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不行!
陳守的意識越發活躍,盡管在這水中他的很多記憶都模糊不清,但他能肯定——自己還有需要去做的事,絕不能沉溺在這溫柔鄉裡。
睜眼!睜眼!我必須睜開眼睛!!!
諸多念頭在陳守的心中打轉,最終再次化成‘睜眼’的執念,只是這一次,不再只是本能驅使,而是許許多多的情感融合為一,推動著陳守。
這次陳守也是學聰明了,他明白自己缺少睜眼的力氣,他必須補充能量才能有力氣睜眼。
所以,我需要吃的或者……喝的?
這道念頭如靈光般從陳守腦海中閃過,喝的?這水中不到處都是嗎?
就在陳守產生這個念頭的瞬間,四周本在自然流逸的水流頓時生起變化,從溫柔靜謐變得剛強有力,像是生出意識般主動向陳守擠來,不斷衝擊陳守的軀體。
哎呦!
哎呦!!
哎呦!!!
被水流不斷衝刷,陳守吃痛不已,忍不住在意識中叫喚了幾聲。等他叫喚完,卻也不覺得氣惱,反而覺得有些莫名地親切,像是有人喂他吃飯一樣,只是飯沒進嘴裡,杓子倒是抵臉上了。
‘吃啊,你吃啊!你吃不吃?!’像是在這樣發出詰問,水流變得越來越激烈,分明是陳守說‘餓了’,現在卻不肯吃飯,讓它有點生氣了。
‘不是,你從嘴裡喂啊!戳我屁股是什麽意思?!’
陳守也很是無語,哪有人這樣子喂飯的?
於是雙方一個張不開口,一個撬不開嘴,就這樣不停僵持下去。
在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水流衝擊之後,陳守決定換個思路。
‘……或許,我該想想其它辦法。比如了解一下自己的軀體,說不定我體內有什麽開關之類的?’
想著,陳守便拋開了所有煩惱、雜念,全心全意地講意識集中在自己的軀體之上。
很快,他越發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腦袋、脖頸、胸膛、腹部,直至手和腳。
當意識蔓延全身,陳守也尋到了一個疑惑——‘奇怪,我怎麽沒有心跳呢?’
這個疑惑在陳守的腦中生根發芽,好奇心使他將意識集中在自己的胸腔之內並試圖找到自己的心臟。
而當陳守的意識沉入其中,他只能感到一片沉悶的死寂。
陳守頗為驚訝,但沒有放棄探索的意思,仍舊不停將意識與感知深入體內,深入死寂之中。
隨著越發深入,他發現自己的體內並沒有任何類似血肉、骨骼、內髒的部分,唯有填滿整個軀體的死寂。
所以是因為我沒有血肉,沒有器官所以才沒有力氣動起來嗎?
難道說我是不完整的嗎?
那這些充斥了我整個軀體的死寂又是什麽?
它們為什麽會在我的體內?
疑問越來越多,但全都是沒有線索的無解之問,陳守也不在乎,反而有種樂在其中的味道,畢竟探索這幅軀體暫時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那是什麽?’
許是命運對他的嘉獎,很快陳守便探索完了自己軀體,並在最中心處發現了一樣東西。
‘一枚種子?’
一枚如同樹種般的物體靜靜躺在陳守的軀體中,這又一次顛覆了陳守的認知,人的身體中怎麽會有種子呢?
‘不過要知道它是不是我的一部分也很簡單。’
說著,陳守的所有感知全部撤去,腦海中的意識向軀體中的樹種說道:‘動一下。’
頓時,陳守感到胸膛傳來一股熾熱,原本填滿整個身體的死寂瘋狂向樹種坍縮,一串“嘩嘩”聲自他的體內響起,而後在下一刻歸於平靜。
感受熾熱,聆聽聲響,陳守恍然大悟,他總算明白自己體內那滿是死寂感的東西是什麽了,是於體外同出一源卻無法流動的‘死水’。
而在死水坍縮過後,一直衝擊著陳守的水流像是感知到了陳守體內的變化,立刻卷起洶湧的漩渦,無有阻礙般地朝陳守體內衝去,大有一副要將陳守灌爆的氣勢。
當水流衝入陳守體內,亦是向那枚樹種流去,這時,陳守便感受得真切,所有的水流都在被不斷壓縮,不斷凝固,直至成為微小無比的晶塵,最終附著在樹種之上。
當樹種被完全包裹,化作一顆璀璨的寶石之後,一股微弱的力量便從中源源不斷地產生,湧入陳守的周身各處。
‘我猜對了!’
陳守歡喜無比,感受著體內漸漸充盈的力量,他有預感,很快他就可以睜開雙眼,找到從這裡離開的路了。
只是陳守很快便笑不出來了。
水流依舊浩蕩不歇,而陳守體內的晶體寶石也在不斷生長,漸漸要填滿陳守的整個軀體。
‘……我不會要炸了吧?’
一股不祥的預感充斥著陳守的腦海,很快他體內的晶石大小也超過了他的軀體,只是陳守並沒有如自己預想的那樣炸掉,反而是開始和晶體一同壯大,不斷鯨吞四周的水流。
“呼!嚇死人了……等等,我能說話了!”
下意識地說出話來讓陳守意識到自己其實早就積蓄了足夠的力氣,這讓他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
入目,一片幽藍的無盡海域,深邃、純粹而又美麗。
被眼前的美麗與壯闊攝去心神片刻,陳守驚呼道:“這裡是靈魂之海!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恢復記憶的陳守瞬間認出了這片海域,正是因為在這海中汲取到第一縷魂力,他才能夠在和豺首幽魂的生死搏鬥中取勝,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所以說……”陳守低頭看向自己正不斷生長的雙手,感受著自己體內強悍到令人發指的恐怖力量,不可思議地說道:“所以我吸收的,都是魂力?足以將靈魂凝結成實質的魂力?”
陳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汲取如此之多的魂力,現在自己到底算什麽?一階覺醒者?還是二階升華者?甚至是第三階斬劫合一?
“不,等等!”感受著體內強大到令人著迷的力量,陳守突然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在下沉。”
隨著不斷鯨吞靈魂之海中的魂力,陳守的靈魂越發龐大沉重,正無可避免地向靈魂之海的深處沉去。
低頭向海底望去,哪怕陳守此時形體已然宛若百丈巨人,卻依舊無法看透這溫柔的大海。
“嘖!不行,不能再沉下去了!我答應過羅巧要幫他,我必須回去!這海底,絕不是歸途!更何況阿笨說過,只有躍出靈魂之海才能成為升華者,或許成為升華者我就能回到我的肉身中去!”
或許是因為靈魂越發壯大的緣故,陳守思緒無比清晰,瞬間做好決定向靈魂之海的海面遊去。
陳守巨大的身軀飛速向上遊去,掀起狂瀾,讓無數海水湧動,可饒是如此,對比整片靈魂之海,實在是連水花都算不上。
甚至隨著陳守的靈魂不斷成長,他的對魂力的鯨吞能力也越發恐怖,軀體也越發龐大沉重,上升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直至後面,陳守只能不斷劃水讓自己不至於繼續下沉。
“艸!難道就遊不上去嗎?”
陳守有些急躁,他不知道地球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和羅巧約好的周一有沒有過去,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因為晉升失敗而炸成碎片,林七語有沒有痛恨自己不回她消息,李介休和趙仁豪會不會說自己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還有趙珍玨……那本書我還沒找機會看完呢……”
想到這些,陳守這幅沒有心臟的軀體胸膛中竟然會感覺到陣陣絞痛。
“我還真就不信了!”
陳守怒吼一聲,整個軀體都在爆發出恐怖的力量,甚至早已晶化的軀體內部都開始發出陣陣光芒,隱隱有一股熱量要透出,最核心處的樹種之上有紋路在斷斷續續地閃爍,將要發動某種玄妙的能力。
就在這時!
一切都停止了運動,陳守軀體中的光芒隱退,樹種紋路湮滅,就連靈魂之海的海水都不在流動,凝固在了原處。
唯有陳守的意識察覺一道目光。刹那間,在目光之下,陳守熾熱的意志和龐大的軀體碎裂成無數塵埃,深邃的藍從陳守的眼中消失,死亡的無徹底覆蓋陳守的一切。
而下一刻,一道逆轉生死的偉力跨越無邊距離,自靈魂之海的海底降臨至已然化作塵埃的陳守身上,尚未消散的塵埃再次重組了陳守的身軀,陳守的意志也自無中誕生,歸於軀體。
“留下,或者舍棄這股力量。”
古老而滿是威嚴的言語落入陳守的耳中,引得陳守不由自主地向傳來聲音的海底看去。
“!”這一次,陳守看到了,一尊威嚴如神明,浩瀚如宇宙的軀體蜷縮著,靜謐地沉睡在海底。陳守不知該如何描述祂的鱗片與爪牙,因為它們無時無刻不再變化,無時無刻不再成長,萬千輝光於祂之前不過黯淡的陰影,吞噬世界的恐怖生命於祂之前也不過未破殼的雛鳥。
“龍……”
不知為何,明明與地球上所有神話中流傳的龍類都沒有多少相似之處,可陳守還是不自覺地喊出了這個名字,就像在靈魂的極深處,有一股意識想要呼喊這個名字。
可陳守喊出這個名字之後,那沉睡在靈魂之海海底的偉大存在沒有絲毫反應,卻也沒有收回目光。
直至陳守從長久地呆滯中回過神來,想起祂所說的“留下,或者舍棄這股力量。”,陳守連忙喊道:“我願意舍棄這股力量,請讓我回去!”
就在陳守喊出這句話後,“龍”收回了目光,而陳守的意識與體內的樹種也至靈魂之海中消失不見,回歸肉身之中,只有那副魂力所化的軀體變換成純粹的晶石,落入靈魂之海的海底,落入那尊宛若宇宙般浩瀚的存在面前。
隱約地,無邊之海的海底,一道不知是何語言卻能被眾生理解的歌謠響起,本來肅穆壯美的海頓時變得輕松幾分。
“精靈會修造高塔。”
“樹木將建成圍牆。”
……
“妖精絕不未違背誓言。”
“矮人會打造盔甲利刃。”
……
“龍會永遠守護。”
“圓將不斷衍算。”
……
“我們懷念亡者。”
“我們遺忘叛徒。”
“庇護所是我們的家。”
“我們以愛起誓。”
“消弭仇恨。”
歌謠停歇,“龍”滿足睡去,畢竟祂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