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聽洲姬西洛國豫州
“鏘鏘鏘……各位看官,今日我渝昆來此豫州城給各位唱戲來了。”瑞神酒館內廳傳來一陣鑔鏘聲。
“各位看官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人到心意到,財到禮福至。靈兔辭歲去,祥龍迎春歸。盛世太平年,福瑞滿人間。今日這豫州城瑞神酒館高朋滿座,蓬蓽生輝。年前能來此福地,幸遇諸位貴人,實乃我渝昆之福。各位看官,小人這廂有禮了。”台上一個戴著紅白兩色、滿繪鬼神圖像面具,說話尖聲細語,身著灰色長袍的男人,正對著台下觀眾深深作揖。
台下觀眾也甚是好奇,唱戲人年年都有,可說話這麽好聽的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古以來,唱戲人遊走在天圓地方的各個地域,給那些凡人或仙人們提供樂趣,而聽戲是大眾消遣娛樂的一個重要方式,尤其是對於凡人來說,聽戲更是其樂無窮,遇到開心事都會樂的唱一段。今日來了個看上去不太老成的戲人,諸位看戲人皆是持著懷疑的態度。
這瑞神酒館都開了近五十年了,每逢佳節會在內廳搭建個小戲台,請來州縣裡的戲人唱戲。
而這下面的看客幾乎都是從小到大都鍾愛聽戲的,甚至有部分人是無戲不歡,更有甚者,瑞神酒館還沒開就是個老梨友了,如今九十多歲了還經常在戲台下跟戲表演的像個孩子。要說之前的戲人,那幾乎都是年上花甲,最低不下大衍的老戲人了。如今一個看身材皮肉都只是而立之年的年輕人,自然是不信他的本事。
“廢話不多說。下面有請各位看官欣賞由在下表演的二人台——小拜年。”渝昆尖聲報幕。
“哈哈,這人說話真逗,一個人怎麽表演二人台。”下面觀眾都笑了。
“唱戲可是門功夫,不到五十都不能說是大師。看這人也就二十來歲,想來是第一次登台,小夥子緊張了,把台詞念錯了。”
“小夥子第一次登台,緊張念錯情有可原嘛。這孩子說話好聽,我原諒他了哈哈。”下面一群老爺子們點頭津津樂道。
台上的渝昆卻是不急不慌,依舊帶著那面具,不過身上的衣袍卻不知何時換成了與面具一致的顏色。聽著下面人們議論著,他身形左右一晃,一個人竟詭異的變成兩個人。一個白袍紅臉,一個紅袍白臉,兩人向著下面的看官雙雙作揖。隨即對視一眼,也雙雙進入角色裡來……
下面的觀眾也頓時理解了為什麽渝昆說是一人表演二人台了。原來根本就是兩個人,那個被分出來的那個人就是渝昆的背景,是用來襯托渝昆的,看起來像是分身術的魔法,不過是用來賺名聲的障眼法罷了。不過大家也能理解,年輕人也要生活,怎麽說也是二十幾歲的人了,有妻兒要養,此戲唱罷,他渝昆“分身戲”之名便會遍傳豫州。要知道,人的名,樹的影,無論是在哪個地域,名聲便是金錢。在座的看官也樂的去幫這個小夥子一把,大家也都是庸碌半生之人,聽戲半生了,對戲子有種莫名的好感,於是眾人心裡暗暗決定幫渝昆宣傳一下。
台下某處陰暗的角落,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正津津有味的聽著唱戲人說著些好聽話。若不是破破爛爛的衣服和滿身髒兮兮的皮膚為他做了掩蓋,他必然會被在場眾人注意到,並驚歎一聲“好一個俊俏閨女”。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一雙靈動的眼睛充滿智慧,儼然沒有孩童的稚嫩。眉毛微微挑起,秀氣中帶著桀驁,近看似柳葉,遠望如青山。睫毛輕掃,如春風拂過山崗綠水,吹來心間一季春。鼻梁高挺如山脊,薄唇紅澹似朱玉。若是不認識的人一眼看去,斷然以為是哪家未出閣的姑娘。他當然也看見了渝昆的“分身”。不過與旁人不同的是,他知道那真的是分身。因為他認識那個渝昆,甚至這小拜年的詞還是他給渝昆的,這些場面話甚至也是他寫給渝昆的。因此他向渝昆要了這場演出的一半收入。
台上的渝昆也不理解,他按昨天來找他的那個小姑娘說的去做,居然真的吸引了這麽多看客,粗略估計,這人數比上一次在坤州地域的演出足足多了三倍。其實也就是正常的兩場戲之前加上一個小拜年和一個漂亮的開場白而已,沒想到居然可以吸引這麽多看客。小“姑娘”在下面看的很開心,渝昆在上面唱的很賣力。夜半三更,皓月當空,六場戲過後,渝昆總算唱罷,看客紛紛離場,瑞神小酒館也漸漸從喧鬧到寂靜。渝昆收拾好東西從小酒館裡走出來,行走在了無人煙的小巷,仰頭望月,俊俏的臉上露出一絲迷茫,哼哼唱道:“落神谷下落神瀑,鏗宵暮猿暗渡。千古離恨難道空。祇位威猶在,幽冥伏青虯。少年垂釣瀑泉下,惹得風怒水洶。一寸劍光斷軒轅。崆峒虛迷罪,皆隨雲岫風。”
“哎……這第三神回歸天圓地方,可不知是好是壞,這事兒嬴政那怪胎應該也知道吧,不知道他會不會去爭奪生命傳承,”渝昆邊走邊嘀嘀咕咕,沒走幾步,“哇靠……鬼啊……”
只見渝昆面前默然出現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身上滿是泥垢,發出一陣陣惡臭。披散的頭髮下面發出聲音:“去你萊萊的,你才鬼,不記得老子了是吧?老子是你衣食父母,昨天才教你謀生手段,今天就把我忘了是吧?”小“姑娘”拂開面前的頭髮,露出一張秀氣清冷的面容。
渝昆定睛一看,原來是昨天來找他的那個小姑娘。心中暗定,於是躬身行禮:“渝昆多謝姑娘傳教在下謀生本領,這是屬於姑娘的那一份。”說著便從袖子裡抽出一個布袋,裡面裝著滿滿的銅錢。小“姑娘”眼捷手快,一把將錢袋子搶過來,毫不避諱的數了數,一臉懷疑的看著渝昆:“沒了?就這麽點?”還沒等渝昆回答,小“姑娘”就靠了上來,正當渝昆心裡默念“男女授受不親”的時候,那“姑娘”又退了回去,只是他全部的家當已經到了對方手裡。在渝昆震驚的目光下,小“姑娘”清點了一下他所有錢財之後,把那些布袋丟了回來:“不錯不錯,沒有騙我。你是個誠實的孩子。”渝昆恍然覺得,除了自己的師父以外,還沒有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正想駁斥對方時,那小“姑娘”又開口了:“你是眼瞎嗎?老子堂堂大男人你居然叫我小姑娘?是不是不想活了?”那“姑娘”一臉凶狠的瞪著他。渝昆覺得尷尬,他不知道還有長得這麽好看的男人,而且不就是一個小屁孩麽?說話這麽拽,遲早被人拐。不過他不會說出來,畢竟對方也教了一些唱戲的竅門給自己,算是自己的恩人,隻好硬著頭皮看這那張女人臉:“敢問少俠貴姓?”
“某人姓何名什,字必發,落神遺跡落神村人,村裡長輩叫我阿十,你可以叫我發哥。”何什牛逼哄哄的斜眼看著渝昆,一臉不屑。因為落神遺跡就在豫州城北不遠的深山裡,這個地方沒有多少人知道, 村子裡的人生活在裡面已經有成百上千年了,因為村子對每個人的行為都有嚴格的管束,至今不為外人道。
渝昆則是有點震驚,他前幾天在豫州城舉行的卜算,,模糊的得知了落神村被毀的畫面,於是小心翼翼的問道:“阿十少俠,請問你多久沒回村子裡了?”他沒想到會碰到落神村的人,帶著好奇,他運轉天眼往何什望去。額頭微微一痛,目光掃向何什,隱隱發現何什渾身血色煞氣,成百上千道鎖鏈環繞其身。心下更是震驚,沒想到何什還是一個具有大因果的人。隨即想起下山前師父說的話:“你此次下山只是遊戲人間修凡道,千萬不可與大因果之人產生聯系。否則,你就等著粉身碎骨吧。”他閉眼內視,發現體內的血色因果鏈,臉色微微一變,強運道法“陰陽度”,腹中太極圖案浮現,把那些血色鏈條攪碎。“陰陽度”是鉉玉山至高道法之一,能斷因果。以渝昆的修為,只能強行使用三次,如今剛剛下山兩年就被迫用了一次,渝昆心裡不知道有多憋屈了。面對何什這個煞星,渝昆隻好鞠躬道:“少俠,怎倆萍水相逢,還是相忘於江湖罷!”說著便一溜煙消失在巷子裡。
何什覺得奇奇怪怪,剛剛這人還一臉好奇的問自己多久沒回家,現在卻臉色蒼白更自己相忘於江湖。擱著鬧呢?何什摸了摸頭腦,低頭聞了聞自己,我很臭嗎?感覺摸不著頭腦,於是回頭望向巷子裡一處陰暗的角落:“阿離,小楚,你們出來吧,我們回村子。”只見幾隻小腦袋冒出來,點了點頭,幾個孩童深夜向豫州城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