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溜!”
潇潇吸溜了一下口水,打破了此时的宁谧。
看到林曦瞥来的眼神,潇潇捂着肚子说:“饿了。是不是到饭点了?”
林曦没好气地道:“我看你是馋了吧?”
潇潇嬉笑道:“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两个,但你俩也抱了太久了,再这样下去,姑爷肯定也要犯馋了。”
林曦嗔怪:“瞎说什么……”
江晨听见她们的话,心中忽然一动,恰巧他的头还埋着,鼻翼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之前他还以为这是一种特殊的香水味,尚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明白过来,忽然食指大动。
“阿曦,我也想尝尝。”
……
江晨意犹未尽,在潇潇的半推半拉中走出房间。
潇潇将他送出庭院。
“姑爷,今晚就别来了,小姐真的要歇歇了。”
“我明白。”江晨点头答应,忽然想到一事,问道,“阿曦来的这几天,都是你在吃?每天几次?”
“七八次吧。晚上会用丹药抑制。”
“以后你别吃了,都装起来给我。”
“啊?姑爷你太坏了,一个人独占了,一点都不给我留!”潇潇嘟着嘴,一脸不乐意,“我最近胃口差,别的都吃不下,就只能吃这個,你是想让我饿死吧?”
“那我晚上自己来。”
“别别,还是我来吧。唉,真是怕了你了……”
希宁城。
暮霭沉沉。
人们的心情也如这夜色一般阴暗、沉重。
上千人陷入了梦魇,长睡不醒,这种诡异离奇的病症很快传遍全城居民的耳中,城里面开始流传起妖魔鬼怪的传说,并且越传越惊悚恐怖。
就连城里的达官显贵,也有人中招。他们的亲友家眷想尽了各种办法,又是贴门神,又是做法事,又是请高僧诵经,还用上了巫蛊之术,全都无济于事。
昏睡过去的人,虽然脉搏呼吸还在,却再也没有醒来。
他们有的人分明是在做噩梦,表情极为恐怖,嘴里还拼命哭泣求饶,但任凭旁人怎么推攘叫喊,都无法叫醒他们。抽巴掌、针灸、甚至用火烤都不行,反而有几人因操作不当而丧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希宁城闹梦魇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以至于即便夜深了,也没人敢睡觉,生怕陷入梦魇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有人说希宁城把浮屠庙都改成了魔祖庙,亵渎了佛主,这是遭报应了。
有人说前两任城主都无故失踪,死于非命,他们冤魂不散,要找全城百姓索命。
有人说新城主才是灾星,她才上任几天,就招来了灾厄,应该把她绑在柱子上烧死,才能赶走灾厄。
还有人说你们都错了,新城主才不是灾星,她是狐狸精,那些睡着的人都是被她吸干了精气,没十天半个月醒不过来……
夜深了,还有许多行人在街上游荡。
他们不敢躺着,也不敢坐着,甚至连站着也怕睡着,只能走来走去,找人说话提神。
达官贵人们不可能像这些街溜子一样在街上游荡,但是也不敢睡,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找上了城主希宁。
毕竟这位小姑娘号称菩萨下凡,还当众表演过观音显灵,应该是有点神通手段的。
面对官员们的求助,希宁淡淡地道:“那些都是亵渎了无天魔祖的有罪之人,他们长睡不醒,就是无天魔祖对他们的惩罚。”
官员们面面相觑。
一名主簿道:“朱员外也中梦魇了。前几天立魔祖庙的时候,朱员外可是花大价钱烧了头炷香!”
希宁道:“那是他心意不诚,只爱哗众取宠,没有真心供奉魔祖。等他什么时候悔改错误,就能醒来了。”
“那我们……”
“你们回去之后,家家户户供奉魔祖画像,诚心祭拜,就不怕梦魇了。告诉百姓们,敬拜魔祖,不迷前路。”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城主大人这副干巴巴的语气没什么说服力。
城主大人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敬拜魔祖,可她自己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对魔祖的虔诚吧?感觉她每次提到魔祖的时候,都藏着一副很嫌弃的表情。
有人问:“城主大人的府上,似乎也没有供奉魔祖画像?”
“哦,画像在卧室里面,正对着我的床头。”希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我只有在魔祖大人的注视下才能睡得着。”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都散了吧,我要去梦中拜见魔祖大人了。”
官员们相互看了看,都是半信半疑。
现在全城百姓都没几个人敢睡,城主大人居然睡得着?她不会是糊弄我们吧?
有个胆大的主簿问道:“属下斗胆请求,可否容属下跟随城主大人一道去拜见魔祖?”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属下也恳请一同去!”
希宁的脸色沉下来:“你们什么意思?这么多人要去我的卧室?都滚蛋!”
官员们全部被轰了出去。
他们本来不太信希宁的话,不过面对百姓的时候,又是另一番腔调,嘱咐百姓们要敬奉魔祖,可免百灾,并且特意强调了,这是城主大人的指示。反正到时候如果不灵,那都是城主大人的错,跟自己没关系。
有全城百姓来打前哨,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官员们决定再熬一熬,先准备好香炉烛火,等结果出来再看要不要拜魔。
很快,城主大人的指示就在夜色中传遍全城,大部分人都半信半疑,不敢轻易尝试。
到了后半夜,很多人实在熬不住了,就算大人熬得住,小孩也熬不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临时抱魔脚。
大户人家的,让奴仆先试。
小户人家的,只能让妻子或者丈夫尝试,留一人看着小孩不让他睡觉,拜完魔祖,洒泪诀别,眼睁睁目送另一半去睡觉,就好像看着他上刑场一般。
“孩儿他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你不要再哭了……”
“我不是哭,是困得流泪。终于可以睡觉了,死了就死了吧……”
梦境之中,希宁脚踏莲台,乘风飞到江嫣面前。
“我找你找得好苦……我在外面敲了那么久的门,为什么不放我进来?”希宁一开口就怨气冲天。
江嫣“哦”了一声:“在外面敲门的人是你啊?莪还以为又是哪个秃驴在做法事呢!”
希宁怒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跑到了浩气城去找古衣,再从狐国梦境过来,来来回回绕了多远的路?”
“辛苦了。”
江嫣平平淡淡的反应,让希宁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我跑了这么远的路,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声感谢都没有?”
“先说正事吧,姐妹!你大老远跑过来,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江嫣的一声“姐妹”,让希宁心中怒火冷却大半。
希宁猛然发现,假如这个人不是她想的那个人,那她根本就没有发火的理由。
两人本来就只有一面之交,相知甚少,相互疏远甚至提防也是正常的。
她更不该大老远地跑过来,自讨没趣。
希宁定了定神,说道:“有个叫朱员外的,在无天庙为你烧了头炷香,现在他长睡不醒,你应该放他走。”
“哦,这个简单。”江嫣打了个响指,从云端往下俯瞰,“哪个是朱员外?吱个声!”
恢弘的声音响彻梦境天地,在每一个人耳边回响。
一个满身油汗的胖子站在一块大石头前,正用凿子和刻刀雕琢魔祖石像,闻言抬头挥手,大声喊道:“是我!我是朱员外!”
江嫣的目光投注在那胖子身上,朱员外顿感一阵温暖柔和的力量漫过全身,霎时遍体舒泰,如沐春风,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而他所雕刻的魔祖石像,也仿佛具有了灵性,泛起莹然如玉的光泽,像是回应江嫣的目光。
江嫣问道:“是你烧了无天庙的头炷香?”
朱员外大声道:“回禀魔祖,小人对魔祖大人敬慕已久,一听说魔祖大人要修庙,马上捐了五千两银子,侥幸烧到了头炷香,一点小小心意,不敢居功。”
江嫣知道这种人向来擅长投机,谈不上什么虔诚信仰,也不点破,淡淡地道:“你一番心意,我收到了。你在我这做了这么久的客,也该回去了,免得家里人担心。”
远处听到这话的人们,纷纷朝朱员外投来羡慕的眼神。
人间一日,梦里十年。
他们已经在这个漫长的噩梦里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光阴,日日都在雕刻石像,从恐惧悲伤到麻木,几乎快要遗忘了自己是谁。
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个噩梦中,想不到还有出去的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朱员外身上,又羡又妒。
朱员外却连连摆手:“不急不急,等我雕完魔祖大人的石像再走。我对魔祖大人的敬仰,那可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江嫣懒得跟他客套,手指一点,朱员外的身躯就极速下坠,落入人间。
朱员外嘴上还在叫嚷着:“魔祖大人,让我再多看您一眼吧!我只求能日夜侍候在您座下……”
耳边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醒了醒了!老爷醒了!”
“天可怜见!老爷终于醒了!”
“快去叫夫人们……”
朱员外猛地睁开眼睛,一个胖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我好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五六个美貌女子争相围上来,殷情地问候。
“老爷,你总算醒了。奴家都快吓死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奴家可怎么活啊!”
“老爷,妾身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老爷,那个无天老魔没把你怎么样吧……”
朱员外忽然伸出胖手,一巴掌呼在那妙龄女子脸上,将她打得倒飞出去。
“什么‘老魔’?魔祖祂老人家的尊讳,是你能直呼的吗?”
朱员外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出去,让还在犹豫的人们又多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再加上那些拜完魔祖之后入睡的人们的确还能被暴力叫醒,这让更多人也都开始对着魔祖画像敬拜上香。
达官贵人们不同,他们更加惜命,非要大老远去魔祖庙上香,求得开过光的魔像拿回家供起来,才更让人放心。
希宁城中还有很多吃斋念佛的浮屠信众,也只好一边流着泪恳求佛主宽恕,一边挂上了魔祖画像。
还有一些曾经冲进无天庙唾弃、打砸过魔祖金身的百姓,此刻恐惧不已,惶惶难安,在魔祖画像前一边磕头一边扇自己耳光,忏悔自己的罪孽。
梦境中,江嫣感受到众多香火愿力的汇聚,不由心情大好。
希宁城中,已有近万人成为了无天魔祖的泛信徒,数十人成为了虔信徒,估计很快就会出现狂信徒。到那时候,她就能突破梦境,在人间凝聚出香火阴神,真正以神灵之躯,莅临云梦天下!
这样的效率,比起之前的赤晶镇无疑强上数十倍!
果然,恐惧威吓才是汇聚信仰的最有效手段。世间芸芸众生,大多都是畏威不敬德。
难怪上帝喜欢发洪水,佛家喜欢下地狱呢。
想想之前在赤晶镇上,花了那么多金钱和时间,举办了丰盛的宴席,美酒美食管够,才感化了十余个信徒,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跟佛主比起来,我实在是太仁慈了!
江嫣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经意见瞥见旁边的白衣观音,问道:“你还不走?”
希宁道:“我大老远跑一趟,连茶都没喝一口就要赶我走,也太失待客之道了吧?”
“看来你很注重仪式感。”
江嫣说着,手上多了一个精巧的茶杯,递给希宁,“那就请喝茶吧。”
希宁接过茶杯,慢慢摇了摇,看着里面荡漾的几片茶叶,嘀咕道:“连泡茶的过程都没有,太敷衍了吧。”
“咱们毕竟是在做梦,那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快喝吧,喝完回去睡觉。”
希宁抿了一口茶:“以后我敲门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装作没听见?”
江嫣轻笑:“以后你有什么话,不用这么麻烦,可以直接对着我的画像上香祈祷,我就能听到了,省得你大老远跑一趟。”
希宁放下茶杯,闷闷地道:“我不喜欢烧香拜神。我自己就是神,用不着拜别人。”
“好志气!”江嫣竖起大拇指,“既然你这么讲究,那就随便找个人,把你要说的话告诉他,让他上香告诉我。”
希宁嗔道:“你这个人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给我开下门难道很难吗?你记住我的灵性波动,或者咱们约定一种特殊的敲门节奏,比如三长一短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