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在霍去病外出的兩天,始終沿河南行,眼下已接近後世的雲貴邊境。
艙室內,霍去病甫一靠近臥榻,劉清就睜開眼睛,嫣然笑道:
“你說了出去兩天,猜你晚上會趕回來。”
劉清撫了撫小腹,嬌嚅道:“你偷偷摸摸進來,想幹嘛?”
“不想驚動全船的人跟著一起起來。”
霍去病從一旁的矮席上,拿起托盤裡的小點心送到嘴裡,入口松軟甜香,是自家廚子的手藝。
劉清出來,廚子也在船上。
霍去病奔走兩地,今天還沒吃過東西,部眾都是在行軍途中進食,保證體能需求。
劉清拍了拍身邊的臥榻。
霍去病三兩口吞掉四塊點心,去了外衫,解下頭冠,來到榻上,鼻端縈繞著沁人心脾的淡香。
“回來待幾天?”劉清低聲問。
“兩三天吧,我們去看看海。”
劉清嗯了一聲。
隨之而來的交流自然而然,尤其是霍去病將要再次出征,劉清很貪戀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曲意逢迎,情濃時把世間最親昵的稱呼信口喊了個遍。
月滿長河。
霍去病攬著已經睡著的劉清,意識裡卻在推動修行。
進入百戰境,他的力量暴漲。
這是個專事戰鬥,以交鋒破敵來積累氣運的兵家境界。
之前霍去病憑借五枚淡銀符號強行聚斂兵勢,天地交感,破開壁壘進入六境,少了水到渠成的圓融和衝關前最後的積累。
這幾日正可趁機穩定百戰層次的力量。
本經陰符七術,還剩最後兩門修行,將要化出兵符。
其一是本經陰符七術之首的盛神法五龍,另一個是分威法伏熊。
此時,這兩門修行,各自在識海裡化為兩團混沌繚繞的氣團。
其中有無數兵符軍陣的紋理輪轉浮現。
霍去病有一種很清晰的感應,就是當本經陰符七術全部修行完成,會發生一些特殊的變化。
而他體內正呈現出神異的一幕。
識海裡的兵符朱雀,玄武,分別吞吐出赤紅火漿和一股兵伐殺氣,與霍去病體內流轉的氣機交融,開拓著他的筋脈,秘竅。
這股火漿,兵伐之氣,以人體為爐,鑄煉周身,提升兵家的體魄力量。
而靈蓍和玄武兵符也在發光,同樣有氣機,符號脫落,融入霍去病體內。
和朱雀的火焰,白虎的兵鋒相反,玄武吐出的靈氣,靈蓍兵符脫落的符號,皆溫潤如仙丹靈液。
朱雀和白虎主攻,帶著強大的攻伐屬性,而靈蓍和玄武則主溫養,收斂。
四大兵符如物性之兩面,對應陰陽,生死,動靜,攻守。
本經陰符七術,修行到如今,正展現出更多的玄妙。
霍去病以心神呼應天地,遙感星辰。
頂層艙室。
另一間屋子內,卓青珂身穿無袖的絲綢小褂,露出白皙的雙臂,亦是側臥在榻上,薄被圈著蠻腰。
翻窗進來的是白南妤。
卓青珂並未睡著,星眸在黑暗中閃闔。
“嫂嫂怎麽過來了?”
“和侯爺一起回來的,來告訴伱一聲侯爺回來了,免得你睡不好。”白南妤笑。
卓青珂從榻上坐起來,薄被滑落在她突陷的腰窩處。她也拍了拍身畔的臥榻,示意白南妤坐過來和她說說話。
長夜轉瞬。
次日早上,樓船在江面上落錨。
霍去病放出白虎,帶劉清乘白虎直入雲端,在雲層上狂奔往南去。
很快,下方就出現碧藍無垠的海洋,天水相連,蔚為壯觀。
此後幾日,霍去病溫養體內力量,調整兵家的殺伐意氣,祭煉新得的鴻鳴刀。
這把刀,入手後還未出過鞘。
時間來到二月中旬。
草原上正是最冷的時候,狂風呼嘯,滴水成冰。
在更遠的草原以北,冰冷之湖旁的大山,忽然劇烈震動。
深夜時分。
整座山巒從中間緩緩裂開,山腹中走出一個雄壯的身影。
他步履沉穩,每一步踏出,都與周邊天地契合。
當他走出山腹,長發怒舞,鐵鑄般的面龐,膚色古銅。
此人雙腿特長,給人粗橫有力,似能撐起蒼穹的雄偉觀感。
他繼續前行,身後的山巒開始崩塌,轟然巨響,仿佛天地傾倒毀滅。
最終,整個山巒都坍塌為碎石,狀若一個巨大的土包墳墓。
苣都從山腹中走出,開口吞吐。
草原上呼嘯的狂風竟被他一口吞入,周邊數十裡,風勢頓止。
一口氣息能吞納狂風。
下一刻,苣都吞入腹中的那一股風暴像是被壓縮後,重新吐出。
地面在強勁的風暴吹拂下,砰然炸開。
苣都的身形和旋轉的狂風相合,聲勢駭人的往草原以南,急速遠去。
次日天明,在烏蘭巴托,所有天魂部眾都聽到一個聲音。
草原各處,人馬奔走,往王庭外匯合。
驕陽升空,來到中天的位置。
苣都魔神般的身影,出現在烏蘭巴托的高地上。
下方,冰天雪地中,除了天魂部的三萬戰士,還有單於王庭麾下的五萬精銳,以及苣都從更北方土地上征調過來的兩萬雄兵。
“苣都!苣都!苣都……”
伊稚斜也站在高地上,聆聽千軍萬馬齊聲呼喊苣都之名。
他壓下了心裡的嫉妒和不滿。
伊稚斜很清楚,現在的匈奴需要苣都,需要一次大勝。不,需要無數次大勝,直至最終徹底擊潰漢人,成為無上霸主。
“苣都,你終於回來了!”伊稚斜道。
苣都目光如炬:“我說過,兩個月內,會為草原諸部帶來一場大勝!”
他的聲音幾乎傳徹半壁草原。
這一日的草原上,風雲激蕩,各部兵馬因為苣都的回歸,氣勢和信心似乎也跟著回來了。
他們如同被喚醒的狼群,即將爆發出最強的戰鬥力。
大薩滿菩古納矚目著苣都的背影。
他像是看見了某些可怕,而又值得敬畏的事情。
在菩古納眼裡,苣都身上有一股黑氣,匯聚成一個黑色的骨架貼附在苣都體內,兩者二而為一。
那是一個沒有頭顱的骨骼,遍體都是深奧無比,帶著恐怖力量的薩滿咒文。
而那些咒文,曾經屬於神!
菩古納想起在某部薩滿古卷上看過的記述,身軀和靈魂都在顫栗:“他獲得了薩滿之神的眷顧,不……他就是進入人間的薩滿之神……”
大草原的氣息在悄然轉變,漫起濃重的霧氣,遮蔽了一切。
大漢北關,有哨兵發現草原上浮現大霧,將消息送回長安。
下午的時間,皇帝劉徹走入了未央宮的赤霄殿。
赤霄殿是高祖皇帝削天地五嶽之石,齊聚長安,鎮壓一朝氣運所建。
這赤霄殿,也是大漢宗室的宗廟,供奉列祖。
宗廟核心位置,擺放著五嶽之石,對應五方天地。
這五嶽之石共聚宗廟,和大漢國運相合。
當皇帝立在五嶽之石中間,奇妙的事發生了。
他宛如被五嶽托舉,足下有國運之氣化為重山,身形上升,倏地出現在長安上方。
他舉目遠眺,得山河大地之力加身,看向南方,又回身北望匈奴。
遠近的山河脈絡,天地間的氣機變化,盡收眼底。
匈奴所在方向,氣運正在攀升,霧氣鋪蓋四方。
皇帝目光如炬,矚目草原。
他低吟道:“陰陽家批注推演天地五氣,說元狩年是我大漢國運最重要的轉折點,去病的出世與元狩年相合。今年則是各方氣機交匯,往我大漢傾聚的一年。
東西兩向,已被去病接連用兵,氣運被斬落壓製,西域諸國,東北諸部接連歸漢,不足為患。
現在,要輪到南北兩向了!
待四方皆潰,就是我大漢坐鎮天地中央,聚集神朝氣運的一刻!”
皇帝一步邁出,從雲端消失。
書房裡,內侍董旭垂首匯報:“陛下,康居國主來到長安,在宮外等待召見。”
“讓他來見朕!”
不片刻間,康居國主戰戰兢兢的從外邊進來,伏地執大禮道:
“康居小國之主覲見天朝上國大漢皇帝陛下……下臣此來,攜我康居良馬兩萬四千匹,牛羊五萬匹,各類珍貴器物三萬六千余。
年在十六至十九間的貌美女子二百人,獻給大漢皇帝……還有冠軍侯。”
行大禮,獻國璽,表示臣服,乞降。
還特意提了下要給霍去病分一部分禮物,這是康居對擊潰他們的將領的一種尊重表現。
往昔敗在大漢手裡的國家都算上,以這康居國主態度最誠懇,把國璽都帶來了。
劉徹溫言道:“賜座。”
康居國主受寵若驚:“謝天朝皇帝!”
他在內侍董旭引領下,來到皇帝右手邊的席位落座。
“你願降我大漢,朕亦不會虧待於你。”
皇帝平聲靜氣道:“朕會封你為我大漢王侯,賜下食邑。你遷居到我大漢後,長安亦或洛陽等繁華之地,許你自行挑選,擇地而居。”
“下臣想求問陛下,冠軍侯可是也在長安居住?”康居國主小心翼翼。
剛才進貢納降時就提到去病,這時候又提,皇帝笑道:“你可是心慕去病,想見一見他。
你現在坐的位置,就是去病平素常坐的地方。”
康居國主頓時有些坐立不安,原來這是冠軍侯坐過的位置。
“不敢瞞騙陛下,冠軍侯在西域諸國連戰連勝,尤其大月氏被其數日擊潰,據我康居搜集的消息,城內連地面都變得猩紅,泛起血色,冤魂嚎哭,旬月不止。
小臣實對冠軍侯感到敬畏,斷然不敢和侯爺住在同一城,一地之內。”
皇帝哈哈大笑:“去病一生的志向,唯願長槍策馬,他不用兵時,還是很好相處的。
你不如留在長安,等上數日,見一見去病再做決定。”話落看向南側窗外,視線放遠:這個時間,去病怕是已經統兵踏上了身毒的土地。
哀牢。
經過數日的休整,禁軍重聚。
前期進入哀牢的五千老卒,加上霍去病帶來的一千軍,共六千精銳。
他們進入哀牢後,沿線往西快速推進。
這天晚上,漢軍橫跨數百裡,出哀牢,進入後世印和緬交接的區域。
過往的這些時日,前期到來的兵馬,一直在馱運物資往哀牢邊境匯聚。
長達兩個月的隱匿備戰,就為了這一刻。
出哀牢後的平原上,夜幕初降。
霍去病坐在今安背上。
而今安脖頸高昂,正在眾軍面前左右踱步,肌肉時而亢奮的抖顫。
六千漢軍分別由複陸支,陳慶,趙安稽,趙破奴等校尉統領,兵馬肅穆!
霍去病掃視眾軍,朗聲道:“身毒敢對我大漢興兵,聚眾殺我大漢太守,我大漢該如何回應?”
“殺潰身毒,屠萬眾以葬我漢人太守!”
氣勢如虹,千軍相應!
霍去病的聲音沉緩,雙目卻是越來越亮,綻放出刀鋒般銳利的光芒:
“若不能殺潰四方來敵,如何對得起我大漢的萬裡山河,如何對得起我大漢萬民!”
“此戰,漢旗將插遍身毒的土地!”
霍去病伸手前指:“殺為勝,戰為王!出發!”
“出發!出發!出發!!”
六千漢軍追在霍去病身後,漢旗飄揚,狂風般衝向身毒。
與此同時,西域的蒲犁。
張次公,渾邪王,姚招等人齊聚。
他們也收到命令,在同一刻起兵。兩路並入攻進身毒!
“殺!”
Ps:從雲省到印,最近的位置千余裡,漢時的國境和現在有差異,從哀牢出去是後世的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