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露出凝重的表情:“萧夜投奔了沈藏,这下有些麻烦了。看来楼近芳死后,你们青璃国的龙将都被其他人拉拢走了。钱冰呢?他跟你以前是战友,能不能把他拉到我们这边?”
星月道:“我不太确定他在哪,以前都是楼近芳单线跟我们联系。如果下次遇到钱冰,我可以试一试。”
尿裤子的客人虽然已经掩面而去,但留下来的味道实在有些难闻。众人也吃不下东西了,便一起起身离开。
子夜,江晨一行人来到帝宫玄门前。
一名宫女迈着僵硬的步子,将他们五人迎入宫内。
江晨一眼就看出,这名宫女分明是个死人,只是尚未腐烂,动作呆滞,提着一盏白灯笼,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颇有几分灵异的感觉。
其他几人也感觉这帝宫里阴气森森,十分怪异,虽然富丽堂皇,却远没有白天观望的时候那么威严宏伟。
雕梁画柱依旧,亭台楼阁未改,只是给人的感觉却变了。
白天远看的时候觉得威严气派,现在亲身走进来,只觉得狰狞诡异,阴森恐怖。
尤其是前面的宫女那僵硬的步伐,直往阴暗处走,在复杂曲折的廊腰间绕来绕去,愈发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要把一行人带到阴间幽冥去。
凌冬儿小声说:“我听说这宫里一到半夜就闹鬼,是不是真的?”
星月道:“宫里死过很多宫女太监,阴气重,闹鬼也正常。”
蓝翎打了个哆嗦,忽然加快了脚步抢到了最前面:“我怎么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我背后吹气,你们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东西?”
“别回头!你要是回头,就会看到阴间的景象,被那些宫女太监的鬼魂拖走,再也回不来了!”
其他几女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时一阵阴风刮来,一队衣裳素白的宫女自前方出现,向这边走来。
蓝翎吓得尖叫一声,慌忙抱住了江晨的左臂。
小夏跟着抱住了右手,凌冬儿躲到了江晨身后。
星月似乎也跃跃欲试,江晨赶紧劝道:“你就别凑热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使出什么合体绝招呢!”
穿着龙将甲的几個人黏在一起,盔甲交相辉映,还真有几分合力蓄招的气象,如果小夏她们脸上的表情能够正常一些的话,说不定还能唬到人。
宫女们迈着整齐划一的僵硬脚步,眼神也是如出一辙的呆滞空洞,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几位龙将老爷惊恐的注视下,齐齐屈膝行礼。
“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领路的宫女也加入她们的队列中,簇拥着五人,走向阴暗的宫殿深处。
不光是小夏她们惶恐不安,就连江晨也感受到一股萧瑟**的气息围绕着自己,仿佛也要感染他的身躯,将他拉入这一派衰败的气象中。
江晨轻轻吐了口气:“白骨真人,你们这宫里难道就没活人吗?”
最先领路的那名宫女用沙哑的嗓音回答:“有活人,但我信不过她们。我只相信死人。”
“难道伺候女帝的也是这些死人?”
“女帝由我亲自伺候。”
“噢……那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一行人带到一座宫殿前,宫女们将四女安顿在琉璃门外的连房里,只让江晨一个人进殿。
小夏本要跟江晨一起进去,但宫女们不肯。
双方僵持不下,几乎要动起手来。
四名龙将一起出手,破坏力足以把半个帝宫都拆掉。
但帝宫作为天下权力中心,守备之森严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各种机关陷阱、傀儡铁人、甚至这些僵尸宫女,都能够埋葬任何不轨之徒。
女帝销声匿迹这么久,帝宫都一切正常,十二龙将乃至三皇都不敢强攻帝宫,足以说明其防御之坚固。
双方要是真打起来,多半是两败俱伤。
最后小夏四人只好留在殿外等候。
江晨临走之前,小夏对他说:“我在这里等待大人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如果大人还没有回来,我就自刎!”
江晨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我一定回来。”
蓝翎道:“用不着六个时辰那么久吧,就算聊得再投机,两三个时辰也足够了吧?”
凌冬儿促狭地挤了挤眼睛:“万一女帝邀请大人留宿呢?还是夏姐姐考虑得周到!”
蓝翎和星月对望一眼。只有她们两个知道,就算女帝邀请,大人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入殿之前,宫女又要求江晨卸甲。
虽然卫姬颇有微词,但江晨表示理解,依言照做,卸下风暴战甲,只穿着便衣,随宫女入殿。
幸好今天早上他里面还多穿了一件衣服,不然以卫姬喜欢裸穿盔甲的习性,未免会有些尴尬。
江晨走入殿内,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隔着重重纱幔,他看到了坐在龙床上的那道曼妙倩影。
一道幽深的目光,似乎也透过一层又一层的珠帘帷帐,投落在他身上。
这位执掌三国、主宰天下的九五之尊,目光中的审视之意似乎要把江晨整个人看透。
江晨本来衣服就穿的少,被她这么一瞅,愈发觉得阴冷了。
他心中也有些好奇,都说这位女帝疯了,现在看来,似乎挺正常的嘛?
只是女帝也没有穿盔甲,相比于观赏她修长曼妙的身材剪影,其实江晨更想看的是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龙皇圣甲。
卫姬也跟他一样,心急地四下观望,没寻到龙皇甲的影子,失望地抱怨:“这女人怎么不穿盔甲睡觉?警觉性太差了吧?万一被人偷袭怎么办?”
江晨道:“正是因为她警觉性差,所以才压不住天下,导致谣言纷飞,叛乱四起。再过一阵子,这座天下可能都不姓卫了!”
他缓缓上前几步,来到珠帘之前,与女帝四目相对。
这举动可谓相当无礼了,但女帝也没有出言苛责。
两个人静静打量着对方,半晌,江晨才开口打破了沉寂:“女帝?卫秋?”
女帝轻启朱唇,语声慵懒悦耳:“你是卫家使者?把信和信物都放在书桌上,你可以退下了。”
江晨默然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等我见到女帝,自然会拿出信物。”
“朕就是女帝。”
“你拿什么证明?”江晨嘴角微翘,“不是随便什么人往龙床上一躺,就能自称女帝的。”
“大胆!”后方的宫女怒声叱喝,“悖逆狂徒,竟敢对女帝无礼!”
女帝优雅地抬起玉臂挥了挥:“无妨,既然是远方来的客人,我们多担待些。客人,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明,才肯相信朕?”
“胎记!”卫姬用心声说道,“卫玄逸说过,卫秋的胸口有个心形胎记,只要看看就知道了!”
江晨心想我要是真这么说,那宫女不找我拼命才怪。
他微笑着摇头:“我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知道是真是假。你嘛,肯定是假的!”
“哦?”女帝好奇地问,“你有什么根据吗?”
江晨缓缓道:“首先,我刚进来的时候,你没问莪的名字。按理说,我们都是卫家子弟,相互之间都很了解,只要随便聊上几句,就能确定我这个使者是真是假。可你不敢问,因为你怕露馅,你根本不了解卫家。”
女帝一只手撑着额头,叹息道:“朕近来精神疲乏,的确疏忽了对族人的问候。”
“其次,你身上没有穿龙皇甲。我观察过了,这寝宫里面找不到龙皇甲的影子。像女帝这样的九五之尊,就算再自信,不喜欢穿盔甲睡觉,也总该把盔甲放在自己够得着的地方。”
女帝莞尔一笑:“朕倒是没想那么多。这座寝宫固若金汤,没有任何一个刺客能够闯进来。”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江晨竖起手指摇了摇,“你的修为境界,只有五阶,稍弱了一些。如果我是刺客,你现在已经死了。这么容易死掉的女帝,一定不是真正的女帝!”
女帝轻哼一声:“那你又是否知道,朕的这张龙床里面藏了多少机关?未经过朕的允许,你只要再上前三步,就会死于非命!”
“这么远的距离,足以杀你了。”江晨放下手指道,“还有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是元阴之躯,不可能是女帝!”
女帝愣了一下,语气中透出几分羞恼:“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女帝就一定要荒淫无道夜夜笙歌?朕就不能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好皇帝吗?”
“一年两年,你还可能洁身自好。可你统治这座天下已经十年了。”江晨摇摇头,“十年,没有人能够忍得住。尤其是像你这样拥有绝对权力的皇帝,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有人主动献上来,没有人经得起这样的诱惑。你哪怕只是做了一个春梦,第二天都会有人把它变成现实。这样的一个皇帝,十年来还是元阴之躯,我不信!”
女帝冷冷地道:“就凭你这四点臆测,就推断出朕不是女帝,未免太没有道理了!”
江晨道:“我当然还有别的证据,可我估计你不太想听。”
“朕要听!”
“胎记。”
女帝一愣,旋即失声叫道:“慢着——”
江晨出声的同时,就已经出手。
他的身形化为了一缕轻烟,瞬息间穿过了重重珠帘和纱幔,落在了龙床上。
他一只手就捏住了女帝袭来的手掌,另一只手钳住女帝的左手,放在一起钳住,然后腾出右手来,探向女帝的胎记。
“慢着慢着,我承认了!”女帝惊慌地大叫,“我不是女帝!”
江晨仍没有放开她,而是仔细观察她的气息,问道:“你是白骨真人?”
女帝颓丧地道:“是。”
“为什么要冒充女帝?真正的女帝怎么样了?该不会死了吧?”
“没死……只是疯了。”
“真的疯了?带我去见她!”
江晨扣住白骨真人的脉门,将她从龙床上拽起来。
“诶诶诶,你温柔点!我的胳膊快被你扯断了!你早说胎记的事情嘛,我就知道你真是卫家使者,咱俩也用不着相互试探了!”白骨真人一边挣扎一边叫唤,“我没说不让你见她,你别着急啊!再等一会儿,她每天子时末会清醒半刻钟,要不然见人就打,你现在去找她也没用!”
“她到底在哪?”
“就在这下面。”白骨真人向龙床努了努嘴。
“地下密道?”
江晨将龙床上的全部东西都揭开,露出了床板。
白骨真人蹲下去,在床梁边上摸索几下,触动了一处开关,那床板便一分为二,缓缓向两边收进去。等到床板完全不见,就见有个石台“隆隆”地升了上来。
“现在就去?要不再等半刻钟吧,女帝现在的样子可吓人了……”
“少啰嗦!带路!”
江晨拽着白骨真人一起踏上石台,白骨真人启动了机关,石台缓缓往下降。
下降了十丈左右,石台停了下来。映入江晨眼帘的是一条狭长幽森的甬道。
白骨真人打了个响指,甬道两边的烛台就应声而燃,将甬道照得通明。
一阵狂风吹来,将两人的衣服刮得猎猎作响。
江晨皱了皱眉。
这地底下的密道,空气流通是极为缓慢的,哪里来的这么猛烈的风?
是元气在震荡!
是大地在震颤!
仿佛有一头巨大的猛兽在黑暗中呼吸,一吞一吐,都带动着元气在有节奏地收缩扩张,形成了劲烈的狂风,在甬道间穿梭。
“你也感觉到了吧?她还在发疯!”白骨真人苦笑道,“现在去见她很危险,不如再等一会儿?”
“那就再等等吧。”江晨也不是非要挑战困难模式的偏执狂。
两个人靠着甬道闲聊起来。
“女帝疯了多久?”
“大约四十天吧。是一种慢性毒药,大约服用半年才会发作,试毒的太监宫女接连死去,我们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女帝虽然没死,但丧失了神志,只有每天子时到丑时之间会清醒一会儿。为了不引发骚乱,只好由我来假扮女帝,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
“是你下的毒吗?”江晨随口问道。
“怎么可能!”白骨真人激动地叫嚷起来,“女帝从小收养了我,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对女帝的忠心,日月可鉴!我就算去死,也不可能毒害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