促雪荔和春君联络。
杀手道:“小公子非要改道来襄州,找他那青梅竹马。春君要我们监视小公子,既然冬君回来了,冬君应当向春君说明情况。”
雪荔应下。
她不会和春君联络的。但是为了取信这些下属,她得装作去和春君联络。
连续三日,雪荔一心寻找暗娼点,暗娼点没那么容易找到。到了晌午时分,雪荔进了一家僻静客栈,讨点吃食。
连续三日,林夜戴上恶兽面具,领着粱尘,大摇大摆地上了街市。
大街小巷无数人偷看林夜这面具,又各个被吓得别过眼,不肯多看。
林夜晃了半日,终在晌午时拉着粱尘,进了一家酒楼,讨口水喝。
进了雅舍,林夜便如烂泥一样瘫坐下去,扔掉面具:“哎,好累。”
梁尘气息不乱,却很紧绷。
少年侍卫靠在窗边,透过缝隙看下方是否有人追踪他们:“你这么招摇过市,还戴着面具,不怕被人发现照夜将军没死吗?”
粱尘好生紧张:“有人怀疑你就是照夜将军的话,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
林夜好整以暇地喝茶:“放心,没人会觉得我是照夜将军,顶多觉得我拿照夜将军‘耍心眼罢了。”
梁尘不服气。
林夜清黑的瞳眸中浮着笑意:“因为,我和林照夜,一点也不一样。”
粱尘怔住。
是了,照夜将军不畏生死,林小公子手指破个口子都疼;照夜将军只爱刀剑,林小公子骄奢淫逸;照夜将军杀敌破阵无数,林小公子是一只天天梳理尾巴的小孔雀。
他和昔日判若两人。
秀美的、调皮的、娇气的小公子,永远不会再成为林照夜。
林夜轻声:“我不是照夜将军,除非我自己说......即便昔日部下面对面,也没人觉得我是他。我和他,早就越走越远了。”
气氛微沉闷。
林夜满不在乎,粱尘心里却难受。
梁尘从窗边挪开,笨拙地转移话题:“你让阿曾离开,执行什么任务,不肯告诉我。冬君向你告假,你痛快地放她离开。如果你只是想逛街,你应该找冬君,不应该找我。”
林夜仍是笑。
待粱尘抱怨够了,他才说:“来和我一起玩双陆吧。每赢一步,我告诉你一句实话好不好?”
粱尘:“真的?你怎么不找冬君?”
梁尘飞快地扔了骰子,自己?了,他立刻得意看林夜。
“我不能找阿雪陪我,”林夜示意粱尘开局,慢吞吞,“她身份成疑,我不能感情用事。”
林夜:“她不是真正的冬君。”
“轰??”一道雷光划破天际。
乌云密布之时,襄州城外密林中,阿曾正和一个女子前后追赶。
他断定那人应是公子说的真冬君,他绝不能让真冬君先于自己见到杀手们,为难到公子。
窦燕在林木间穿梭,暗惊身后人的执着。
他们已在林中绕了三轮。待她气力不足,她难免输给对方。
不行,她必须去襄州。
春君此次交代的任务关系重大。她先前已经搞砸一次,这次若是再次搞砸,她性命难保。
窦燕狠下心来,三枚银针藏于唇齿间。
乌云拂过一片片翠绿林木时,她倏地转身,迎向身后追逐的高手。
“轰??”寒光刺破天际,照得人面容森寒。
大风猎猎,雪荔推开这僻静客栈摇晃的大门??
脸色发白的貌美老板娘眼中噙着一汪茫然的神色,正伏在柜边。
雷电声与大门推开声同时而至,老板娘受惊一般地抬起头,看向客人。
客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小娘子,目如秋水,雪腮拂发。
客人看上去貌美安静且无害。但真正无害的少女,不会独行于此乱世,且看到这样的客栈,也没有目露慌色。
客栈无客且破旧,只有一个老板娘,连小二也没有。
雪荔掉头想退出去。
然而那老板娘在迟钝片刻后,已经迎上:“客官喝茶吗?咱们客栈的第一壶茶,是免费的。”
雪荔走入客栈。
酒楼中,林夜和粱尘玩着双陆。
捣衣杵状的黑白两色双陆子各归一边,摆好厮杀阵势。两枚骰子各自落到二人手中。
梁尘消化着林夜告知他的讯息,半晌才问:“她不是冬君,为何要扮演冬君?那她是谁?“
林夜:“我如今,大约猜到了。
梁尘:“啊?”
雪荔找到客栈角落入座,只等随意吃完午膳便走。
那老板娘急急去准备她的饭菜。
雪荔听到后厨磨刀的声音,她当做听不到;她听到老板娘和什么人激烈争吵,又哭不住,她继续当没听到;她还听到楼上木板上传来的撞击声,轻微的“救命”呼唤声。
雪荔平静地喝着自己的茶水。
好一会儿,那老板娘端着酒菜上来了。
老板娘站在桌边不肯走,雪荔撇开有毒的饭菜不吃,只在喝茶。
老板娘心里七上八下,终是害怕。她扑通跪地,小声哭泣:“求女侠饶我一命。我已经把太守家郎君让给你家娘子了,何必非要对我赶尽杀绝?”
33:“......“
太守,郎君,让给你家娘子。
她敏锐捕捉到这是一桩麻烦事。
而今,她若是堵住耳朵,掉头就离开这麻烦客栈,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砰”
四方刀剑破窗,好些人从四面杀来,朝向雪荔和这可怜的瘫坐在地的老板娘。
“砰”
狂风刮开窗子,林夜掷下一把骰子,梁尘赢了。
梁尘棋子先行,而林夜眸子幽邃:
“秦月夜的玉龙楼主,已陨。楼主之下,有春夏秋冬四季使。四季使各一部,春君则是如今的代楼主。倘若有人不同意,春君便做不成真正的楼主。因春君之上,玉龙之下,还有二人。
“江湖传言玉龙被自己的徒弟杀害,秦月夜追杀那不孝徒。阿雪明确说过自己有一位师父,她还提过一个叫“宋挽风’的名字。阿雪混入和亲团,能伪装成冬君.......寻常人,不敢伪装冬君。
“她既要清楚秦月夜的部署,还要让和亲团的这一行杀手不认识真正的冬君,只能说明,她和真冬君见过面,互相交过底。换言之,我们还在建业的时候,阿雪躲入我的马车中,不是为了看小公子是何人物,她是真的在躲避秦月夜的追杀。”
林夜修长的手指,敲在棋盘上,擦过那精致的马状棋子。
林夜轻声:“真冬君和她不是朋友,是敌人。能压住真冬君的人,只有??”
粱尘喃声:“风师,雪女。”
风师无双,雪女幽秘。
梁尘:“她是......”
林夜将自己的白马落盘,堵住粱尘的黑马。白马从四面八方袭杀向黑马,刀光剑影,让粱尘无路可逃。
棋盘走到胜局时,梁尘脸色发白,林夜一锤定音:“她是雪女。”
雷声降下,大雨倾覆,遍地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