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這位年輕老板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少爺今天出門沒帶錢又算不了什麽大事,賒著就行。”
這句話顯然是對陳良身後的老管家說的,姬明老管家主動上前一步,將一塊銅簽放在了桌子上,年輕老板僅是看了一眼,臉上的熱切就更多了起來。
大門大戶的人家,出門錢可以不帶,只需要帶一支自家認的銅簽就夠了。
花了多少帳,這是帳房和店鋪去對的,不是老爺、少爺們需要關心的事情。
陳良想了想之後道:“我想要一份紙筆,寫一篇祭文。”
年輕老板還想極力推銷自己的字,陳良卻是在拿了紙筆之後就專心在筆墨之上。
“這筆鋒過於板正了,行筆見人,你這字只能說是公整,想要出色還是需要名師點撥一番的。”
陳良自然明白這老板的意思,所謂的名師可不就是眼前這位自賣自誇的嗎?
“今日是沒時間了,改日若是有機會,再來同老板討教這書法之道。”
年輕老板咂摸了一下嘴,又掃了一眼陳良最後的落筆。
“臨海縣,小丘山私塾童生。”
“這位公子竟然不是京都人士?”
陳良並未隱瞞道:“初來。”
這讓年輕老板看了看陳良又看了看姬明老管家一時間,有些疑惑。
陳良則是已經朝著門外走去,年輕老板忽然開口道:“日後有空,多來我這坐坐,你那書法有缺漏的地方。”
陳良應了一聲就已經推門離開,老管家則是忍不住多掃了這萬卷齋一眼:“回頭我會差人打聽一下這鋪子的。”
對於老管家的話,陳良忍不住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沒必要,我以後也未必還會有機會來,老先生還請帶我去姬老爺的陵前走一趟吧。”
顯然陳良並未忘記,自己這次來到京都最先要做的事情。
那位老夫人雖然說是不必去見,但對於陳良來說,一是師父臨行前的要求,二是若不走這一遭,自己心中只怕也過意不去。
姬明老管家則是顯得十分平靜,在不遠處的馬行租了一輛馬車。
車子再度停下的時候,已經來到了京都西郊。
整片西郊林地乃京都周圍上等的尋涼納陰之所,而在西郊林地的深處,則是有名的西郊碑林,此地乃無數名家高士留名之地。
無論是世家豪傑,還是風流才子,凡有通天之能人,皆願在此地留下一處碑文。
有人說是揚名,有人說是傳承,但不論如何,這就像是約定成俗了一般。
天下才子若沒來此走一遭,遍算不上真才子。
世間名士若不在此留姓名,那就不是真名士。
自從駕車之後,老管家似乎就打開了話匣子,聲音不大,卻是不停的在和陳良講著這西郊碑林。
陳良聽著然後問道:“姬老爺的陵寢在這碑林之中?”
老管家搖了搖頭道:“那哪成,這碑林盛名,乃世間才子留名處,一卷青簡,達天聽的風水寶地,別說是老爺,就是皇室也不可能下葬在這裡。”
陳良點了點頭,想著確實是這樣的道理。
但隨即就聽到老管家道:“皇陵在這更後面的位置修著,說是世間名氣在前,龍氣在後,老爺陪陵也在這後面一些。”
陳良忍不住摸了下鼻子,陪侍皇陵,這說的簡單,卻代表著東衛將軍府若是繼續下去,就真真正正的走入到了當朝世家的行列之中。
也怪不得,自己之前進府的時候,即便是拿著印信,也憑白牽扯出了幾番風波。
不過這些想來與自己以後都不會有什麽太大的關系了。
陳良下了馬車,看著眼前一人高的墓碑,將手中祭文點燃放入面前的石盆之中焚滅,自己生來就不該受這段因果,今日就算是斷了最後幾分念想。
然而就在陳良認為自己已經做完了要做的事情之時,胸前貼身帶著的一塊木牌,忽然間發燙了幾分。
一旁站在遠處的姬明老管家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陳良的身邊。
“陰溝裡的老鼠,鬼鬼祟祟,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話音剛落,一點寒芒突兀的從松柏之間射了出來。
姬明老管家的瞳孔一縮,身前天地元氣鼓蕩像是一面牆一般,將陳良護在了身後。
卻見這寒芒之後,一名道黑影,全然不懼手中長槍斜了幾分, 朝著陳良刺去。
老管家如枯枝一般的手掌,握拳的一瞬間仿若一塊頑石,身前天地元氣也在這一刻扭曲了起來,動若猛虎下山林。
黑影的身形甚至來不及落地,就被從半空之中擊飛了出去。
一擊不成,黑影隨即隱沒到了松柏林間,姬明老管家則是停下了腳步,眉頭忍不住皺了幾分:“這是隻鷂子。”
所謂鷂子稱呼的是哪些被大家大戶圈養的死士,一擊不成對方隨即退走,老管家卻並沒有再追,而是繼續護在了陳良的身前。
“鷂子?是針對我來的?”
陳良的身體緊繃了起來。
從寒光出現的一瞬間,陳良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殺意鎖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出手之人的實力遠超自己,只是陳良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祭拜,為什麽會有人想要來殺自己。
老管家微微搖了搖頭:“未必,也許只是對方發現了我,所以才會出手,誰又知道呢。”
這讓陳良的詢問被堵在了嘴裡,最終忍不住打量起了眼前的姬明老管家:“難道他是為了您來的?”
姬明老管家思索了片刻之後,竟是認真道:“相比於說是來刺殺少爺您的,還真更可能是對付我這個老家夥的,畢竟出了京都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就耐不住寂寞讓我這把老骨頭埋下地了。”
看著老管家一副深思之後的回答,陳良一時間真的找不出什麽反駁的理由。
但隨即姬明老管家就換了話題:“罷了,今天既然來了,少爺不如順路去碑林裡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