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会长希望通过两家集团宣布合并的劲爆消息,拉抬明仁控股的股价,再利用建筑集团储备的现金流来弥补投资项目的亏空……?”
朴珺京越说越吃惊,她没想到明仁柱不显山不漏水,便已经布下如此大网!
“可是,明会长怎么会确信建筑集团的当家突然暴毙而亡?除非……”
检察官出身的朴珺京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俊秀的脸庞徒然浮现惊悸,“难道说,连财阀会长的死都在明会长的操控之中吗?!”
这未免太过疯狂了!
堂堂财阀当家遭遇暗害,明仁柱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珺京,你觉得河氏财阀和明会长,谁更有权势?”殷勇缓缓问道。
这个问题把朴珺京难住了,河家把控首尔南部建筑业近三十年,是绝对的老牌财阀,而明会长把握住97年金融危机的浪潮,一跃而上,成功做大做强,如今更是推动韩国金融界数一数二的超级基金上市。
“……抱歉,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没关系,我给你一个数字,”殷勇没有为难她,转头朝女助手示意,“汉娜,把对比图放出来。”
随着洪汉娜的摆弄,投影屏出现一组重叠的对比图。
一红一蓝,格外醒目。
“所谓财阀,便是掌握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从而左右韩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就连法律都无法制裁的特殊群体。”
殷勇不急不躁地说道:“在韩国,素有十大财阀之说,三星,顺洋,SK,LG,乐天,韩华,起亚,浦项,GS,韩进……”
身为基金在亚洲的投资代表,他说起韩国财阀可谓是信手捏来,轻松无比。
“这十大财阀是度过08年金融危机后,由首尔日报的石主编亲自编排出来的,其排名和资产规模,依次而下,可见这位保守派喉舌的深厚功底。”
不咸不淡的夸耀了两句石盗泉的父亲,殷勇把话头转回主题。
“我们韩国人仿佛生来就有一种本能的攀比心,上学时要比成绩,工作后要比薪资,甚至结婚时都要比拼一番妻子的容貌和家产。”
朴珺京眼神微动,默默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的,像首尔日报这种传统报业,安排哪个新闻担任头版都要有所考量,所以说,这位石主编在09年初,突然放出这份十大财阀排名,可不是心血来潮的无心之举。”
殷勇瞥了一眼女助手,后者会意,从手边拿出一份密封的档案,递给女军检。
“这是金融监督院在08年金融危机初端倪时,私下递交给总统府的内部报告,经由彼时的院长亲自主持,耗时三天而成,至今没有对外公布。”
朴珺京的手微微一颤,她眼中泛起震惊,既然是从未对外公开的内部文件,洪汉娜又是从哪里拿到手的?
女助手像是猜到她的惊疑,淡然地耸耸肩,“虽然对韩国民众而言这是内部机密,但是在华尔街,在老伦敦,在东京都,这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只要花钱,总能想到办法。”
听到自己国家的机密文件竟然成为随意挑选的货物,朴珺京心中涌现一股屈辱,她低下头,静静揭开文件封口,取出内里略显发黄的数张报告。
“当年的97破产危机,是总统府成立金融监督院的契机。而这家名为监督的新立机关,在成立之后,既是韩国金融市场的监督人,同时也是大统领伸向企业的无形抓手。”
殷勇淡淡道:“在08年的危机初期,金融监督院就已经有人察觉到危机爆发的可能并着手调查,只是这份调查报告自诞生之日起,从未离开过院长办公室,想来,现在已在档案室的某个角落静静落灰了吧。”
朴珺京低骂了一句‘虫豸!’,却对这种情况有些习以为常的苦涩无力。
见得多了,哪怕是首尔街头的流浪汉都知道那帮子穿西装打领带的官僚们,是有多么的贪婪与无能。
“……你知道在金融监督院最初拟定的财阀名单里,有几个候选吗?”殷勇笑了一声。
他伸出右手,五指摊开,翻了翻,“15家,但是递送到总统府时,就剩下如今的十大财阀。”
看着朴珺京不解的目光,这位金融界翘楚冷笑道:“落选的五家财阀,就包括双龙集团,作为1954年就创立的老牌企业,双龙汽车一度是韩国汽车行业的佼佼者,如今呢?破产清算,被卖给海外财团了!”
犹嫌不够般殷勇冷酷说道:“在首尔日报发表那篇十大财阀排名前一天,双龙汽车因为资金链断裂,向法院申请了破产保护!”
“可是,双龙集团的运营状况真就比这十大财阀更差吗?”
“双龙汽车可是早在1988年就通过军车改良的KORANDO轰动全韩,其市场占比一度高达30%,哪怕是起亚集团,就不眼馋双龙汽车这些年积累的技术专利和市场份额吗?”
看着陷入沉思的女军检,殷勇取出一根雪茄,边烘烤边冷笑着戳穿内情。
“那份十大财阀的排名,就只是简单的排名?”
“哼,韩国救市资金是有限的,谁能拿到钱,谁就能活下去,双龙汽车以及其他四个倒霉蛋,就是落选者!”
而落选的代价……便是破产卖身!
殷勇有一种看破虚妄的精明,收敛笑容,淡淡说道:“在97年前,全韩总计有超过三百多家规模以上的财阀,但其中的九成都因为拿不到财政救助,倒在黎明前夕。”
“当年的大宇仅次于三星,涉足的汽车,电子,机械,化工行业,几乎是韩国有希望占据优势的新兴产业,却因为资金链断裂,在1999年宣布破产,堂堂财阀,被送到餐桌上,任由各方瓜分……”
说起这段往事,就连一旁的洪汉娜都不由得叹息。
当年的大宇集团破产消息一经传出,几乎如龙卷风般摧毁了韩国人对未来的希望。
毕竟,哪怕所有人都意识到危机到来,可直到大宇集团这种庞然大物的轰然倒塌,才让无数韩国人真切感受到金融风暴的可怕。
也正是在对未来的迷茫下,韩国当局才会几近无条件的答应IMF提出的严苛条件,大开方便之门,只为换取救助资金。
“十几年前,顶级财阀大宇可以沦为祭品,十几年后,后继无人的河家又怎么能独善其身?”殷勇总结道,他语气中透着让人胆寒的冷漠。
“在河道英死的那天,我想那位河家老太便预感到这一天的到来了吧?否则,又怎么会费尽心思把自己的儿媳送进监狱?”
作为局外人,殷勇反倒觉得季楚玉当初的分割举动,或许并不单单是迁怒于朴妍珍,也可能是明白河家已经没有未来,索性主动和这个女人切割,以免牵连。
“不过那位老太太还是太低估鬣狗们的贪婪,没想到她前脚刚走,朴妍珍后脚就被明会长盯上了。”洪汉娜补充道。
作为河氏财阀的核心资产——建筑集团,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在韩国上市,也算是经历风风雨雨的老八股了。
只是在河氏当家去世后,主持大局的季楚玉失了早年的锐进之心,只求安稳过渡,把家族企业顺利交付给河道英。
“在08年的金融动荡下,建筑集团的股价一度腰斩,好在少当家河道英不负众望,接手家主之位的这两年来,连续中标数个市政项目,叠加韩国股市复苏,建筑集团的股价已经恢复到08年初的水平,总市值恢复到7000亿的水准……”
洪汉娜调出建筑集团的股价走势图,可以看到在2008年~2009年的区间,其股价在高位腰斩后,缓慢爬升,到今年初已经接近当年的高点。
“如果不是河道英的突然离世,明会长也不会试图火中取栗,毕竟河氏这样的家族企业,股权过于集中,既不利于操弄,也不好暗中吸筹。”
说着,殷勇叹了一声。
“如今想要对付明会长,就必须阻止他对建筑集团的吞并,假使他得到这家资金充裕的老牌企业,依照明会长的手腕,恐怕不出一周就能腾挪千亿的流动资金,到那时,面对财力充沛的明会长,哪怕是总统府想要下令铲除,都必须三思而行了。”
说来说去,朴珺京渐渐品出这两人暗藏的想法。
“所以,勇哥你去见石盗泉,除了拉拢这个检察官,也是想借助他的手,阻止建筑集团被吞并?”
可是,石盗泉不过是地检检察官,他真的可以影响这种级别的合并案吗?
面对朴珺京的疑惑,殷勇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自然不能告诉这个女孩,自己已经查明,石盗泉暗中操弄朴妍珍出狱,怀疑这个冷面检察官或许早就打算染指河家遗产。
‘虽然在监狱的会面里,我没有试探出石盗泉存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是朴妍珍的出狱确实是这个男人一手操办,他这么做肯定另有目的……’
而被几人心心念念的石盗泉,此刻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