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晴抹了抹眼睛,幽幽一叹:“我知道......像公子这样的绝世英才,免不了遭天妒,注定只能惊鸿一现………………”
江晨摸着下巴道:“这么说来,我还算是替天行道了?”
丁睛闭上眼睛,面上泛起一丝悲切神色,轻声道:“我所知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这场梦,也该醒了......”
“我知道你恨我。”江晨低头审视丁晴,“所以,你是不是在这篇真诀里做了什么手脚?”
丁晴没有睁眼。逐渐暗淡的夕阳在她脸上投射出迷蒙的影晕,那清冷的轮廓哀伤得令人心碎。
她带着鼻音,语声沙哑,如诉如泣:“我恨你,但我不会在公子面前撒谎。而且,也没那个必要。”
江晨明白她的意思。
在丁晴心中,除了卫流缨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进入天门。所以,完全没有在御剑真诀中搞鬼的必要。
可江晨不会在“不必”二字上心存侥幸。
江晨淡淡地道:“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丁晴的身躯微微发抖。
她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着江晨。
迷离的眼眸中,倒映出那个熟悉的爱极了的身影。
她的眼神迷茫变得温柔,眼中饱含脉脉深情,纯净得如同阳光下的雪地,没有丝毫暗影。
江晨低头与她视线交汇,盯着她的双眸,凝望其中莹亮光泽,沉声问道:“丁晴,你会骗我吗?”
丁晴仰着脸,温柔凝视眼前人,郑重地摇头:“妾身绝不敢欺骗公子。
江晨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嘴角含笑,轻柔地道:“本公子相信你。”
丁晴浑身一颤。
刹那间恍惚,几乎以为是公子在耳畔低语。
“妾身......感谢公子信任......”丁晴颤声回答。
江晨深深看了她一眼,收回手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在这里等着吧,你会见到他的。”
说完,他的身影便如阳光下的泡沫一般,倏然消散。
丁晴忍不住伸出手掌,想要挽留什么,却抓了?空。
美梦就像泡沫,虽然美丽却终会破碎。
梦醒时分,难舍难分。
她心乱如麻,忍不住站直了身体,窈窕的曲线在夕阳的辉映下泛出淡淡朦胧的光晕。
“该醒了......”丁晴摇摇头,掩不住瞳中深切的哀伤。
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个人发什么呆?”
熟悉的嗓音,让丁晴死气沉沉的心脏倏然漏跳了一拍。
“公子?”
浩气城中,古衣使劲摇头。
“不行!真的不行了!替你维持那个丁晴的梦,多久都行!但预知梦实在是做不到!”
“怎么会做不到?”江晨伸出五根手指,往下弯了三根,“应该还剩下四成月华,完全可以再用一次。”
“哪里还有四成月华?”古衣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你上次的预知梦维持了两天,梦里足足过了六个月!月华只剩下了一成半!一百五十六位造梦师不得不陷入沉睡!还有许多行走在人间各地的狐国姐妹都受到了影响,魂魄
都被迫离开肉身回归了梦境!这样下去狐国都要崩塌了!”
江晨不以为然:“哪有这么严重,你这小丫头又在吓唬人了......”
“来来来!你不是一直想占有我吗?我现在就给你!求求你放过狐国好吗?”古衣激动之下,直接就扯开了衣襟,“我现在就还了你的债!等我们两清了,请你放我们离开!”
“要走啊?”江晨意识到小狐狸这回好像是动真格的,不然也不会连她最在乎的清白都要主动献上来。
古衣愤愤地道:“再不走,整个狐国都要被你吃干抹净了!”
“是我压榨得太狠了吗?”江晨开始反思,“可能我上次在梦里住了六个月确实有点久了,但也不至于影响到整个狐国吧,我看狐国莲池那边还是挺稳定的嘛......”
“稳定个屁!”古衣气得爆出了粗口,“你以为狐国跟凡人国度一样,到了王朝末年会有各种异象,然后再慢慢崩塌吗?没有!狐国只是一个梦境,一旦根基受损,说没就没了!”
“这么严重吗?”
“我不跟你说了,你来!”古衣说着扯开狐皮大裘。
看来她已经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此时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果断和干脆。
尽管还对惜花公子心存畏惧,但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她已经豁出去了,即便身子微微发颤,还是克服了恐惧,一只手抓起江晨的手掌往回蹭。
“来收债!我这个狐国之主今天晚上把全部给你还清!”
江晨连忙抽回手掌:“诶诶,有话说,别动手动脚的,我不吃这套!”
古衣也暗暗松了口气:“反正我明天就走!你要是今天不收债,以后再找我也行!”
“一定要走吗?”
古衣用力点头:“为了狐国的安危,非走不可!而且,自从那个奇怪的月亮出现,狐国就再也采纳不到月之精华了。今天已经十七了,前几天月圆之夜,我们却一无所获,这样下去,狐国得不到月华补充,坚持不了多久
......“
江晨打断她:“这些都是暂时的。我正在找人净化月亮,等这件事办成了,以后每天都是月圆之夜!”
“净化月亮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吧。”古衣摇头,“狐国等不了那么久。”
“最多一个月!”江晨伸出一根手指,“下一个月圆之夜,肯定让你们舒舒服服地享受月光盛宴!”
“抱歉,我们这个月就要走。”古衣的语气虽然娇嫩,却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江晨的眼神闪了闪,暗藏一抹杀机:“想好去哪了吗?”
他不可能轻易放狐国搬迁离开。
像狐国这样的秘密武器,虽然没有太多直接的战斗力,却具备无法替代的大作用,无论是预知梦,还是两界梦境通道,又或者是「颠倒梦想」不死之身的研究,以及能够引发大规模营啸的噩梦攻击,都堪称战略级的法宝,不
可能白白便宜别人。
倘若狐国落入敌人手里,那将制造出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
所以,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江晨宁可将其毁灭。
当然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做法,就是换个狐主。
古衣没察觉到江晨的杀机,柔媚地回答道:“先回白露城吧。那里有狐国旧址,搬迁起来更方便。”
“......白露城?“
江晨心想这跟浩气城有啥区别呢?不还是我麾下的城池?
这难道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古衣细声细气地道:“只要能离你远一些,狐国应该就能脱离危险吧。”
江晨指着自己鼻子问:“我有这么可怕?”
古衣肯定地点头。
“好吧。”江晨觉得自己在狐狸们心目中一定是无法挽回的黑心资本家形象了,但他还是想要试着压榨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我有个建议??你有没有听过狡兔三窟?”
“当然听过。”古衣疑惑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多选几处小天地立国?”
“没错。你们想回白露城,没问题,但浩气城的这座小天地也不必拆除,只要在白露城重新建立一座小天地,不就等于拥有了两座巢穴?这样就算毁灭了一座,也不会危及狐国本身。”
古衣一只手托腮沉吟:“如果能建立多座小天地,当然是好的,可是建立一处小天地需要大量天材地宝,狐国手头现有的积蓄远远不够,每次只能先拆除再搬迁……………”
“我可以帮忙!”江晨拍了拍胸脯,“你列个清单,看看还差哪些,不够的由我来提供!”
“可以吗?”古衣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明显有些意动,却又怀着几分警惕,“你这个人不会平白无故施舍慈悲吧?你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江晨摆了摆手:“干嘛把我想得这么庸俗呢!我也是为了狐国的安危着想,咱们是多年的合作伙伴,我当然也希望你们狐族国祚绵延,长期稳定地辅佐我。”
“还有呢?”古衣明眸扑闪,分明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被坑了几次之后,看来她也学乖了。
江晨咳嗽一声:“当然,眼前确实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们帮我一把。我需要一个预知梦……………”
“不可能!”古衣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狐国经不起一次预知梦了!一次也不行!”
“你听我说完!”江晨伸出手指,“这次最多消耗你们半成月华,如果超过了份额,你随时可以打断梦境!不用加载人类,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地点仅限于浩气城!我也会加入到造梦师之中,贡献一部分力量......”
江晨好说歹说,口水都说干了,又是利诱又是威逼,还许下了无数大饼,这才终于说动了古衣,让她答应了黑心资本家的条件。
他终于能如愿以偿地进入预知梦。
这也是短期之内最后一次进入预知梦的机会了。
江晨直接走入兵器库,选中两柄长剑佩戴在身上,一边温养剑意,一边参详《御剑真诀》。
前十天的进展十分顺利,他重修御剑术上篇「以气驭剑」,轻车熟路,势如破竹,仅仅花了十天,就将御剑术重修至大成圆满,比之前预料的还要快一倍。
这样的天资,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倘若丁晴和柯无眉知道了,恐怕会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这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更关键的,还在后面。
第十五天,江晨已经将《御剑真诀》倒背如流,也自认为看懂了七八成,却仍不得其门而入。
缺失了中篇,中间的一大片空白,“登天”的关键步骤,需要他靠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去补全。
可无疑是个无比艰巨浩大的工程。
普天之下,只有卫流缨一人成功过。
卫流缨一死,天下再无「以念御剑」。
不知道卫流缨花了多少时间才完成了这一壮举。
他虽然趟出了路子,却无法言语形容,无法以文字描述,甚至无法以神念传授给丁晴,因为这不仅是独一无二的一条登天之路,更需要莫大的机缘才能看见天门,鲤鱼化龙。
江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缘,但他很想试一试。
第二十天,江晨仍没有看见天门。
江晨坐在城头上,望着夕阳,身后两柄飞剑追逐嬉戏,像是两条游鱼。
剑光忽闪,将夕阳切碎。
清风徐来,微微带着凉意。
剑移影动,江晨抱膝不动,像一尊雕塑。
一动一静,直至夕阳沉没西山。
暮色暗沉,江晨在城头暗淡的身影,愈发像一尊青灰色石像。
月落日升,江晨始终不动。
第二十五天,又是一个黄昏,阴郁的沉云将夜幕提前拉下。看不见落日,只有苍茫的雨幕将浩气城笼罩。
淅沥的雨点打在城头砖石上,奏出清脆的乐曲。风吹过珠帘般的雨水哗哗作响。
江晨收敛全身气劲,任由雨点洒在头上肩上,带来丝丝凉意。
他的灵台也像被这雨水冲刷过一般,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意境。
他睁开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
远方是一片混沌。
天地都笼罩在无限广阔的混沌中,荒野中树木随风起舞,黑黢黢的模糊轮廓不停晃动着。
“**......“
一声雷从天边滚过,雄浑沉闷,惊得人心里也泛出战栗的感觉。
天尽头,电光闪过,将大地映出一刹那的惨白。浩然无匹的声势震慑着俗世中的凡人,不要妄图窥探天机。
江晨却更加用力地睁大双眼,去窥探天地的边界。
烟雨??中,江晨似乎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与风声不同。
与雨声不同。
与剑气破空之音不同。
那是一种诡异的沙沙声。
似海浪,似松涛,又似市井嘈杂,包含着某种玄妙的韵律,打着他的灵台。
神秘莫测,又暗藏玄机,契合天地,仿佛仙乐妙音,向他揭开了大道真意的一角。
江晨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感受耳中音律的变化。
那声音时而婉转低回,如女子低吟,时而浩大雄浑,若梵音高唱,神韵莫名………………
江晨苦思良久,听着耳边的怪音,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
??这声音,莫不是天门訇然中开的大道之音?
可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天门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