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南部教导所。
“我姓葛,是本监狱的惩教主事,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葛教导!”
头顶黑帽,制服胸口别着海东青警徽的教导官双手背在身后,宛如猎鹰般犀利的目光,从这些刚入狱的囚犯身上一一扫过。
“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身份,既然到了我们教导所,就要听我指挥!”
葛宏涛缓缓踱步,头微微昂起,黝黑的警棍被他从腰间抽出,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手心,搭配那副肃穆神情,威严满满。
“现在开始,你们需要交出随身物品,换上教导所的衣服,到摸指间接受医生检查……”
说着,葛教导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当中,有些是熟面孔,有些是生面孔,但都不重要,进了教导所,就只有一个字——听话!”
啪的一声,黝黑笨重的警棍打在前排囚犯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吓得后者浑身一个哆嗦,双腿顿时发软,情不自禁便蹲在地上。
“很好!”教导官满意地点点头,“你们所有人都要向他看齐,在听到教导员喊你们名字前,给我乖乖蹲在地上……!”
‘啧!黑脸葛肯定打牌输了不少,又拿新人开涮!’
石盗泉听到身旁瘦弱少年的嘟囔声,眼眸微动,却没有任何动作。
其他人则稀稀拉拉,像低头啄米的鹌鹑般蹲了一地。
“兄弟……”
身旁的瘦弱少年似乎是觉得他还不懂规矩,便伸手拽了拽石盗泉的衣角,小声劝道:“快蹲下!要是被黑脸葛看见,肯定拿你当出气筒!”
话音未落。
一道犀利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察觉到迅速迫近的脚步声,瘦弱少年知道身旁这个傻小子肯定要遭罪了,真是白瞎了那副俊朗样。
“啪!”
眼眸低垂的石盗泉,忽地肩头一沉,眼前出现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那鞋面一尘不染,反射着冷硬的光,好似在宣扬着其主人不容违抗的威严。
“……有没有耳疾?”葛教导用冷酷的声音问道,他手中的警棍就搭在石盗泉肩头,仿佛在催促这个俊朗男子低头。
“根据法务部矫正本部于三年前颁发的指导文件,首都圈教导所全面禁止对犯罪嫌疑人的不道德检查。”
听到石盗泉用平静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开口,原本肃穆的惩教大厅顿时掀起骚动。
“安静!!”
当黑脸葛的大吼声在身旁炸起,体格瘦弱的韩池元顿时在心中默默叹气。
‘这小子偏偏踩到老东西的雷区,只希望不要连累到我……’
身为三进宫的‘老人’,韩池元深知监狱内外是两个世界。
法务部的大人物们高高在上,哪里会在意监狱里的犯人到底过得如何?
就算偶尔碰见几个心善天真的巡查员,认真听取囚犯的投诉,可是等风头一过,挨训的教导员只会变本加厉的欺压回来!
一入铁窗深似海,几思前路暗如渊啊!
“哼,矫正本部……”葛宏涛略带不屑地冷哼一声,却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抽回警棍,转头对一旁的教导员吩咐道:“开始登记犯人信息,就从这家伙开始!”
这话刚说出口,石盗泉就察觉到蹲在身旁的瘦弱少年,不着痕迹的向右挪动了几分。
而原本稍有躁动的其他犯人,瞬间噤若寒蝉,仿若嗅到风暴即将席卷的雀鸟,齐齐收声。
“进了监狱还想摆谱……哼!”
黑脸葛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讥笑一声,随后就抱胸而站,似乎是准备看接下来的好戏。
“姓名!”
“石盗泉。”
走到桌案前,面对负责登记信息的教导员冰冷喝问,石盗泉神色平淡,不急不慌应道。
“罪名呢?”
“无罪。”
当石盗泉开口的下一秒,就发现面前的教导员用嗤笑的语气,摇头道:“原来是个傻子。”
本来看这小子衣着打扮,举止神色还以为有点来头,现在一看,完全就是个愣头青嘛!
哪有犯人进了监狱还说自己无罪的,难不成法院能判错?
“查查这小子犯了什么罪?具体刑期是多久……”
负责登记的教导员转头问身边助手,虽然只是走个流程,但是当众宣读犯人罪行以及刑期,同样是监狱管束手段之一。
从踏进监狱大门的那一刻起,每一个行为都是为了更好的肢解犯人自尊心,方便教导员管束。
等了片刻,没听到助手回答的教导员有些不耐,“是不是你昨天打牌太晚,忘了整理资料啊?”
“怎么找不到这小子的档案呢……”助手挠头。
他手里有今日入监的所有犯人档案,独独没有眼前这小子的。
“好好找找!”感受到教导主事冷冰冰的目光,教导员只好小声催促。
“不用找了。”
这时,石盗泉开口了。
他迎着几人目光,平淡道:“你们找不到我的档案,因为检察厅还没有把这个案子移交法院。”
“啊?!”
不只是教导员,就连身后蹲了一地的囚犯们都愕然看向石盗泉。
黑着脸的葛宏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是昨晚从南部地检押送来的,应该附近的拘置所人数满了,就把未决犯临时送到我们监狱了!”
“不愧是葛主事,”年轻的教导员满脸钦佩,“还是您懂得多!”
刚拍完马屁,他却有些尴尬的挠头道:“可是,既然没有审判,现在这登记工作要怎么做……?”
“这还用我教你,先空着,回头等判决书下来再说!”
葛主事像是认定石盗泉会被判刑,说完嘴角微微上扬,“能送到我们这边的未决犯,没几个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他这话,分明是对石盗泉说的。
包含的恶意更是不加掩饰,仿佛期待着面前这个冷峻青年锒铛入狱!
“那就先空着吧……”年轻的教导员抽出登记表的下一页,冷声问道:“进来前有没有被打?需不需要我们帮你申请医生?”
“不用。”
划去一项,对方又问:“进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检察官。”
“嗯,检察官……嗯?检察官?!”
低头写了两笔的教导员猛地抬头,语气都变了,眼神更是清澈起来,和声和气地问道:“是现任还是……?”
“南部地检,现任。”石盗泉没有在意四周响起的嘈杂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引起轰动。
毕竟,现任检察官被逮捕入狱,十年都碰不到一回。
都是通读司法的高材生,各个精通绕过法律约束的手段,十个犯事的检察官,顶多能有一个走到庭审阶段,最终落得实刑的更是稀罕物。
更重要的是,落马检察官通常都有各自的去处。
首尔大毕业的往往集中在那么几所高配监狱,会被普通教导所关押的,要么是地方大学的,要么就是失势倒台的。
在监狱碰见未决的现任检察官,简直比碰见财阀子女还稀奇!
“主,主事,这登记工作是不是可以……缓一缓?”
当得知石盗泉是现任检察官,不要说那些看热闹的犯人,就连负责登记的年轻教导员都有些麻爪。
这可是没上庭的检察官!
天知道最终判决结果是什么?
‘万一……这小子命好,没有落得实刑,或者更倒霉,直接宣布无罪,恢复官职,到那时坐立不安的就该是自己了!’
“检察官又如何,我们监狱前几年不是关过一个吗!”
听到葛宏涛还在硬撑,年轻的教导员都要哭了。
这是一回事吗?
当初被关押的检察官可是六十多岁了!
还只是支厅的检察官!
这位爷风华正茂,岁数不大却已经在地检工作,等回过头,可有的是时间报复他们!!
“就算这样,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万一上面追究下来,谁负责?你还是我?”葛主事黑着脸反问。
把未决犯送到教导所进行临时看押,其本身就是违反程序的行为。
要是连登记工作都不做,惩戒署的人查出来,挨骂的人能没有他们?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老一少的教导员凑在一起,嘀咕半天,都发现这件事的棘手程度。
从石盗泉被送到教导所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怎么做都是错!
“不必烦恼,我在你们这里坐不了几天。”
石盗泉适时开口。
他故意表现得像个愣头青,就是让这个教导主事安排自己先登记。
在大韩民国的国土上,检察官是仅次于财阀和议员的统治阶级。
他高调亮明检察官身份,就是为了谋求更宽松的环境……
毕竟。
他崔仲勋可以用阴谋设计,把自己送进监狱。
石盗泉索性以此为据点,开始自己的反击!
“我记得,这边是男女同监的吧。”
听到检察官忽地冒出这么一句,教导主事愣了愣,对方怎么一副很了解自家监狱的样子?
嘴角轻轻上扬,石盗泉扫了一眼墙壁悬挂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也该来了。”
“来了……谁要来?”葛宏涛越听越慌,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检察厅这是送了什么恶鬼过来?!
正想着,惩教大厅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急切地脚步声。
众人齐齐看去,当一个穿着惩教制服的警卫出现时,不知多少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谁让石盗泉说得神秘莫测,让他们都忍不住幻想来人的身份。
“主事……主事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可警卫一开口,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葛宏涛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要来?!”
“主事你都知道了?”警卫愕然。
下一秒却发现主事那张黑脸贴到近前,急切追问道:“知道什么?西八!你还不快点说清楚!!”
“就是有人来了啊,您不是都知道了吗?”警卫感觉自己的脑浆似乎不够用了,只能一股脑地说道:“您快去看看吧,等候室都已经坐不下了!”
“外面来了很多人?”葛主事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石盗泉,焦急地追问道:“都是什么人?你怎么说话只说半截啊!西八!!”
一着急,他那张黑里透红的老脸就如同黑熊成精,吓得警卫忍不住后退半步。
“检察官!光检察官就有六七个!还有开劳斯莱斯的女人,她带着两队律师,都是那种穿高档西装,一溜黑水的那种!还,还有……”
“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葛主事都要急哭了,他手下怎么就没一个让人踏实的家伙!
“……还有警察,好像是本部来的,所长已经出面接待对方了!”
当听到警卫最后一句,葛主事脸上的焦急倏地消失了。
“你是说……所长在外面?”他反复确认,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是,对方直接联系了所长,好像是姓戴……?”警卫有些不确定。
他哪里清楚,对葛主事而言,只要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就不用担心的安心感。
然而。
他还没有踏实几秒,突然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入口方向看去。
脚步声,密集的脚步声!
好似北边军队打过来一般,惊得众人神色突变的黑压压人群,径直朝着这边冲过来。
“拦,拦住他们!”葛主事有气无力的呼喊声,已经不被其他人在意。
只见惩教大厅的入口大门被两名黑衣男子推开,随后便是一水黑衣的精致男女,如同出席高级商务会议的迎宾般,左右形成人墙,让身后穿着白貂坎肩,手里拎着LV手包的女人,出现在视野中。
“儿子……盗泉……!”
当那个衣着富贵,气质非凡的女人扑到石盗泉面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时,匆匆赶来支援的警卫们都愣在原地。
因为,跟在妇人身后的一众西装男女,齐齐亮出证件——检察官!
“首席!”
“让您受罪了!!”
在吴相熙的率领下,刑事四部全体检察官走到石盗泉身前,齐齐鞠躬。
“你们这是……”石盗泉都有些意外,他只是让吴相熙帮忙联系自己母亲,方便自己在监狱的活动,却没料到,这女人居然把四部的检察官们都叫来了!
“是属下无能,让首席遭受此等奇耻大辱……!”吴相熙紧咬嘴唇,在得知崔部长要指控石盗泉策划谋杀时,她这一夜都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