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第588章一切都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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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百态，不一而足。莫奔洪的威信也早就不如以前，从前遇到这种情况，老莫那是要杀人祭天的！

可是被排挤出核心之后，那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之前得罪过的人几乎都在虎视眈眈，如果不是他自己撑得住，那要被人连皮带骨头吃下去的。再等到他做出那一种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样子来，更是被人鄙夷，虽然嘴上没人说，但在大家在心里都把他莫奔洪当成了小人。

到了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只怕说什么都没人听。但好歹他现在还是个领队的角色，还是自己硬揽过来的差事！

莫奔洪的牙齿都要咬碎，但也顾不上懊悔什么的，只能强打着精神站起来，勉强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想要让这两队人同样打起精神，起码要有点样子，不论是打还是谈，都要能够拿的出来才行。

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坐以待毙，敌人的冲锋声越来越近的，终于还是有市场的巡逻队员顶不住这种越来越大的压力，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就往回跑，哪怕回去被惩罚，也好过在这里等死。有那心思灵动的自然就紧紧盯着这些跑路的家伙——如果证明路线安全，不妨作为一条后路。

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几乎是在那些跑路的巡逻队员一从隐蔽处冒出头来的同时，“咻咻”的箭支破空声就传了过来，将这些逃兵死死钉在了地上，暗红色的鲜血静悄悄地流淌，很快便在地上汇集成一个个小潭。

蒙克带领的近战战士刻意放慢了一点脚步，让弓箭手和魔法师能够在他们之前完成占据制高点和包抄敌人后路的动作，因此等到这些市场巡逻队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早已张开，静静等待着敌人自投罗网了。

大概有五六个逃兵就这么死在了众人的眼前，那些血迹如同刺眼的阳光，让人不敢正视。一时之间，自莫奔洪以下，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敌人的这个做派，很明显地告诉他们，不要有任何妄想，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既然这样，还不如拼了！

这回不需要莫奔洪那些苍白无力的话语，也不需要严刑峻法的刺激，所有人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都决定要破釜沉舟，做过一场。

蒙克看到敌人排着不太整齐的队列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漫山遍野赶羊一样去追击敌人，是令战场指挥官头疼的事情，尤其是在敌国战场上作战的时候。现在包围圈已经形成，虽说这张大网疏而不漏，但如果跑掉一两个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现在敌人居然列队出击，跟自己打一场正常对抗，这可是蒙克这个战斗狂人最喜欢的事情。两军对垒，没有任何寒暄道白，连声招呼都没打，蒙克就这么直接冲入了敌人的战列之中。

当看到浑身被黑色甲胄包裹在其中的敌人时，莫奔洪的心脏也忍不住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甚至还在心里腹诽，又不是两国交战，用得着这么全身甲胄吗？

连久经考验的莫奔洪都是这样，更不用提那些普通的巡逻队员了。当时冲在前面的很多人就两股战战，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可是四五十人拥挤在一条街道上，层层叠叠的排了好几排，后面的人一推，前面的人无论站得稳还是站不稳，都得往前冲。

莫奔洪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人一旦突破了自己的底线，那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底线。蒙克就看到当先冲过来的那一排人中的某一个，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白色的布帛，一时之间蒙克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铁棒槌仍旧带着追魂催魄的呼啸声往那敌人脑袋上直砸而去。

那人显然事先已经做过详细推演，也料到了此种情形，虽然脸上露出猝不及防的愤怒和委屈的神色，但反应却快得异常，身子一矮，躺倒在地，用手臂护着头脸，紧接着飞快地滚到了街道一边。

虽然说起来慢，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这家伙虽然免不了被身后冲过来的战友们很是踩了好几脚，在衣服上留下了一片混杂着尘土垃圾的大脚印子，但却成功保住了性命。

跟这人并肩冲锋的市场巡逻队护卫中，有人也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顿时脸上就流露出种种复杂得很难用语言形容的表情——震惊，愤怒，不信，被背叛的悲愤，恍然大悟的惊讶，还有懊恼悔恨的神色，等等不一而足。

然而再怎么不甘心，没有如同那人一样，事先策划好遇到各种可能的情形时的反应动作，此时想要改变竭力冲刺的势头却是不可能了。

况且，身后的人一层层堆上来，也不允许前面的人有调整姿态的空间与时间。于是，血光飞溅。一群没有士气和阵型，只凭着一时涌上头的血勇之气，就向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展开冲锋的乌合之众，那结局已是注定的了。

蒙克高呼酣战，手中的铁棒槌只管排头砸去，几无一合之敌。骨骼碎裂的声音，兵器刀刃相撞的声音，垂死惨嚎痛呼的声音，贯穿于战场之上。

飞溅数尺高的鲜红血液，钝兵器砸在刀剑之上溅起的橘黄色火星，被众人踩踏飞扬在空中的灰褐色尘土飞沫，将战场涂抹上了一层地狱才有的色彩。

鼻端萦绕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气味，血腥气，铁锈味，人身体上的汗液激发的味道，还有临死前失禁的臭味，充斥在战场之上。然而舍生忘死战斗着的敌我双方，谁也顾不上这些，只是想尽一切办法将手里的武器狠狠砸到敌人头上，或者插入敌人的身体之中。

莫奔洪躲在墙角里，浑身颤抖着，冷汗跟瀑布一般从额头流淌下来，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滴滴答答往地下淌着。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