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天象,也持續了很久,坑坑窪窪的地勢,凹陷的土坑基本也被雨水填滿。尋找一個能夠清潔自身的蓄水處,其實並不困難,很快玄陽就找了個水潭,換下自己破破爛爛的衣服,將身子泡在一處水坑裡,按照許天明所說,清洗自己的身子。
淋了那麽多的雨,卻還是第一次洗澡,真是令人感慨。
許天明就在一旁看著,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癡迷,讓玄陽感到有些難為情。
莫非這許天明有什麽龍陽之好?
玄陽速速清潔好身子,把那破破爛爛的衣服就留在了原地,換上了那件灰袍。
原先那位領隊的術師宣布打掃戰場,見再沒有更多所獲後,宣布所有人撤離,而自己負責最後的清掃痕跡……
玄陽的手被許天明的手緊緊抓著,跟隨著許天明,很快離開了這塊是非之地,抵達了一處新世界。
聽許天明所言,此處就是他們的大本營——九陽天穴山。
九陽天穴山,乃是從南到北依次排列的九座大山,山與山之間有一定間隙,每座山間都有河水圍繞,該水源頭即是天陰之源,從終南山巔流下匯集至終北山腳。
“你殺了我的養父,就不怕我向你報仇嗎?”玄陽對許天明說道。
“那個老頭就是你的養父?放心他並不是真的死了。”說著許天明拿出一個瓶子,瓶中充斥著一股黑色“煙氣”,那些煙氣形似人形。
“這是?”玄陽內心有一股不安,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並不是什麽好東西,那瓶子裡裝的東西或許並不是黑霧那麽簡單……
“為了讓你更好服從我,我當然還是得用點手段,這瓶中裝的便是你的養父的靈魂。”許天明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他的指尖不斷敲擊著瓶身,發出混沌的音響,“你們身為凡人,這鎮魂盞還是能留住你們的魂魄的。”
“你想要怎麽樣?”
“我?當然是希望你聽話咯,放心,你如果聽話,我也可以將你的養父復活,畢竟復活一個凡人,有鎮魂盞在手,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玄陽隻好認命,他並沒有什麽對抗許天明的能力,這樣的結果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地位低微又無能力的人啊,只有服從強大者的意志才能苟延殘喘地活著……
命運的不公。
玄陽暗暗發恨。
許天明見玄陽一副認命的樣子,差點要笑了出來,一邊說道:“看來你也是個聰明人。”又吩咐下人為玄陽安排住所。
“小人在!”聽到許天明的吩咐,一個下人很快出現在二人面前,那是一個個子不高且長相怪異的人,她體表布滿毛發,如同一隻猿猴。怪異的樣貌,讓玄陽有些害怕。
“這是異人一族,說來也是最近人族的一支異族了,若是去除毛發,跟人也別無二致,可惜毛族民除去毛發就會死亡。放心,她並不會傷害你的。”許天明見玄陽的表現解釋道,“你雖為我的家奴,但我並不會虧待你,這毛族民名叫小九,今後就是你的下人了,若是她對你有什麽冒犯,盡管對我說。”
玄陽點了點頭,便聽小九道:“小主人,請跟我來。”小九便領著玄陽離開,前往許天明的城府。
至於許天明為何不親自去安排,這其中自有別的事情等待著他。
“慢走。”許天明朝著遠去的玄陽招了招手,“希望你喜歡這裡。”
見玄陽與小九遠去。
而後,許天明臉上則是一沉,只因他收到了家族的密信,事關術法秘傳一事。
另一邊。
許家天派議事閣。
“山寨之中,並未發現族長所說的術法秘傳?”一位女子開口道,她的面色十分難看,似乎對這一結果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夫人,的確如此,哪怕我啟動殺招銷毀證據,也是盤查無果後才……”一位中年男人說道。
“二位家主切勿自亂陣腳,或許這術法秘傳的確不在山寨之中。”一謀士調解道。
“那又在何處?難道族長大人的情報有誤不成?”那一男一女異口同聲。
這一男便是天明之父、許家天派家主許天日,這一女便是天明之母,許家天派家母許天月。(往後用天日家父和天月家母替代)
“族長出關之後,向五大派系發布了大量任務,有所錯漏也是正常的。”謀士又道,“或許族長還真的發布了有誤的情報,我也曾打探過,這山寨並沒有什麽術師底蘊,又從何處來的術法秘傳呢?”
“反倒是那支意外出現的商隊……”
“商隊?”天月家母、天日家父面露難色。
的確,這商隊確實是意料之外的,它為何會在滅寨前夕出現在那裡。
“還有許天明少主,似乎在這一行收了一個凡人下人。這件事,二位家主可知情呢?”那謀士又道。
“什麽?凡人下人?不是說過此次行動外人格殺勿論嗎?”天日家父大怒,傳喚許天明。
許天明方才抵達。
“是的,孩兒的確收下了一個凡人,是我在商隊埋伏時發現的,他們從山寨中跑出,是一老者一男子,老者我已殺害,其靈魂保存在鎮魂盞中,那男子就在我的城府裡,現在由小九安置。”許天明將實情全盤托出。
天日家父神情緩和,又說道:“將鎮魂盞交於我!”
許天明不敢不從,隻好交出。
天日家父不知用了何種手法,只見手中一團火焰凝聚,將要把火焰探入鎮魂盞中,就在這時,許天明及時打住,天日家父手中的火焰頓時熄滅。
“大膽!”
許天明見天日家父出手,本能抵擋,解釋道:“這鎮魂盞中的魂靈可不能打殺了,這個魂靈是孩兒收下的凡人的養父,這魂靈可是孩兒控制那人的關鍵啊。”
“竟是如此嗎?”天日家父皺了皺,對方才自己的舉止魯莽感到羞愧,方才的舉動,若是沒有被阻止,這瓶中的魂靈或許真的會被損失。“我剛才的確是想用搜魂之術,想要從這魂靈之中獲取消息……”不過搜魂之術本就損耗靈魂體,天日家父的並沒有修複魂靈的手段……
“待到會後,讓我見你收下的那個下人吧。”天日家父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孩兒知道了……”許天明忍氣吞聲,面對天日家父的威嚴,他往日的威風也不再,不過他還是惡狠狠地瞪了那個謀士一眼。
這謀士又是誰呢?
許天明對他的印象也不多,只是記得他是許家天派聯合的公卿客,所謂公卿,是此代族長設立的,公卿並非許家親族勢力,而是依附許家天派的外族勢力。有陳、墨、寡、言四大公卿。而這謀士便是四家之一——墨姓公卿的家主。心門術師,善用推演能力,名為墨須有。
墨須有與許天明所負責的就是對商隊的暗殺,他們在此次滅寨行動中有過合作,墨須有對許天明的所作所為也是清清楚楚,只不過許天明曾讓墨須有對他收留玄陽之事保密,沒想到他答應了,竟然還向天日家父告密,此人的心性,許天明也大概清楚了。
這場議事過了半日,方才解散。他們打算將秘傳之事向族長如實匯報,但將玄陽一事隱瞞,至於利益分紅之類,會有其他部門負責,這並不歸屬議事閣負責。
散會後,許天明也將天日家父,天月家母帶到自己的城府,傳喚小九:“玄陽何在?”
小九聞言,將三人領到玄陽面前。
“這就是你在滅寨行動中奴來的凡人?”天月家母感覺十分奇怪,又十分好奇,只因她所看見的,那個孩兒所說的是個男子的,現在在眼前的卻是一個“女子”。
他樣貌秀麗,乾淨的出奇,沒有尋常男子的壯碩身材,展現在人眼前的是一個有著纖細的胳膊,修長的雙腿,形色出眾的“女子”,只是渾身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膚色有些暗淡,有些許影響觀感罷了,若是給些日子恢復,或者動用治療……
他,甚至連聲音都沒有那麽雄厚。長期以來的食不果腹,和長期勞動,也供給不了他大聲說話的能力了。
“這真的不是個女人嗎?”天月家母說著摸向玄陽的襠部,這才收手確認。但是對自己的孩子的所舉更加不解,她不理解自己的孩子為什麽會收留這麽一個凡人。
玄陽對這突如其來的架勢給嚇得不輕,其實從他那晚開始,他就驚魂未定,他不知道接下來對生活該怎麽辦,是死是活,現在又是來到一個術師掌管的靈山大河,現在的生死更是不可掌握的了。
眼前的三人,氣息一個比一個強大,玄陽只能任由他們擺布。
天日家父將天月家母推到一邊,開始打量著面前這位長相秀麗如同女人一般的男子。
他口中嘀咕了幾句咒語,手中又凝結出一團火焰,這次他怕許天明過激反應,事先提醒,這不會傷害到玄陽,只是為了查看他體內有沒有隱藏術法氣息。
天日家父動手,將火焰探入玄陽的左胸口,火焰在玄陽身上形成燃燒之勢,玄陽卻感受不到高溫,火焰的勢頭越來越旺,從玄陽的胸口蔓延全身。到這時,天日家父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完畢,他收起火焰,他自言自語道:“當真只是一個凡人嗎?”
天日家父起身就要走,臨走前還要走了許天明的鎮魂盞。天月家母還想逗留一會,也被天日家父強行拖走。
“那這就是孩子自己的事情了, 我們就無權干涉了。”天日家父帶著天月家母離開。
“他們終於走了。”許天明總算松了一口氣。
玄陽問道:“他們是誰?”
“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認為你身上有著術法秘傳。存放你養父的鎮魂盞,也需要在他們那裡存放一段時間觀察。”許天明回答道,“不過,你不必擔心,鎮魂盞不會被損壞,你的養父在我看來還有很大用處。”
“什麽用?”
“當然是為了讓你聽話了。”
“你為什麽會覺得你拿我養父威脅我,我就會對你唯命是從呢?”
“因為你是凡人,凡人就是受限這種條條框框的倫理恩情。”
“何必那麽麻煩,你為什麽不用術法控制我呢,這對你們來說不是更方便嗎?”
“那多沒意思,不光是你,我的所有下人我都不會下奴隸之術。你不會覺得術師世界的掌控全是運用術法吧?”許天明尷尬地笑了笑,“當然,我其實也並不會那一類術法,這類術法也是受到監管的,被稱為邪術呢,我們身為正道,這種手段還是不會用的。”
呵呵,正道!
想著自己慘死的養父,還有那些死在山寨中,死在商隊中的人。而這樣,殺害他們的人,竟然還自稱正道!玄陽不免感覺到好笑。
這難道不是一種虛偽嗎?
玄陽對正道的定義,或許過於理想了,但為了某些目的打殺無辜的人,更何況是打殺遠弱於自己的凡夫俗子,這樣的人,真的能稱得上是“正”嗎?
還是說,術師的世界就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