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 贰拾陆·众神皆具痛苦与悲楚（上）

【拉芙兰·布里墨克】

“在这个时候来祈祷的人吗？”

艾克托尔·路易·柏辽兹正慵懒地躺在告解室的椅子上，他本想要继续享受自己的午后时光……好像做不到，他肚子有点饿了，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觉得自己需要吃点东西，不论是什么都好，总而言之，就是吃点东西。

脚步声响了起来。

这是一种毫不遮掩的脚步声，就这么走进了教堂之中，艾克托尔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告解室，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继续聆听。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会在现在这个时候来教堂之中，想不出来，索性就不去想，如果只是过来祷告或者祈祷什么的，自然会找到对应的天使进行祈祷，也用不到他出场，如果是专门来找他的，自然也能够找到告解室来。

刺啦。

他听见了一点不太寻常的声音，就像是锁链擦过地面的声音，很快，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他听见了，听得很清楚，那就是锁链的声音。

那是一位女性的脚步声，能够听出来是脚步声，但并不稳定，那一种脚步的轻重感在两者之间不断变化，轻，重，轻，重，没有规律，没有节奏，非常混乱的声音，只能够判断出来是一位女性的脚步声。

……萨贺芬·路易斯。

艾克托尔忽然想起了西多妮说过的那个名字，那个白旗帜的成员，如果要说现在会有什么样的人来拜访，现在若是有一位女性会来拜访，那就只有萨贺芬这个可能性……是因为‘门票’才找上门的吗？不对，如果是西多妮，她肯定能够把自己的痕迹全部抹去。

至少在这一点上，西多妮能够做得到。

——请告诉我吧，天使啊。

艾克托尔拍了拍自己的手，他不需要隐瞒自己在这里的存在，完全不需要隐瞒，他就在这里，他人就在这里，至少在教堂之中，他完全不会畏惧任何一个人。

脚步声并没有靠近这里。

——请告诉我吧，天使啊。

脚步声停下了，从声音的远近来聆听的话，那脚步应该停留在教堂的椅子上，那一排接一排的椅子上，在每一周的祷告日的时候，附近的人都会来到教堂——一部分的人，会来到教堂之中，坐在那些椅子上，然后由他来组织祈祷。

就是这样。

——请告诉我吧，天使啊。

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那脚步声停下之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艾克托尔就这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一动不动，让自己也沉入到这一份寂静之中，片刻之后，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从告解室之中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教堂的书籍，而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书，他将故事书放回到一旁的书架上，朝着那些椅子走去。

于是他便看见了那一位进入到教堂之中的人。

——请告诉我吧，天使啊。

这是一种可能性的结果？还是一种不具备可能性的结果？

请告诉我吧，天使啊。

“牧师。”她说，“今天有人来祈祷吗？”

“有，但已经走了。”

既然是人的询问，那他也不会否认，毕竟今天早晨确实有人来过，坐在告解室的对面，告诉他一些苦恼，这并不是秘密，他只会埋藏来访者的名，但对于教堂的客人的数量，他不会去掩盖。

这并不是秘密。

“我想要寻找一个东西。”她就这么坐在位置上，看着远处的那一个十字架，那一个十字架是如此精致，如此美丽，那些齿轮和机械构成了这个十字架最为耀眼的部分，“我想要找一个人……或者找一个东西，但是我现在找不到，我想询问一下天使，祂能不能告诉我我想要的结果？”

她蜷缩在毛衣之中，那毛茸茸的衣物遮住了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她的双手放在口袋之中，只露出了那一张颓废的脸。

“如果你诚心想要寻找到那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那么祈祷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艾克托尔说，“不论是祈祷也好，一些祷告也行，看你的喜欢。”

——请告诉我吧，天使啊。

那些绘制着神迹的色彩覆盖在彩色的玻璃上，投到地面上，那些微弱的光，那些薄弱的光，那些被雾气覆盖的光。

“我刚刚经历了一次非自然的事件。”她说，“一个构想其三的人在追寻一张门票……它称呼那个东西为门票，它说，有人偷走了它的门票，牧师，你有头绪吗？”

“不知道。”

“好吧。”

——请告诉我吧，天使啊。

地面上被投下的色彩依旧在讲述着天使的伟绩，那些恩泽，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奇迹，就是这样的景色，就是这样的东西，不论看多少次，都会惊叹于天使的力量，那些超出了人能够想象到的一切，那种人的语言无法描述的力量。

“我所信仰的天使没有回答我。”她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牧师，介意我在这里到处转一下吗？”

“这是每一个人都有的自由。”艾克托尔说。

他再一次听见了锁链的声音，从她脚下传来，她的每一步似乎都拖动着某一种金属的事物，就在她的身上，或者在她身旁，她绕过了艾克托尔的位置，朝着教堂四周走去。

艾克托尔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寻找着这位女性的有关信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就是萨贺芬·路易斯，直觉？或者别的什么，他的大脑是这么告诉他的，告诉他，这位女性就是来寻找西多妮给他的那个东西的。

不过，没关系。

那一个东西现在已经放好了，别说是萨贺芬，哪怕是艾克托尔也没有办法取出来，反正他只是负责保管，怎么保管就是另外的问题了，反正，现在那个东西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好吧，话不能够说太满，那应该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她就这么离开了座位，在教堂之中不断寻找着什么，那些锁链的声音一直在响起，艾克托尔皱起了眉——不对，如果是萨贺芬，如果是萨贺芬·路易斯，那这种很显然是‘天使的馈赠’的东西就不应该暴露出来，那些锁链的声音实在是太明显了，怪异的明显。

“吵到你了？”或许是听见了艾克托尔的想法，远处的她开口说道，“我觉得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对吧？”

“我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位客人。”

“艾克托尔·路易·柏辽兹，你的资料在白旗帜里面并不是什么秘密。”她说，“你肯定听过我的名字，就算你之前没有听过，应该也会有人告诉你。”

“我不知道。”

叮。

锁链出现了，从地面之中蔓延出来，就这么伫立在艾克托尔的面前，那一根锁链如同蛇……或者狗，反正是某一种活着的生物，它就这么在艾克托尔的面前晃动着，就像是想要在艾克托尔的身上找到什么痕迹。

“教堂这里有‘痕迹’的出现，虽然已经被抹去了，但绝对有痕迹存在于这里……曾经，现在。”她的声音在远处响起，穿过回廊，穿过阶梯和椅子，穿过教堂的空洞，“牧师，我不想让更多的人和我一起抢这个东西，如果它在这里，或者不在你这里，至少它目前不会被人找到。”

对吧？

她便是这么想的。

既然‘现在’无法得到这个东西，那就等待吧，暂时放弃这个目标，在教堂之中她没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且她也不能够确定那个东西——那个‘门票’是不是在这里。

‘她’已经离开了。

在童真美梦之中的时候，她拉动着那些金属撞入到了梦境之中，而通过那金属坡口离开的人，都沾染上了那些金属的痕迹，这也是她所埋下的锚点，在第二次的寻找中，那些被碾碎的痕迹没有任何停留，径直离开了布里墨克。

没有停留。所以，那个东西还在布里墨克之中。

只有她知道这些痕迹的位置，而在教堂，她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就只能先放下了，先放下来，暂时不去寻找它，而是换个方向。

——请告诉我吧，天使啊。

锁链并没有在艾克托尔的身上找到任何的痕迹，他好像没有接触过门票，她不能够确定，因为这里是教堂，一个在教堂之中的牧师，尤其是已经走在了觐见天使的道路上的牧师，不是她能够去招惹的。

天使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

天使不会回答她任何问题。

她收回了锁链，讲那些锁链全部收回到了克罗蒂娜的藏宝室之中，她只是经过这里，经过这个教堂，现在，她已经走遍了自己能够寻找的每一个地方，该去往下一个地方了，既然找不到门票，那就去寻找一些信仰失格事件就好。

总得给自己找一件事做。

“牧师。”她说，“你会保持中立，还是倾向于某一方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艾克托尔依旧是那样的回答。

“……呵。”

她当然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