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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枪疑似属于警正，难怪现场的警察不敢吱声……”石盗泉蹙眉思索。
在韩国的十一级警衔里，六级的警正可以对应为香港的警司。
就算在人数庞大的警队里，戴广业也属于管理层中坚！
在基层办案警员眼里，这就是云端里的大人物，如何得罪得起？
“检察官，您要是觉得为难，我这就把档案拿回去！”小老头吴冬春看出他的为难，主动道。
“我保证，谁都不会知道您看过这东西！”
不经意地瞥了眼小老头，石盗泉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他的眼眸深邃，心绪翻涌。
虽然摸不准眼前的大龄搜查官心里怎么想，但是能察觉到吴冬春的情绪，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平静。
‘戴广业肯定第一时间就封口，他又是从哪拿到这份绝密档案的……？’
小老头垂拉着脑袋，像是在等待石盗泉的决定。
“按理讲，这是警队内部的事务，我不好插手。”石盗泉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当这是吴搜查官的一片关切，再容我考量考量……”
将手中的黑白照片连同牛皮纸档案，收进抽屉里。
石盗泉端起茶，淡然道：“等下还要迎接警察本部的访客，吴搜查官先去忙吧。”
吴冬春眼眸微缩，像突然是意识到什么，迟疑片刻后告退：“……是！”
少顷。
百叶窗被拉开一道小缝，石盗泉凝视着回到自己工位似乎整理新办公桌的小老头，眉头不禁皱着。
“得换个搜查官了……可惜。”他低声自语道。
石盗泉要和戴广业会面的消息，他只在来时的路上浅浅讲过。
就算担任司机的吴冬春猜中他的心思，又是从谁手里拿到这份‘丢枪案！’
“……想要引导我调查戴广业，又或是另有企图？”
无论是哪种想法，石盗泉都决定换掉搜查官！
……
“嘿，久闻检察官气宇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头发稀疏的搭在头皮上，额头宽阔的戴广业呵呵笑着，那双眼像是被脸上的肥肉挤压，被迫眯成一道缝。
做工细致的警服，更是被他的臃肿身材撑得紧绷，少了威严，多了几分滑稽。
“多谢美誉，”石盗泉淡淡轻笑，示意一旁的小秘书，“美兰，给戴局长泡一壶好茶。”
“是，检察官。”成美兰款款离开，步态轻盈。
被女孩曼妙背影吸引的戴广业，下意识地吞咽喉咙，独一人却占据两人座沙发的他扭动身子，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他砸吧着嘴道：
“石盗泉检察官，你我都是给国家当差……我呢，虚长几岁，就叫你一声石老弟，当然，你要是觉得不便，就当我是在说胡话！”
瞧戴广业一副圆滑的市侩样，石盗泉眼眸闪动，不无不可的点头。
“自古检警一家亲，大家都是自己人，哪有不便的道理……你说是不是，戴老哥？”他顺着话头说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石老弟是个明事理的！”
戴广业的神情顿时放松不少，肥胖的身子向后躺，靠着沙发背，憨憨笑道：
“今天我来老弟这里，没什么大事……”
眯成缝的细眼闪过一丝狡黠。
“这两天，部里准备拟定金钟昶案的对外公告，当然，我们都清楚，金钟昶是石老弟你一手办下来的，我们警方发这份公告，不是想抢功……”
戴广业接过小秘书送来的清茶，谢了一句，抿茶的间隙，偷撇对面的检察官。
“媒体这段时间各种挑刺，嘲笑我们警方都是酒囊饭袋，但警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所以就打算出一份公告，堵住那些记者的臭嘴。”
讲明来意。
戴广业吐出茶渣，把手边的文件递了过去。
“这份就是拟定的公告内容，石老弟看过后，我这边安排发布会澄清媒体质疑……”
默然以对，翻看文件内容的石盗泉冷眸闪过一丝讥笑。
“……警方抽调精备力量，独立阻止权某泰领导的不法组织对检察官实施的暴力侵害，成功确保国民人身及财产安全？”
把文件丢回茶几，翘起腿，双手环抱胸前的石盗泉冷冷道：“呵，不如直接点，说我们检察厅上下对警方感恩戴德如何？！”
“这……石老弟何必动怒？”戴广业连忙憨笑道：“我们警检一家亲，都是自己人，谁破案不都是肉烂在锅里？”
他说得轻巧。
石盗泉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今天要是敢点头认下这份告示，明天大检察厅就能安排自己去海边陪金仁柱钓鱼。
‘压制警方的自主权，是检察厅一贯的方针，谁碰谁死！’
抢功劳都是表面问题。
核心是‘警方独立阻止权泰柱的犯罪集团’这句话！
警方想要摆脱检察厅的领导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
“算算日子，检警协商会快要召开了吧。”
听到石盗泉淡漠的提问，戴广业脸上的肥肉颤了颤，意识到面前的检察官不简单。
自从大韩民国永远的太阳——朴卡卡，在执政时期无视阻力，强行修法，让检察官独享侦查权至今，警方对侦查权的夺还战，从未停歇！
这场无声的战争，已经发动两次。
1998年，警方试图利用双金总统对检察厅的不喜，发动首次夺还战。
虽然检察厅从来没把警方放在眼里，但是这次突袭还是震动韩国朝野各方。
独享侦查权，是检察官傲然地位的最根本基石，绝对的逆鳞！
彼时，检察厅反击迅速。
不单单拉起六大地检长联合请辞，迫使总统府领导的法务部站台检方，更是针对性搜查警方高层人士。
总计不过83人的警务官被各地检察厅带走25人，几乎大半个韩国的警务系统陷入指挥失常的窘态。
警方坚持不久便低头，第一次侦查权夺还战迅速落幕。
虽然被迎头痛击，但是警察本部贼心不死。
时隔不到七年，发动第二次夺还战。
这次有卢‘总是坠崖’武弦总统的支持。
警方提出调整检警调查权的提案，逼近国会大厦。
只要通过初步审查，来到国会议员投票阶段，谁都猜不出最终结果。
检察厅没有迟疑，动用各方力量，搬出《刑事诉讼法》里大韩民国警方应受到检察官指挥的具体条文，痛斥总统府意图修法，重蹈朴阁下覆辙！
为此，大检察厅动用媒体力量全方位轰炸，更是针对大统领亲属进行高压搜查。
最终，随着大统领坠崖以证清白，警方的侦查权夺还战宣告落幕。
“前两次受到的教训还不痛吗？”石盗泉有些不解，沉声道：“你们还想输第三次？”
笑容缓缓收敛，细眼宽额的戴广业调整坐姿，收敛特意摆出的亲和样子，疏离道：
“看来检察官是不知道，我们警方因为侦查权的问题，吃了多少苦！”
“明明已经追到罪犯的居所，却要在门口等待检察官的搜查令状送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该死的罪犯逃走，那种场景……试问哪个警察能咽下不甘？！”
戴广业说的情真意切。
连一旁端茶倒水的成美兰都有些动容，石盗泉却冷笑道：“一部《刑事诉讼法》有493个条文，你们警方能找出一百个通读过其内容的警员吗？”
他瞧都不瞧对面难看的神情，端茶饮了一口，语气恢复平淡。
“关于侦查权的问题，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还是谈点实际的吧。”
他点了点桌案上的文件。
“把‘独立’改成‘协助’的话，给你们警方分润些功劳，倒也不是不行。”
戴广业闻言有些意动。
既然暗中的打算已经被这个检察官看穿，明面上分功劳的图谋能够达成，回去后自己多少也能交差。
“协助……欸，就听石老弟的！都是自己人，不伤和气最好！”戴广业佯装叹气，语气再度恢复亲切。
“戴老哥的事解决了，老弟我却有一事，还需要老哥你撮合撮合。”
按住文件不让戴广业拿走，对面那张胖脸有些不自然的假笑，石盗泉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南部警署的刑警组长赵弼浩，戴老哥有所耳闻吗？”
“赵弼浩……？”戴广业恍然道，“是那个因为武安会被调查的刑警？”
有些惊异地扫了眼检察官，他心中暗暗思索。
早听局里的人讲，这个赵弼浩不简单，原来背后是这小子撑腰！
“赵刑警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戴广业拉长音，憨笑道：“当然，石老弟既然提出来了，在我职权范围里，依照规章予以照顾还是没问题。”
石盗泉听出他的推脱之意，反而放下心。
像戴广业这种连眼睫毛都是空的老滑头，愿意谈赵弼浩，就说明他的问题还达到无力回天的地步。
“戴老哥不清楚，我在追查金钟昶的过程里，遭受诸多困难，其中就包括权泰柱的追杀……”
戴广业倏然察觉到他接下来的话，脸色有些变化。
“那天夜里的动静，和媒体报道的大差不差，但有一点，是亲历者才知道的。”
石盗泉轻笑道：“率领刑警们阻止权泰柱暴行的人，就是这位赵弼浩组长！”
他起身从办公桌的笔筒里取出一支签字笔，回身在戴广业的注视下，给那份警方通告上添了一行字。
“警方在赵弼浩刑警的带领下，协助检察官阻止暴行……这样听着就顺耳不少，你说呢，戴老哥？”
“这——！”
戴广业脸都要绿了。
这份公告要是发出去，还怎么调查赵弼浩？
前脚在媒体面前大肆夸赞的警员，后脚就被自家的稽查队拿下。
得，连警检协商会都没有必要召开了。
“石老弟，你不能这样折腾我啊！”戴广业有些哀怨。
为了一个赵弼浩，至于吗？！
“戴老哥还是想想办法，我是坚信赵弼浩刑警清廉的，常言道，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错抓一个好人啊。”
石盗泉寸步不离。
“你这……”戴广业无奈，只好起身道：“我和部里打听打听，但不能保证他一定没事！”
“我送送老哥。”
这边送走唉声叹气的戴广业，石盗泉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匿名手机。
“嘟……”
听着沉闷的待机声，他心中思索。
油滑的戴广业愿意打听，就说明他其实有能力处理这件事。
问题在于……他凭什么出手？
单凭一份公告，除非石盗泉愿意舍了官服不要，协助警方发‘独立侦办’的最初版本。
否则意义不大。
还是得从戴广业自身下手！
思忖间，“……尊敬的检察官大人，怎么有时间联系我这个浑身腥气的渔民？”
话筒里传来丁青别扭的粤语，他哀怨的语气好似石盗泉是拔吊不认人的渣男。
“你不在首尔？”石盗泉换个耳朵听。
丁青阴阳怪气道：“多亏警方没日没夜的尽职搜查，我现在连鱼挡都不敢去，只好躲到乡下老屋！”
对他的埋怨，石盗泉冷漠已对。
“我说过，现在签发禁止搜查令是在害你！”
这段时间的媒体高关注度，即是石盗泉的保护色，同时也是约束他手脚的网络。
这其中的道理，丁青其实是清楚的。
他只是气不过在虎派的李仲久，仗着警方打压北大门派的机会，肆意蚕食自己的地盘。
“您再不出手，我可就成光杆司令了！检察官大人！！”丁青按耐不住的催促。
“哦，现在连检察官做事，都需要向社团汇报吗？”
石盗泉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丁青的辩解。
“认识叫‘平京长’的赌徒吗？”他切入正题。
“平京长？那可是传说中老千！”丁青有些惊异，随后为难道：“虽然大家都混迹江湖，但我们和耍花涂的从来不是一路人……”
他迟疑道：“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到检察官。”
“郭哲勇？”
眉头忽地皱起，石盗泉翻出抽屉里的绝密档案，从中找到这个名字。
“他是不是经营一家山地赌场？”
“欸，您怎么知道？！”丁青错愕道：“老郭手下有个老千叫茂锡，都是老千，应该知道些平京长的情报。”
他提醒道：“像郭哲勇这种人，想要过得安稳一定有自己的关系网，您虽然贵为检察官，还是要多多留心！”
听着丁青诚挚的劝告，石盗泉冷眸平静，淡淡道：“你手下不是有个叫李子成的吗？让他来找我，我有事交代。”
挂断电话。
他主动翻开档案，查看涉案人员的信息。
“郑女士……阿鬼……”
看着照片里如同水蜜桃般婀娜多姿的女人，石盗泉眼神深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