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子見胖子不拿錢出來,便伸手去抓胖子的手,硬拽出來,嘴裡道:“我叫你拿出來你沒聽見啊?”
胖子的手給扯出去了。眾人都見了他手裡的錢袋子,也看看這邊的。那賴子眼見了錢袋,胖子還不放手,便伸兩手去搶,一手拿死了胖子手腕,一手便摳他的手指。胖子心下一急,使勁往回奪。這一下猛力賴子沒料到,給他奪了回去。便怒起來,一則錢不到手,二來眾人看著,強要面子,又上去掰胖子的手,發狠道:“你拿不拿出來?給不給?”
胖子也不知是強是怕,也隻低頭死死握著錢。賴子橫起來了,將胖子的手一拉,腳下膝蓋一提,衝了一下頂在胖子小腹之上。胖子吃了這一腳,疼得他便低下身子來,仍不放手。
那賴子又一拖拽,便將胖子掀翻在地上,見他還不松手,怒道:“放手!我叫你放手你聽見沒有?”
胖子滾在地上,滿臉泥塵,和著汗水,髒兮兮的,仍咬緊牙關,死命攥著手指。
賴子更火了,腳下退幾步,將胖子在地上拖了三五尺地。
那邊梁生先前見張玦挨打,還怕得不得了,又見胖子要給他搶錢,卻敢抵死不讓,倒漸漸的怕輕了。
張玦這一邊,錢少見了賴子搶不來胖子的錢,也不打張玦了,也在這裡站著看。
那時天更熱了,太陽星烈火焚燒,將這一片場子灼得滾燙不已。
賴子搶著胖子手裡的錢,一直不得,心裡急火上來,一邊嘴裡罵道:“**你媽的!你幹嘛不放手?你幹嘛還不放手!”一邊抬腳起來,就望胖子頭臉上踹下去。
胖子臉上吃了一腳,眼角都給踹破了,一個腳印印在上面,仍是不要命了一般死攥著手裡的錢。便開口大聲喊道:“這個錢!是我爸爸媽媽……給我買東西吃的,不是給你搶的!你別搶我的錢!”
賴子聽了,怒氣更盛,又起腳,去在胖子頭上只顧踢。
這一邊,眾人圍堵之間,一個孩子,心頭早起了一把無明業火,衝破了靈台頂上。那張玦,眼見了胖子受此欺辱,還管甚麽人多人少,更顧不得甚麽吃虧挨打。喉嚨裡一聲,好便似狼嚎虎嘯,卻又如龍吟獅吼,眼裡血絲,幾乎目眥盡裂,額上青筋,盡是熱血烈火。喊這一聲,腳下早動起來,衝了過去,大開兩手一撲,將那賴子攔腰抱翻。兩個都滾在地上。張玦已是狂魔一般,騎在賴子身上,把那賴子的頭,隻一提起來,望地下撲地一摜,一手死掐著賴子脖子,一手掄起拳頭,跟著喉嚨裡一聲沉哼,砸下去在賴子臉上。
旁的眾人,吃那一驚,待反應過來,賴子早挨過兩拳。便眾人也發一聲喊,奔上去拉開了張玦,拳頭腿腳,隻往他身上招呼。
那梁生,聽見了張玦吼那一聲,心裡一震。待見了張玦給人拽開,又挨了打,也呐一聲喊,撒腿撲了過去,撞在那夥人當中裡。又被人推搡開去,幾個轉過來捶他。
此時賴子起來了,亦是怒火攻心,要拿張玦來報復,上去見了張玦俯在地上,便伸手去抓了他頭髮,要提起來。
正在此時,胖子見那兩個,都給人打得還不了手,站起來丟了手裡錢,一聲不吭撞上來。兩個臂膀好似輪圈一般狠砸猛掄,三五個給他打得散了開去,一兩個被頂翻在地上。那場子裡,一時亂作一團。張玦梁生得胖子一攪,都起來了,又複上前揪人來打,身上吃打被踢,也不理會,只要拿那賴子與錢少兩個,就瞅緊了照狠裡揍。
錢少那夥人,有乖的眼見對方發狠了,悄悄掉頭跑了。十來個漸漸少了下來,只剩了六七個,都打得頭破血流,眼腫鼻歪。賴子錢少兩個,更是不成人形,隻得退出圈子來。賴子還能撂下狠話來,錢少已站立不住,就幫扶著人都走了去了。
這一場架,直打到日暮西斜,那一輪紅日,懨懨地倦落下去,晚霞昏黃,吹起了涼風。
這三個都是渾身泥塵,遍體血汙,就坐下在那古樹根上,都氣喘籲籲,並肩依靠在這裡,閉眼歇息。
也不知坐了多久,張玦抬頭一望,月亮已升了起來,霄漢之上,繁星遍目。就吸一口氣,左右去看那兩個。胖子梁生,都是衣衫破爛,泥水血汙,頭臉上青紫腫包, 梁生的鞋子都掉了一隻,找不著了。
正好梁生也看過來。他此時才發現了自己少了隻鞋子,見著了張玦的臉,亦是滿臉傷,臉頰腫得像那胖鍋。兩個對了一眼,不覺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張玦見胖子不動,便拿手去推他,誰知推了一下,那胖子竟猛一抬頭,茫然四顧。那兩個才曉得這胖鍋剛是睡著了,更是好笑,便笑個不停。
一時笑罷,張玦掙扎著站了起來。胖子梁生也隨一齊站起。三個先論了一回,說了些我這一腳如何挨,你那一拳怎的砸。張玦隨後道:“以後咱們三個,一條心,永不受欺!”
那時星月齊明,夜風涼爽。三個都是心裡激動,一起說道:“一條心!永不受欺!”
立誓罷了,三個都站在這裡。這一日打了架,都是滿身掛傷,三個都並不願回家去。但這家,如何能不回去?於是一並磨磨蹭蹭,一步步慢慢地要走。
誰知轉過身來,在那一帶破牆邊上,一個人影,高高瘦瘦地立在那裡。這三個都唬一跳,定睛看時,卻是張玦家裡的淨虛道長。
這道長站在那裡,月影朦朧,隻靜靜地站著。梁生與胖子兩個,認得是張玦家裡的大人,都慌亂了。梁生悄悄地與張玦道:“我們先走了。”便低頭跑了過去。胖子也不知該如何,就也跟著梁生一起,繞過道長,望鎮子上跑去。
張玦只剩了自己一個,此時羞愧起來,無地自容,看著地上,已無話可說了。
道長慢慢地歎口氣,向張玦招一招手,便轉身往回走。張玦不得已了,隻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