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下午五點半,遠處的天邊,只是微微泛著橘色。
東雲信和藤原加世子背對著霞光,並肩走在長長的下坡路上。
他看向加世子,“知更鳥”依舊是那副鏽跡斑斑的樣子,詞綴是“春天和夢想”。
心底卻一直有一個疑問。
到底使用過幾次了?如果詞條破碎,後果是什麽?
眼神有些擔憂。
詞條明顯是和意志相關的東西。
藤原加世子注意到他的視線,仰起小臉,綻放甜美的微笑。
東雲信做出了完美地回應,他的笑容也讓少女微微失神。
“信,我們是在交往吧。”藤原加世子回過神來,臉色微紅,語氣有些不滿。
“是啊。”東雲信趕緊在腦子裡搜索有沒有做讓她不滿的事情,難不成是和上杉綾音的“眼神交流”?
說是眼神其實還有動作。
“那,為什麽一直不拉住我的手,難道這種事還要女孩子主動嗎?”藤原加世子鼓起臉頰的動作像是演練過,微微撅著櫻色的唇,每次都讓東雲信覺得相當可愛。
上野公園的原住民,那隻帶著標簽的松鼠,臉頰也會這樣鼓起,裡面或許藏著松子?果然世間可愛之物,特點都是共通的。
“抱歉。”東雲信果斷認錯,帶著一絲緊張,握住加世子的左手。
出乎意料的,加世子的手有些涼。
現在可是五月,想必冬天會很幸苦。
這雙手確實需要溫暖。
不知為何,東雲信想起來前些天,加世子伏在他耳邊說過的話。
有些愣神。
“今天……”
“嗯?”
加世子的聲音很低,東雲信只是隱約聽到她說了什麽。
“今天……”她微微別過頭,紅暈逐漸染上臉頰,“今天可以去信住的地方嗎?”
東雲信微微一怔。
“我想……聽信的提琴,還有,我學了做飯……”加世子的聲音低到微不可聞,臉頰上的紅暈也在擴散,令人遐想。
另外……幸好一直帶著決勝內衣……
當然這樣的台詞只能放在心底。
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上杉綾音居然提前退出了音樂界。
這讓她有些不安。
這是一個訊號。
很快東雲信就會知道她身上的事情,所以一定要加快進度。
在那之前……
藤原加世子暗暗下定決心。
“可以吧。”東雲信眼神有些遊離,“但要留出學習的時間。”
心裡不可抑製地想到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今天……應該不會吧。
藤原加世子輕輕點頭。
“那,我們先去超市嗎?買一些食材回去。”她的眼神靈動得像是小鹿,“信想吃什麽?”
“什麽都可以,隨你喜歡。”東雲信微微彎腰,伸出右手,十分紳士地說。
“咦?狡猾,這麽說才是最難的!”加世子輕輕錘了他的肩膀一下。
學校附近有一家在日本分店眾多的“成城石井”超市,附近的居民大多來這裡購物。
略過店員的“歡迎光臨”,東雲信順手推了一輛購物車。
藤原加世子買東西,果然是從來不看價格標簽的,只要覺得用得上,就丟進購物車,東雲信就負責挑揀被扔進購物車的東西。
太貴了?不要。
太多了?放回去一部分。
兩人配合得很好,熟練到帶著時光的痕跡,完全不像是認識不到一個月的樣子。
考慮到還有書包,藤原加世子沒有買很多東西,和牛,鮭魚,還有土豆,昆布,香菇之類的蔬菜。
東雲信沒看出來她要做什麽。
只能期待。
到收銀台邊,負責結帳的是加世子。
東雲信不是沒有擔憂過錢的事情,包括兼職打工,房租也就算了,生活費也依靠加世子,讓他有種被包養的錯覺。
雖然被富少女包養也很幸福就是了。
可加世子只是說“一直都是這樣”。
於是東雲信就放棄了別的打算,也辭掉了兼職的工作。
他們都知道“一直”是什麽意思。
既然以往的東雲信都能接受的話。
現在的東雲信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到家是六點二十分。
東雲信租的公寓,是那種典型的獨居房,進門就是裝有燃氣灶和櫥櫃的廚房,再往前走,就是又是餐廳又是客廳也勉強算書房的房間。
至於臥房是單獨的,浴室和廁所在一起,值得一提的是,不但能淋浴,還有一個不大不小剛好裝下一個人的浴缸。
日本人對泡澡的執念,真是深到骨子裡去了。
拿出剛買的茶葉泡了茶,東雲信就被按在房間裡唯一的一張雙人沙發上,看著藤原加世子在灶台邊忙碌。
他打開電視,這個時間東京電視台放的是動畫,不過每次打開東京電視台,放的都是動畫。
不放動畫才值得稀奇。
畢竟在日本流傳著這樣一句名言,叫做“有種危機叫‘東京電視台不放動畫’”。
這家電視台不放動畫插播新聞的時刻,就意味著有大事發生了,久而久之變成了一個梗。
東雲信的注意力不在動畫上,而是在藤原加世子那邊。
她的動作有種行雲流水的美感,看得出來很會做飯,僅有的兩個天然氣灶台都忙碌著,其中一個應該是某種湯品。
東雲信坐在沙發上,微微吹了吹手中的熱茶。
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萬裡挑一的美少女迷戀著你,明明是大小姐,卻願意為你下廚做飯,雖然是剛剛交往卻說著願意和你結婚的話,仿佛就要包辦掉你的一生,就連父母恐怕都會被照顧得很好。
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
不會妨礙上東大的人生目標,東雲信依舊是了不起的東雲信。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的注意力終於轉移回電視上。
電視裡流光溢彩的畫面堆滿他的眼睛。
東京電視台今天放的是《eva》這種懷舊老番,看畫質應該是劇場版,正好播到一群墨綠色小飛機朝著二號機發射子彈,卻被一圈橘黃色光暈彈開的劇情。
AT力場。
有時候人會受到莫名的“神啟”,比如下雪了在窗口看到樓下的小孩在堆雪人,一個人在公園裡逛看到沒有人的秋千架上去坐一會兒,雨夜裡看到亮起的東京天空樹,電視裡在放著經典老番。
想到這個詞的東雲信心裡微微一動,看向不遠處正在忙碌的藤原加世子。
如果她是一本書,東雲信只是翻開了扉頁,上面清晰地寫著“我喜歡你”四個字。
還未向深處閱讀。
她的“心之壁”是什麽樣子的呢?
東雲信想。 uukanshu
“飯做好了哦。”藤原加世子手上套了一雙厚厚的防燙手套,端起砂鍋。
她做了壽喜燒。
被打斷了沉思,東雲信起身去盛飯。
壽喜燒擺的很漂亮,亮白的豆腐,褐色的牛肉片,昆布種種圍成一個漂亮的環,香菇上打了十字刀花。
圍著房間裡小小的桌子,他們就盤腿坐在地上,同時說了句“我開動了”。
加了和牛的壽喜燒和東雲信在老家吃過的壽喜燒沒什麽不同,反而這鍋壽喜燒的湯底,讓他覺得有種熟悉的味道。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開口:“加世子,去過青森嗎?”
“嗯?去過呢。”加世子抬起頭,用筷子的柄端輕輕點著下巴,“我家在那裡有片很大的草場,專門負責培育賽馬,可以騎馬哦。”
“是嗎。”沒有理會少女炫富的話,東雲信又夾了一塊浸滿湯汁的豆腐。
其實他想問的是“去過我家嗎?”。
這鍋湯底,明顯是用了老媽的獨門秘方。
青森那個地方盛產蘋果,日本這座島國的一半蘋果產自那裡,東雲信老家所在的小村子裡,有一種手工釀造果醋的手藝,被稱為“果露”。
老媽會用果露和青森產的扇貝,青花魚吊湯。
面前的這鍋壽喜燒雖然和老家的有區別,但估計是用了相同的做法。
也就是說……在未來見過父母了是嗎?
那為什麽……要回來呢?
東雲信又盛了一碗湯,澆在米飯上。
心底對未來有著捉摸不定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