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花身上没带着手机,这会儿在天台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冷得直哆嗦,尤其是露在冷空气中的脸,冻得梆硬,耳朵和鼻子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救命啊……虐待老人啊……”
她虚弱地喊叫。
也不知道叫了多久,实在没了力气。
终于,紧闭的防火门拉开一条缝。
她语气软了不少:“你们快把我送回病房,我错了,真错了,我不投诉你们了……”
刘春花在轮椅上挣扎了一番。
当看到来人不是护工,而是林月莲的时候,她像见到了救世主一般,激动地往前推轮椅,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阿莲!你来了!你帮帮我!那群狗娘养的把我放到这里,想把我活活冻死!”
刘春花说着说着,声音顿时哽咽:“阿莲,我想你了。阿莲,还是你对我好,没有你在的这段时间,我过得那都叫什么日子呀……”
以前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儿媳那么伺候她,她还挑三拣四。
现在没了昔日儿媳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再像林月莲那样对她好的人了。
“阿莲,你是不是回心转意了?我跟你说,我已经说服国平跟叶筠筠离婚了,小光的户口正在转到国平名下,说要15个工作日。快了,一旦转成功,国平就会跟叶筠筠离,到时候你跟国平复婚好不好?”
林月莲看着刘春花。
刘春花是那种非常标准的奸人长相,三角眼,两颊没肉,看着就尖酸刻薄。
哪怕这个时候她努力地挤出讨好一般的笑容,但看起来还是很难看。
笑得很假,甚至像是不怀好意。
“他俩离婚关我什么事?”林月莲冷冷道,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跟轮椅上的刘春花保持一定的距离。
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更是冷酷无比。
“我问你,当年乐乐到底是怎么走丢的?我就进去跟店老板讨价还价一会儿,转头就发现乐乐不见了,我明明叮嘱过他,就站在店门口别动,哪里都别去。”
忽然,她大步走到轮椅面,居高临下,眼神凛凛。
刘春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寒意,比周围的冷空气还要冷上几倍。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话也变得非常不利索:“是你自已当时没看好孩子……怎么……还来质问我?”
“刘春花,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林月莲眼神一沉:“我给过你机会,但你不承认,行!”
说完,她拿出手机。
打开手机,她把U盘里的那段录音放出来。
确定U盘没病毒后,她才敢插自已的电脑,然后把文件转到手机上。
刘春花有些愣神。
林月莲把录音开到最大声。
不知道是不是天台太空旷,刘春花觉得有一股冷风从身上划过,冻得她打了个寒噤。
她哆嗦了一下,急忙反问:“这录音……你哪来的?”
“你的好儿媳叶筠筠给的。”林月莲面色肃杀,眼里露出少有的杀意:“当年,为什么遗弃乐乐!”
刘春花吓得瘫在轮椅上,想转动轮椅后退。
可双手早就冻僵,全身早就吓软,根本弄不动轮椅的轮子。
“阿莲,你听我解释……当时我跟乐乐只是开了个玩笑……我就想逗一逗他……我说我想吃老黄家的焗鸡腿,让他给我去买。我当时就随口说的,给了他十块钱,说他要是买回来,就是奶奶的乖孙子,我想着也就转角一条街的距离,几分钟就回来了……却没想到……孩子就这么走丢了……”
林月莲听完刘春花解释的原因,当下气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市场有人贩子。
九十年代那会儿媒体不发达,很多信息传播不及时。
后来她挂寻人启事的时候,才得知原来有两家也丢了孩子,情况跟乐乐一样,都是市场走丢的。
与其说走丢,也可以换一种说法——被人贩子拐走了。
“你根本不是逗乐乐,而是故意想弄丢他吧?你嫌弃他是左撇子,还是过敏体质,当时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对吧!!!”
林月莲很愤怒,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决了堤。
一把揪住刘春花的病号服,力气大到都快要把她从轮椅上拎起来。
刘春花吓坏了。
她知道林月莲有蛮力,跟男人一对一打架都能占上风的那种。
就林月莲一拳头,能直接把国平的牙打碎。
“阿莲……我对不起你……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是你弄丢了乐乐还是我弄丢了,其实意义并不大……”
“是吗?”林月莲眼睛发红、发了狠:“我要是知道你把乐乐弄丢,在你瘫痪后,一定不会管你,更别说伺候你十年!”
理智告诉她,杀人绝对不可以,打人也不行。
刘春花现在成了康养院里的‘刺头病人’。
哪怕自已不报复,康养院的人也会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
“刘春花,幸好我找到了乐乐,他现在身体健康,要不然,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了!”
林月莲咬牙切齿道,松开手。
“不过你害得我跟乐乐母子分离二十年,这笔账我肯定要跟你算清楚的。”
林月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刘春花心里犯怵,莫名害怕。
“阿莲……我错了……当年的事……你能不能别计较了……”
她看着林月莲的背影,苦苦哀求。
林月莲无动于衷,恍若没听到一般。
十几分钟后,她出现在康养院户外的人工湖边。
这里的病人都是来疗养的,尤其是大冬天,来户外溜达的人很少。
不一会儿,一名年轻的男护工走过来。
“林姐,你找我?”
林月莲双手揣衣兜里,慢悠悠地转身。
上下打量了男护工一眼。
这位男护工叫朱洋,今年32岁。
几年前他染上赌,把家里的房子赌没了。
妻子一怒之下提离婚,带着他们的女儿离开这座城市。
朱洋离婚后一蹶不振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又开始赌,不过和以前大赌不一样,后面都是小赌。
主要还是没钱,借呗、信用卡、白条,全被他借了个遍。
亲朋好友知道他是赌徒,逐渐都疏远他。
渐渐的,他哪哪都借不到钱,每个月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用这张信用卡套现,偿还另外一张信用卡的欠款。
如此循环,他手里已经有十几张信用卡了。
林月莲看了看他的外形,其实人长得还行,干干净净,和阿菊老公李继强完全不同。
同样是赌徒,朱洋会给人迷惑性。
“小朱,我前婆婆她差不多把康养院的人都得罪了个遍,现在女护工都不愿意搭理他,你看看,能去照顾她吗?这里是一万块的预付金,是我额外给你的,你要是答应,回头我再给你两万。”
三万块钱,对于朱洋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而且是现金,那就是横财。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没问题啊!林姐,你真孝顺。”
林月莲冷笑了一下。
她以前对刘春花确实孝顺。
不过现在,她要把当年的孝顺,一点点讨回来。
她听过康养院里关于朱洋的不少八卦,手脚不干净,会偷病人的钱和贵重物品。
最重要的是,他不忌口,喜欢傍富婆。
刘春花那么爱显摆,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有个有出息的教授儿子,家里不差钱。
正好,70岁的老太婆,刚好是朱洋最心仪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