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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姜俊尚神色慌乱，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拦住门口的西装男，却不想徐东载轻轻一推，便脚下拌蒜，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姜先生，请你不要让我为难！”
别看徐东载一副油头粉面，好似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实际上，地方大学出身的他能够在首都圈地检站稳脚跟，自有一番为人处世的方式。
见着姜俊尚狼狈倒地，徐东载面色不改，朝身后跟随着的搜查官轻轻挥手，“扶他起来。”
说罢，越过这位医学世家的才子，径直朝着屋里闯。
从二楼探头的韩书珍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如此不中用，只好压着心底惶恐，摆出主人架子，扶着梨花栏杆，面色冷如霜，尖声道：
“你们还不住手！”
“知道这是哪儿吗？谁允许你们擅长私宅的！”
“你们地检的尹长官住院，可都是我家先生帮忙照料的！”
她先是厉声喝止，再搬出地检长尹文衍当盾牌，试图吓唬住下面的检察官。
若是其他人，恐怕还真会犹豫三分。
毕竟天空之城的住户们非富即贵，就算他们是秉公执法，有理有据，若是计较起来，免不了被上级数落一番。
可是这套百试不爽的威胁，落在徐东载身上，却只引得他轻笑一声，“韩太太，我知道你女儿就在楼上，是我上去请人，还是你带她下来？”
“你！”韩书珍没想到这个检察官竟不愿给自己留半点余地，气急之下，掏出手机，颤声道：“我家隔壁就住着石先生，他可是南部地检的明星检察官，上过电视台的！我这就联系他！”
“石先生……？”
徐东载愣住。
他可没听说这姜家夫妇也和首席有交情。
可是瞧韩书珍的神情，似乎笃定石盗泉会帮她出手摆平此事。
这让徐东载心里泛起了嘀咕。
‘先是车家，再是黄家，最后连这姜家……怎么各个都能和首席扯上关系？’
“检察官，要动手抓人吗？”身后跟上来的搜查官低声询问。
“……”
发现徐东载态度开始迟疑，被搀扶起来的医学才子姜俊尚，连忙挣开搜查官的手，很是硬气道：
“没错！我们和那位石先生可是经常拜访，闲暇聚餐的关系，你、你们最好想清楚了！！”
瞧见自家老公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韩书珍却紧张得手心冒汗，拨号键是迟迟不敢按下。
留意到楼上的贵妇神情有些不对劲，徐东载顿时起疑，安排自己把姜艺瑞当作嫌疑人重点调查的正是石盗泉自己，如果两边关系确实亲近，不至于连半句口风都不透漏……！
“哼，首席历来刚正不阿，就算得知此事，也绝不会干涉调查！”
徐东载下决心先试探一番，话里话外却还是为自己留了几分余地。
“李搜查官，你去请嫌疑人姜艺瑞下来。”他冷声道。
等候命令的搜查官应声，掏出手铐就要上楼抓人。
“谁都不许去！”姜俊尚大喝一声，飞身扑到楼梯口，双臂大张，拦在众人身前，仿佛要英勇就义般壮烈道：“谁想动我女儿，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老公！”
“爸爸！”
听到妻女的声音，姜俊尚原本颤抖的身体渐渐坚毅起来，大喊道：“书珍！快！你快请石先生过来！我拦住他们！！”
“这……”看着这番场景，徐东载泛起头疼。
他倒不是担心警员转业的搜查官会被一个五谷不分的医生拦住，而是忧心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把事情彻底闹大，会影响自己在首席心目中的地位。
毕竟，瞧姜俊尚那信誓旦旦，一副‘石大哥必会救我！’的坚毅眼神，两边纵使不是过命的拜把子交情，也不能是临时抱佛脚的香火恩吧？
“书珍，你不要犹豫，快打电话！”
听到丈夫的催促，韩书珍的发梢冒起冷汗。
她心知，若只凭姜俊尚和那位石盗泉检察官的点头之交，自家女儿是绝对保不住的。
想要让石盗泉出手相助，自己必然要祭出‘那个秘密’。
可一旦走到这一步，她家就算躲过此劫，往后定是石盗泉的眼中钉……
“妈，你还在犹豫什么？！”小女儿哭诉着拽住韩书珍的胳膊，“他们要带走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吧呀！”
被吓到的不只是姜艺彬，躲在房间里不敢露面的姜艺瑞脸色更是煞白，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昏死过去。
“事已至此，是你逼我的！”
对女儿的担心最终胜过对未来的担忧，韩书珍狠下心来，手指按下。
“坏了！她还真有办法让首席出手？”徐东载心里一紧，立刻让擒住姜俊尚的搜查官松手。
“姜先生，我们只是在执行公务，请你们正确理解，我们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的……”
“哼，这些话你留着给石先生说去吧！”
领口被扯开，脸红脖子粗的姜俊尚喘着粗气，像是被风暴席卷过的草原，目光发散，全靠一口气硬撑。
“你！还有你！你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姜俊尚的狠话，徐东载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此刻的心思都聚在韩书珍身上，这个贵妇在拨通电话后，就避着众人，用手挡住嘴，小声说些什么，似乎是在和首席说明情况。
局面一时僵住。
徐东载这个检察官顾及首席，不敢下令让搜查官们强行抓人。
姜家四口则守着楼梯口，等着天降救星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就在韩书珍心中焦虑愈发浓重时，姜家的门外传来急切地脚步声。
众人齐齐转头。
“韩太太，姜先生，你们这是……？！”
头发微湿，披着银灰色狐皮坎肩的卢承慧红唇轻张，显然是被屋里杂乱的场面吓住。
“卢太太，怎么是你？”见到来人是车民赫的夫人，姜俊尚此刻顾不上体面，探头朝门后望去，神色急切，“石先生呢？他是不是在路上耽搁了？”
他虽然是医生，但也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平日里敬着车民赫的前部长身份，可眼下能够救姜家的只能是石盗泉！
“我听到你们这边的动静，便过来看看……”
卢承慧神情异样，说话时朝韩书珍看了几眼，其中潜藏的含义，唯有两位贵妇辨得清。
迎着那双暗含愤怒的目光，韩书珍眼神躲闪，略带歉意地低下头。
她方才联系的人不是石盗泉，而是这位卢太太，卢承慧！
打从石家搬回天空之城。
因为石母宋淑珍的辈分比吞枪自尽的李明珠还高，平日里交际的自然也是她们那一辈的老人。
韩书珍、卢承慧，陈真希三人属于后来者，除了礼节性拜访，是没什么往来可言的。
上一辈没交情，石盗泉又是回到别栋就泡在温柔乡，邻里来往都交给文东恩负责。
韩书珍有心结识这位前途光明的检察官，奈何屡屡碰壁，渐渐淡了这份心。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遭，她绝不会背弃两人的约定，用威胁的方式，逼迫卢承慧帮自己度过难关。
“你就是徐检察官吧？”
卢承慧收回目光，露出几分亲近的笑容，来到徐东载身旁，轻声道：
“那位托我给你带句话——‘我让你查案，不是让你搭台唱戏！’”
瞥见徐检察官的神色顿变，卢太太心中叹气，她知道是自己害了石盗泉。
可她若是不来帮韩书珍，这个女人绝对会狠心说出‘自己背着车民赫和石盗泉偷情……！’
到那时，天空之城便再也没有片刻安宁。
“李搜查官，你们收队回检察厅，针对嫌疑人的调查，我会看着办。”沉默几秒后，徐东载开口道。
他目光闪动，表情倒是稳重，看不出任何不满。
“……是，检察官。”几名搜查官相互对视一眼，知道今天的行动告吹了。
看来姜家说认识四部首席，并非虚言。
随着搜查官们离场，卢承慧也转头对守在院外，不敢擅动的数名保安，示意道：“这边不需要你们。”
“等……”
姜俊尚还想开口，立刻被韩书珍拦下。
她作为唯二知晓内情的当事人，很清楚要是姜家执意把事情闹大，会逼着石先生连带车家，站在姜家的对立面。
一众闲杂人等都离开后。
卢承慧取出手机，“都按照你的意思赶走了……”
“把电话给徐东载。”
明明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合理合法，可是当徐东载接过电话时，依旧呼吸紧张，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徐检，抓捕姜艺瑞的依据是什么？”
石盗泉淡淡的声音落在他耳中，听出首席没有怪罪的意思，徐东载心里松了一口气，低声应道：
“是一名证人，她愿意指认嫌疑人在学校和死者发生过肢体冲突，并说过‘我要杀了你！’一类的话。”
“证人身份可信吗？”
撇了眼聚精会神的姜家夫妇，徐东载朝外走了几步，压低声音。
“是圣雅高中的保洁，她是在打扫女厕的时候听到的。”
“凭借这份证人证言，你就打算把姜艺瑞强行带回检察厅审讯，让她承认罪行？”
石盗泉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声音冷冽许多。
“徐东载，我让你去学校查案，不是让你去捕风捉影的！”
“首席，案发当天她确实拿不出不在场证明啊！”徐东载辩解道。
“姜艺瑞的问题，我来处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石盗泉淡淡说完，不管徐东载如何作想，挂断电话。
看着茶桌对面的女人，皱眉道：“金珠英老师，你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
“石检察官……你，变得让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长发盘在脑后，细眉杏眼的金珠英嘴角轻轻上扬。
她的视线在石盗泉的脸上来回打量，就像是审视画作的严苛画家。
“没想到成为检察官，会给你带来如此大的改变……”
金老师莫名其妙的熟络语气，让石盗泉眉头微皱。
他只知道，前身在圣雅高中就读时接受过这个女人的辅导。
但高中直到大学的记忆，似乎被前身主动遗忘，又或许是封存？
总之，直到这个金珠英主动找上门，才仿佛触发某个暗门般，相关的部分记忆出现在石盗泉脑海里。
“每个人都会成长，金老师，你难道就没变吗？”
在石盗泉的记忆里，七八年前的金珠英老师还不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神情冷淡的女人。
那时候的金珠英，偶尔还是会露出笑容的。
这个成熟、冷静的女人，甚至会成为石盗泉倾诉苦恼的对象。
金老师会默默听完那些烦人的倾诉，然后用清冷中透着几分温情的嗓音，一点点开解石盗泉。
“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感慨变化太多的人，是我才对。”石盗泉轻声道。
金珠英就像是主动冰封内心般，目光冷冽，涂着口红的嘴唇似乎除了冷笑，就只是淡漠的浅笑。
“……人总会变的。”金老师淡淡道。
她收到消息，检察厅突然要逮捕自己的学生姜艺瑞，才特意赶过来。
不过在得知石盗泉插手金慧娜的命案后，金珠英决定改变原定计划。
“根据你提交的电话录音，姜艺瑞在案发前后的一小时，确实在和你打电话……”
石盗泉拿起茶桌上的U盘，内容他已经初步听了一些。
正因此，他才怀疑金珠英此举的目地。
“虽然前半段的内容只是在哭诉，但是根据后半段的部分，检方已经可以对姜艺瑞进行紧急逮捕！”
金慧娜在死前似乎威胁过姜艺瑞，让后者精神有些崩溃。
在电话里，姜艺瑞对金老师不断哭诉，更数次说‘我想要杀了金慧娜！’这种佐证她杀人意图的话语。
“你明知道这段录音，恰恰会让姜艺瑞被检方锁定为杀人凶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石盗泉不解。
这个女人难道不是来帮助姜家的吗？
“所以，你要怎么做呢？石盗泉……检察官。”
金珠英目光深邃，她露出冷酷的笑容。
她似乎对姜艺瑞的死活根本不在意，只想知道眼前这个改变许多的年轻人将做出怎样的抉择。
“感谢你提交的录音。”石盗泉没有回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
金珠英笑了笑。
她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到茶室门口，按住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推开，忽地转身再度回到石盗泉面前。
就在年轻的检察官暗暗怀疑，这个神秘莫测的金老师又要搞什么古怪时，一阵淡淡的清香骤然扑打在他的面颊上。
“你确实变了很多，但容易害羞的毛病还在……”
细腰下弯，红唇轻触。
金珠英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的惊愕，她轻轻托起石盗泉的下巴，用一种遗憾夹杂怀念的语气，轻轻道：“你可以选择遗忘，但我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