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本是懒懒在倚在宫中的贵妃榻上,任由下面跪着的宫女为她涂上一层新制的蔻丹,便听闻自己的贴身宫女染来报,说是安阳长公主来了。
闻言,李贵妃先是将自己已涂好的一只手放在阳光下欣赏了片刻,才悠悠抬起眸子道:“请她进来吧。”
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在暗暗思索,因着楚王的缘故,她一向不参与任何宫闱纷争,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缘故,竟能让眼高于顶的安阳长公主亲自前来。
好在李贵妃向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明白自然就不想了。
正在这时,泫染已小心领着安阳长公主踏入殿中。
见状,安阳长公主娇柔着嗓音道:“皇嫂真是好雅致,叫我这做妹妹的瞧了都心生羡慕。”
皇嫂....
向来只有皇后才是长公主们的正经嫂子,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贵妃罢了,虽说是一人之下,却也是称不得皇嫂的。
略转过几个弯儿,李贵妃登时有了几分猜测,只怕这李贵妃对自己,是有事相求。
想明白这一层,李贵妃面上莞尔一笑,一手随意指了对面的圈椅,笑道:“我这宜然宫今日倒是蓬荜生辉了,姐姐这儿脱不开手,妹妹且先行坐下?”
安阳长公主眸色一动,当即端庄在桌边的圈椅上坐下,身边有眼尖的宫女见状,当即奉上热茶。
李贵妃见安阳长公主不说话,她也不着急,只垂着眸子静静瞧着自己涂的新蔻丹。
待她一手的蔻丹涂好了后,安阳长公主才端起手边的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朝李贵妃不好意思笑笑,道:“妹妹有些个体己话,不晓得能否同姐姐单独聊聊?“
李贵妃明显一怔,随即便将众宫人都屏退下去,好整以暇地瞧着安阳长公主道:“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安阳长公主微微抬起头,唇边轻轻一笑,开门见山道:“乐亭如今也到了年纪了,姐姐可想着为他定哪家的女郎?”
提及楚王的妻室,李贵妃唇边的笑意微敛,朝着安阳长公主道:“妹妹今日,是为了这事儿?”
听不出李贵妃话中的喜怒,安阳长公主刻意加深了笑意,道:“瞧着那几个都已定下正妃,乐亭这处还没个着落,我这做姑姑的总是心中记挂着,这才有次一问,若是姐姐不好说,便当做妹妹不曾问过。”
李贵妃眸中转过几圈异色,也不与安阳长公主兜圈子,抬眸笑吟吟道:“你也知晓乐亭如今的情况,有哪家的好女郎能有愿意嫁给他的?”
“可若是挑的不好了,我这做母亲的,心中也过意不去,你说是么?”
她刻意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色,浑然便是一个担忧儿子亲事的好母亲。
果然,安阳长公主闻言便是一喜,面上却刻意将脸一垮,不悦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咱们乐亭如今那样了?妹妹我瞧着倒是好的很。”
“这不,眼下便有一门现成的亲事,就是不知晓姐姐你同不同意了?”
“哦?”李贵妃眸色一深,扭头不动声色问道:“竟有这般好事,妹妹快同我说说。”
安阳长公主暗道李贵妃果然是个有成算的,否则也不会有了那般一个傻儿子,还能在宫中混到贵妃的位分。
她也不忸怩,当即一手端了茶盏,轻轻凑至嘴边时,才悠悠一笑,问道:“姒家的姒云据,可还配的上乐亭?”
说罢,她低头轻饮茶水,也给李贵妃留出一点思考的时间。
“姒云琚?”李贵妃拧眉,她是猜测安阳长公主是为了乐亭王妃一位的事儿来的,可是姒云琚....
她微微偏头,索性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本宫好似记得,姒云琚喜欢咱们那位太子殿下,这...妹妹可不要拿此事来捉弄于我。”
安阳长公主当即捏着帕子擦了擦唇角,颇为好笑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瞧,姒家可是极为有诚意的,此乃姒娘子打小便贴身佩戴的手串,是经由大慈悲寺的住持亲自开过光的,若是姐姐同意的话,此物便算作两个孩子定亲的信物,您看
如何?”
李贵妃视线一沉,便落在了安阳手中那串珠串上,瞧着是极好的玉石,每一颗都雕成了菩提子的模样,许是年成久的缘故,眼下那珠串上的每一颗珠子皆是b通体温润。
见这事儿是真的,李贵妃才打起精神,抿了抿唇道:“你且让我想想。”
安阳长公主也知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当下便轻轻站起身,手下却是将那串珠子不经意地放在桌上,笑道:“既然如此,妹妹就不打揽了,若是姐姐有了定论,派人来同我知会一声便是。”
说罢,她抚了抚衣袖,当即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李贵妃见状,连忙朝泫染叮嘱道:“泫染,替本宫送送长公主。”
泫染闻言,当即领命而去,待她回来时,就瞧见李贵妃正一手捏了那串珠子在手中把玩。
泫染小心翼翼试探道:“这珠子瞧着颗颗温润,应是经年的老东西了,只是奴婢倒不曾在咱们宫中见过。”
李贵妃抬眸轻飘飘看她一眼:“你自然是没见过,这是方才安阳长公主送来的。”
见自家主子心情尚可,染不由得多了两句嘴道:“说来奴婢也正奇怪着呢,这安阳长公主一贯是谁都看不起的模样,竟然也会专程来拜访咱们宫中。”
李贵妃闻言,唇角噙了一抹笑意,却并不说话。
她不说话,泫染自然也不敢多嘴,只小心侍候在一侧。
约莫几息的功夫,便听李贵妃忽而开口道:“姒云琚此人,你可听说过?”
不得不说,楚王一直不曾定下亲事,确实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触之即痛。
可她自认出身世家,母家是顶顶尊贵的李氏,眼下在朝中也算是风生水起。
若是叫她随意给乐亭配一个女子,别说乐亭愿不愿意,便是她的心气儿也不允许。
姒云琚听说倒是个不错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忽然做出此事来,李贵妃目光轻轻停留在那串珠串上。
泫染也是一怔,不知自家娘娘为何提起此事来,当即便回忆了片刻,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对这姒娘子了解也不多,只是听说柔妃娘娘向来中意这位女郎。”
“只是不知为何,最后柔妃娘娘定下的却是应家女郎。”
她小心斟酌着将话回了,李贵妃却是不屑冷哼一声:“柔妃母子都是个蠢的,竟还对那个位置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
“她也不好生想想,如今咱们圣上对东宫,无论什么都是头一份的,瞧着像是给旁人留了路的么?”
乍然听见关于储君的事儿,染不敢搭话,只垂着头立在一处。
李贵妃也知她小心,便垂眸吩咐道:“你去瞧瞧楚王那边,若是没什么事儿,便将他唤过来一趟,还有,去寻人打听打听,姒云据此人怎么样。”
“是,娘娘。”泫染当即转身出了宫中。
李贵妃悠悠摩挲着自己的蔻丹,唇角却是轻轻勾起,她当然知晓姒云琚有所图,只是她不怕姒云琚有小心思。
荣华富贵,权势身份,她都能给,只要姒云琚对乐亭有几分真心,她便满意了。
另一边,皇后同时也得到了消息,只蹙眉看着巧月:“姒云琚...本宫倒是想不到,安阳如今还喜欢上了替人说亲。”
她对姒云琚还真是记忆深刻,毕竟有这么一个女子时时惦记着自己儿子身边的位置,就是想不急着都不行。
巧月见状,小心问道:“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姒家同李贵妃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皇后却是莞尔一笑,随意便挥了挥手道:“不必管她,将此事同太子说一声便是。”
“是,娘娘。”巧月当即应下,连忙便转身去东宫办差。
宫中热闹无比,宫外也不曾闲着。
建京钟府,钟幼明将将踏进青竹居,便见青珩苦着一张脸候在门口,刚瞧见钟幼明就眼神一亮,连忙跟了上去,道:“郎君,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他这般着急,钟幼明不着痕迹地皱眉,问道:“阿姊那边有事?”
也无怪乎他猜的这般精准,青珩也算是他身边的老人了,无论什么事都能处理地井井有条,只除了....钟令嘉的事儿。
青珩当即便苦笑道:“大娘子那边,从昨儿个晚膳起,便滴水不进了。”
钟幼明眸色一深,唇边却是轻笑一声,似是在嘲笑钟令嘉的不自量力,随即脚尖一转,朝着钟令嘉的院子而去。
青珩见状,当即便抬脚跟了上去。
至钟令嘉住的院子外面,只见密密站着一层府卫,将整个院子围的密不透风,见钟幼明过来,当头的一个小心上前行礼道:“郎君。”
钟幼明颔首,随口问道:“可有什么人来过?”
那守卫小心道:“夫人今儿早上来过,见闯不进去,被咱们打发回去了。”
钟幼明不在意地嗯了一声,随即便抬脚往院子中去。
青珩连忙疾步上前,赶在钟幼明的前面将房门推开,便见钟令嘉惨白一张脸坐在桌前,朱颜小心翼翼地哄道:“女郎,您多少用一些吧,这都多少顿没吃饭了,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钟令嘉却只是微微垂下眸子,冷声道:“告诉守门的,我要见钟幼明。”
“呵呵??”一声轻笑传入钟令嘉耳中,她甫一抬眸,便见钟幼明闲步踏入内室,声若温玉:“这才多久未见,阿姊便对弟弟,如此思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