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说,电视台报道的插足别人恋情的女孩,就是姜主任家的孩子吧?我记得是叫……姜艺瑞?!”
株南大学医院外科,女护士们围聚在导诊台旁,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热烈讨论着今早的大新闻。
“哇啊!真是大发!整天把素质修养挂在嘴边,风度翩翩的姜主任,他女儿竟然跑去当小三……!”
“嘘!少说两句,主任来视察了!”
眼尖的护士长瞧见姜俊尚朝这边走来,连忙打断众人。
洁白的医生大褂妥帖地披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修身地深色西裤笔挺垂落,皮鞋擦得锃亮。
路过导诊台时,姜俊尚状似无意般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将手腕戴着的那支蓝盘条钻搭配,瑞士奢侈品牌百达翡丽的经典名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哼,看到这一千多万的手表,她们还不被我迷得五迷三道?’
姜俊尚的嘴角划出一抹自得的笑容,他向来喜欢这种被受敬仰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百试不爽的手段,竟然没有得到一众女护士们的惊叹。
“嗯?”
姜俊尚眉头微皱,却不好开口质问这帮目光短浅的护士。
就当他意兴阑珊,准备回办公室休息时,身后突然响起护士长的声音。
“姜主任,院长要见您!”
“有说什么原因吗?”姜俊尚惊异道。
“院长没说,但要您立刻过去!”
护士长的话,让姜俊尚心里泛起嘀咕。
株南大学医院的院长是地方医大出身,素来和他们这些首尔医大的医生不对付。
就连株南财团给医院筹备的中心诊疗室,也险些在院长的推动下,落到黄致英那个混蛋手里。
明明他姜俊尚才是医院的绝对王牌!
这两年外科手术台数,可是在他的辛苦努力下,才能在全院脱颖而出,名列前茅!
去见院长的路上,姜俊尚发现每个遇见自己的医生护士,都一副躲躲闪闪的诡异神情,仿佛有什么秘密,全院都知道,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这让他愈发肯定,院长一定是背着自己打算把中心交给神经外科!
‘哼,这个偏心的老混蛋难道忘了,我姜俊尚才是医院的顶梁柱!’
‘就凭黄致英一个月不到十台手术量的低劣业绩,也好意思和我争?!’
不行!他姜俊尚绝不允许这种输送利益的可耻行为,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能够成为中心主任的人,只能是医术卓越、努力拼搏的姜俊尚,而不是那个靠裙带关系,从地方医院被提拔过来的黄致英!!
脚步愈来愈快。
当姜俊尚来到院长办公室时,他已经打好腹稿,要是老混蛋还敢劝自己让步,就让母亲出面!
他姜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过去没有!
现在更不行!
“院长,我绝不会同意你把中心交给他……”
推门而入的姜俊尚,抢先发言,却发现老院长正皱眉看着一档电视节目。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计较中心的事!”院长满是嫌恶的摇摇头。
他指了指电视屏幕,道:“姜主任,中心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先收拾好你家里这摊乱子。”
“哈?”
姜俊尚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向电视节目,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与不满,然而随着画面里播放内容,他的眼眸像是被施加魔法般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张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院长听出他的慌乱不似作伪,看着素来有才子美誉的姜俊尚仿佛无助的孩子,他忽然觉得这个家伙是如此可怜,原本准备怒斥的心思淡了许多。
“TV朝鲜的节目组不知从哪拿到你女儿的照片,搞了一个节目。”
老院长能够从地方升到首尔大医院,自然察觉到出这档临时插播的节目,暗藏祸心。
“这会儿已经是第三次重播,估计全韩起码有数百万人看过,手头的工作都放下,先回家去吧。”
“是……”
看着精神恍惚的姜俊尚离去背影,老院长眼眸里闪过一道异色。
其实他有一点没说,这档节目涉及的医生还包括黄致英。
“奇怪,这个金赫宰不是很欣赏黄致英吗?亏我念在这层关系,特意把他从地方调过来,还安排到天空之城,结果却闹出这种乱子……”
老院长长叹一声,嘀咕道:“这下我调去卫生部的事,也不好托黄致英帮忙牵线搭桥,免得牵连到我身上……”
连精于世故的院长都感到棘手,姜俊尚更是心慌不已。
他连忙赶回家,却发现小区门口已经聚满了记者。
这些架着长枪短炮的媒体把入口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天空之城的安保经理见势不妙,连忙让二十多名安保组成人墙,恐怕住户们平静的富贵生活,已经成为大小媒体争相报道的奇闻异事。
“西八德宇,偏偏选在出大事的时候请假休息……”安保队长看着越聚越多的记者,只觉得头皮发麻,低骂不断。
“队长,你瞧那辆车是不是二号住户的呀?”
“欸?二号住户不就是被电视台爆料的那家……!”
安保队长顿感不妙,连忙用无线电通知手下:
“一队!一队!你们几个赶快把记者驱赶开,二号住户的车被拦在外面进不来了!!”
“西八这时候添什么乱!”
接到命令的安保们心里叫苦。
他们虽然各个人高马大,对付这些瘦胳膊瘦腿的媒体人不在话下,但是当着如此多的摄影机,只要态度稍稍粗暴点,都要登上全国头条,可要是好言相劝这帮人就能离开,他们又何苦组人墙呢?
更不妙的是,有个忘了戴耳麦的安保,打开了肩头装配的无线电。
这下好了,守在门口的记者都知道天空之城的住户回来了。
“快!拍这边!!”
“请问你是如何看待金同学的死?你们知道杀害她的凶手被检方临时释放连忙?”
“警方在调查过程中有遭受到住户施压吗?请你回答一下!!”
乌泱泱涌来的灯光,刺得姜俊尚双眼发酸。
紧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要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他恐怕已经踩死油门,冲出人群。
“一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就是推也得把车送进来!!”
安保队长是退伍的特种兵,知道这个情况稍有差池,就会酿成惨剧,到时候,自己绝对脱不开关系,立刻厉声下令。
“谁踩了我的鞋子!”
“可恶!你们这是在阻挠采访自由!”
“西八哪个狗崽子偷摸我屁股!!”
就当天空之城的庄严大门乱作一团的同时,石盗泉接到来自黄致英的电话。
“石先生,请您帮帮我们!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黄医生的声音很是焦虑。他儿子黄宇宙因为金议员的口误,名字和长相被电视台曝光。
现在已经有油滑的记者跑去圣雅高中采访,更有社民团体在高中门口拉横幅,痛斥他儿子是杀人犯,要求学校交出这个人渣!
“黄医生,这个金议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来检察厅施压,要求释放黄宇宙?!”
在小秘书的提醒下,在办公室观看电视报道的石盗泉,迅速察觉到关键。
如果黄宇宙此刻还被关在拘留所,不论是检方还是警方,都可以用侦办案件为借口,不正面回应媒体的质疑声。
而不是像现在,饱受各路媒体的轰炸。
就连大检察厅的发言人都被迫在记者会上回答相关问题。
部长崔仲勋此刻已经被地检长叫过去,石盗泉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挨了训,肯定会给徐东载施压,重新逮捕黄宇宙!
“黄医生,你这是要害死自己儿子啊!”石盗泉有些无奈,“哪怕是为了检察厅的脸面,黄宇宙也会被当作杀人犯起诉!”
“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快点救宇宙出来,才去找金议员的……”
黄致英脸色发白,本就疲惫的眼眸泛着无力。
看着妻子李秀林因为儿子被拘留,泪流满面,他就像是落水的人拼命抓住每一根稻草,却不知是自己的举动将一切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石盗泉在小秘书的示意下,发现徐东载就在门口,脸色十分焦急,看来他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赶来求助。
“木已成舟,你记住现在不论是谁问你,都要一口咬定,你和你儿子对案情一无所知,只是听从警方的安排。”
当下,最重要的是稳住黄家。
要是这对急病乱投医的夫妇,再说些不利于检察厅颜面的内容,就算是神仙出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宇宙被丢进监狱,蹲苦窑。
检察厅受到外部施压,释放凶案嫌疑人这口黑锅,大检察厅的部长们是绝不会接下的。
为此,哪怕金慧娜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黄宇宙也必须是凶手!方能整肃检察厅的威信!!
黄致英并不笨,他听出话里暗含的警告,连连保证道:
“好的好的!我都听您的!我们全家都等您的消息!!”
摇摇头,挂断电话的石盗泉颔首道:“美兰,放他进来。”
“首席……!”
门刚打开一条缝,徐东载哀戚的喊声,就让石盗泉没好气地翻白眼。
“明明提醒过你,当检察官最重要的是判断力,还搞出这些闹剧。”
是的,在他眼里不论是金议员还是电视台节目,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刚才和黄医生的通话中,他获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黄致英在拜托金赫宰议员的时候,只说了金慧娜案相关信息。
可是电视台在放送时,竟然连数周前吞枪自尽的李明珠之死,也翻了出来。
媒体那边,已经开始给隐居山野的李明珠丈夫挂上‘家暴’标签。
毕竟朴秀昌身为株南大学医院企划室的室长,自己的妻子却在大雪天穿着睡衣自尽。
考上首尔医大的儿子更是退学,销声匿迹。
媒体从哪个角度分析,都认为朴家的悲剧是身为丈夫、父亲的朴秀昌的错。
石盗泉不在乎屎盆子扣在朴秀昌头上,对不对。
他在意的是,媒体为什么能拿到朴家相关情报。
李明珠的葬礼都已经过去许多天,媒体如果事先知晓,肯定不会拖到今天才爆料。
黄医生没有说过,姜家和车家又素来和朴家关系不错,在没有利害关系前,不至于揭人伤疤。
那么……
“答案就写在明面上。”石盗泉冷冷盯着电视屏幕右上角,清晰的TV朝鲜标志,让他意识到幕后黑手的身份。
除了他那个温文尔雅,足智多谋的大主编父亲,还能有谁?
首尔日报是朝鲜日报集团旗下发行量最大的报社,和突然爆料的TV朝鲜是兄弟公司。
石峻节身为首尔日报的主编,能够让TV朝鲜出手,并不稀奇。
“恐怕在金慧娜的案件调查沦为罗生门时,他就已经在布局。”石盗泉心想。
就算登台爆料的不是金赫宰议员,也会冒出李议员、张议员。
只不过金赫宰恰好和黄致英是故旧,他又是个为了前途,可以牺牲情谊的政客。
两人一拍即合,金赫宰便登台亮相,收获关注和掌声。
至于石主编……
石盗泉暂时还没猜出,自家这个老奸巨猾的主编父亲,推动这一切的目地。
但他明白,狐狸臭都已经席卷全韩,距离狐狸尾巴露馅,定然不远。
就在石盗泉思索期间,他的同期检察官徐东载已经声泪俱下,诉说自己的不易。
“首席,您是不知道,我大清早接到您的电话后,马不停蹄赶到地检,刚做好案件冻结的手续,就被部长提溜起来一通训斥,那个黄宇宙,我本来也不想释放,是部长他非要我放人……!”
“所以,人是你放的。”石盗泉一针见血,他知道这家伙是彻底慌了,居然在检察厅埋汰崔仲勋。
这位崔部长,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心眼也不大。
示意小秘书去关门,石盗泉手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着。
见他在深思,徐东载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连呼吸声都放缓,生怕打扰。
“金慧娜案……不结案不行。”石盗泉淡淡道。
“但要是顺着部长的心思,强行让黄宇宙认罪,检察厅高层确实可以松口气,你徐东载就要背负嘲笑和污点,这辈子都没机会担任检察长。”
抓了放,放了抓。
这已经足够丢检察官的颜面,石盗泉更是猜出,杀死金慧娜的凶手另有其人。
办了冤假错案,徐东载这个检察官的职业生涯也就走到头了。
他又没有大检察厅背书,受领荣誉证书。
以后只要有人要翻案,徐东载最少得背负一个无能的标签。
“首席……!!”徐东载当然明白自己已经被逼到角落,怎么做都是错,眼巴巴看着面前的冷峻检察官,只求他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我亲自跑一趟现场,部长那边你自己找借口拖着,黄宇宙不能抓,抓了他,事后找再多借口,哪怕抓住真凶,你身上的污点是绝对洗不清的!”
石盗泉既然看出金议员背后是自家的好父亲在布局,他就不能再置身事外。
事到如今,唯有抓住真凶。
只要凶手落网,牵连的三家都能得到解脱。
徐东载这个被自己安插在崔仲勋的眼线,也可以继续发挥作用。
‘更重要的是,不论老家伙在谋划什么阴谋,我都不能坐以待毙!’
石盗泉要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志,继续走检察官这条路,就必须让石父彻底放下企图遥控自己的想法。
“检察官,朴妍珍那边怎么办?”
见到石盗泉准备走,成美兰连忙问道。
“朴妍珍?对了,她的安置工作还没得及问你。”
这两天,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石盗泉都忘了被自己从监狱捞出来的财阀未亡人。
成美兰看了一眼屋里的徐东载,后者虽然想听听首席要怎么做,但是在小秘书的清冷目光逼迫下,只能乖乖离开办公室。
“朴妍珍已经住进河家在世明区的别墅,这两天都按照您的指示,深居简出。”
石盗泉微微点头,“她有提过什么要求吗?”
“除了想见一见女儿河艺率,没有提过别的诉求。”
成美兰的回答让他很满意,淡淡道:“算算时间,河家老太的调查工作也该收尾了,只要那边结束调查,朴妍珍也不用躲着藏着。”
季楚玉的死因调查,就如同石盗泉预料的那样,最终认定是意外。
哪怕知情人都知道这位财阀老太太的死,和那个突然失踪的管家脱不开关系。
也不知是警方派出的调查人员能力太低,还是总统府那边催得太紧。
总之,警察本部派出的人手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天后,只能潦草地发布了一份死因报告,承认季楚玉是因为突发中风去世。
“既然那边的死因调查结束了,河家后续的工作也要排上日程了。”
石盗泉翻了翻日历,“美兰你去联系朴妍珍,让她低调出面联系警方,把河家老太的葬礼定在下周六,直接去找警察本部搜查局的戴局长,他会帮忙处理好。”
他昨天下午和戴广业打高尔夫,除了索要新投靠的缉毒警徐道哲在警方内务部的底细,同时也是安排河家的收尾工作。
“检察官,天空之城那边不用我陪你一起去吗?”成美兰有些郁郁道。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石盗泉一起行动,甚至开始怀念当初调查文东恩时,两人携手同行的往事。
“这件事,我只能放心交给你。”石盗泉柔声道,“过两天,轻松下来,我们一起去泡个温泉,怎么样?”
“嗯嗯!!”
成美兰很容易就满足。
而石盗泉则望着自己刚刚圈了日子的日历,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老家伙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出手,该不是是冲着……’
带着担忧,石盗泉驱车赶到天空之城。
不过他早就想到媒体会在门口堵人,直接通过地下车库,避开记者回到别栋。
下了车,他马不停蹄,找到城堡的安保经理。
“带我去见李德宇!”
警方在这段时间并不是白忙活,他们已经通过技术设备查出匿名送到龙山警署的录像带,源自一个行车记录仪。
再经过大量的对比,最终锁定视频就出自天空之城的安保名下的车辆。
石盗泉就是准备从这点下手调查,可安保经理脸上却泛起尴尬的笑容。
“这个,很抱歉,您要见的小李从昨天就请假休息,我这边联系了多次,迟迟没有回应……”
石盗泉闻言,眼眸泛起冷光。
“这里的安保不都是统一住在宿舍吗?连人都找不到?”
看着经理诺诺点头,他眯起眼,嘴角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有趣……带我去现场。”
披上文东恩送来的风衣,石盗泉在经理的指引下,来到黄家别墅侧面。
“您看,那边就是金慧娜坠楼的阳台……”
经理指了指前方的石堡,只见外檐泛着一抹绿意的灰色墙体足有三层楼高,周围已经被红蓝警戒线围住。
地上还有一圈用粉笔标注的白痕,想必就是金慧娜坠落的地点。
“这里距离阳台,应该不足十米吧?”
得到肯定答复的石盗泉细眯眼睛,他在心中测算着,如果拍下凶杀过程的车辆的记录仪精准度再高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清楚拍下凶手真容?
是巧合吗?
石盗泉带着揣度,问经理:“平日里,安保们会把自己的车停在这里吗?”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内部停车场。
那名请假的安保李德宇,就是因为把车停在此处,才成功拍下行凶过程。
“当然不会,我们在入职培训时会要求安保记住城堡里的车位都属于住户,城外有专门停放安保车辆的停车场。”
石盗泉眉头一动:“所以说,从来不在这里停放的车,偏偏在金慧娜坠楼那天停在这个可以拍摄到黄家阳台的位置?”
经理讪笑着没有应声。
就当石盗泉准备去现场勘察一番时,察觉到经理脸上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