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重錘錘擊,又像是身體被撕裂!
骨頭似乎碎了,內髒可能也受傷了…
強烈的嘔吐感湧現,猩紅的鮮血夾雜著不知名的結塊從喉頭噴出,在地面上濺起血色的花朵。戴安娜再也沒法支撐身體,無力的倒在了血泊中。
我、我要死了嗎?意識朦朧虛浮,戴安娜開始胡思亂想。
…應該還不至於,血肉教堂裡的那些老變態們雖然腦子不好,但在肉體方面的研究卻是首屈一指的,被他們強化過的這具身體應該不會那麽輕易能死的,要不然我在他們實驗台上受的罪不就白受了。
不過在這裡受這麽重的傷,得不到治療,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她翻了個身,面朝天空,讓自己處於更舒服的姿勢,眼神空洞著盯著滿天繁星,像一條被醃好的鹹魚。
早知道我就不去救那些蠢蛋了!
真慘啊,戴安娜,為了救幾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把自己搭了進去,這可一點也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她露出自嘲的笑容,血液點綴的紅唇異常妖冶淒涼。
今天是密報中鄧普斯蓋爾的貨物到達的日子,所以她按計劃潛伏進了飼養區尋找帶有將死湖中天使標志的箱子,找了一圈愣是沒找到。正當她以為情報出現錯誤時,卻遇到一群春遊似的學生在飼養區到處晃。
還怎怎呼呼的打開了一個巨大的黑鐵箱,她之前有見到過那個黑鐵箱,只不過沒在上面看見將死的湖中天使,所以她也沒管。
不過,當那個鬼東西從黑鐵箱中爬出時,戴安娜明白了,這就是她的目標。
血肉研究的究極產物,不,應該說血肉研究的究極惡意,充斥著褻瀆者的肮髒和惡臭,是天神帶給妄圖超脫肉身束縛的人類的絕罰,在她們族內被稱作汙物的怪物。
如果說血肉研究是在尋找超脫人體的極限的方式,努力使人類擺脫疾病衰老和身體的孱弱。那麽汙物的誕生,就是完全拋棄人這一概念,把人當做野獸,把人當做病毒,抹除了所有情感記憶本性,隻留下嗜血。
雖然不會死,不會老,永不疲倦,生命力頑強。但他們誕生起就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面,站在了大陸所有生靈的對立面,他們是所有活物的敵人。
所以降臨會那群混蛋還是把它做出來了嗎?如果說血肉教堂是在追求血肉飛升,愚不可及,那他們研究汙物就是在追求毀滅,是作死!貪慕汙物的力量最終必會被汙物吞食!
雖然心裡吐槽不斷,身體卻及時的動了起來,跳躍騰挪間一腳將汙物踹飛,救下了一個即將被攻擊的學生。
學生們顯然已經嚇傻了,一個個呆立在原地,目光空洞,還沒回過神來。從未接觸過爭鬥、廝殺、血腥的他們沒法理解當下的處境。
好在戴安娜也沒指望他們能發揮什麽作用,不添亂就好了。
被踹飛的汙物沒有反擊,而是盯上了一旁籠子中的魔獸,那個魔獸受傷了,汙物嗜血的本能讓它優先選擇了進食…也可以說是繁衍。
戴安娜面無表情的看著汙物趴在那個魔獸背上撕咬,魔獸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被汙物咬到的這東西有很強的傳染性,一旦被它咬傷,半天內就會淪為他的同類。
為了防止汙物傳染更多的生物,必須乾掉它!
怎麽說的東西的誕生和她們族內遺失的一份古籍有關,所以戴安娜也有責任把它處理好。
本來以戴安娜的實力,即使在飼養區沒法使用魔法,解決一隻誕生初期的汙物易如反掌,但是這東西惡心就惡心在只要有足夠的的血食,再嚴重的傷它也能恢復,而這裡到處都是可口的魔獸血食…還有幾個人類小蛋糕。戴安娜撇了一眼那些傻蛋學生。
所以要先把它引開!
“你們趕緊跑吧,再不跑你們就跟那個魔獸一樣了。”戴安娜輕輕說。
在她的提醒下,學生們也終於意識到了危險,一個個噔噔噔的往樓上跑,還有人傻愣的一邊跑一邊給她加油。
好像是叫做安德烈是吧?
戴安娜沒再想,她取出匕首割開了手臂上的皮膚,潺潺的鮮血順著傷口流出。
本就作為人類天敵的汙物在聞到人血的鮮香後立刻放棄了眼前的魔獸朝戴安娜衝去,戴安娜也順勢往樓下跑。
本來計劃的是很好的,找個牢固的房間把它騙進去,鎖好門,剩下的就寫個條貼門上等卡美洛的大神善後就行了。誰能想到最下層的走廊修的跟迷宮似的,兜兜轉轉戴安娜就找不到方向了。
卡美洛的人都是地鼠嗎,這麽能打洞!
戴安娜懶得再跑了,隨便找了個房間就把它引了進去,然後然後逃跑關門一氣呵成。就在她為解決完麻煩沾沾自喜時,房間裡發生了爆炸。
衝擊波夾雜著泥沙碎石把她重重的拍在了牆上,當場她就暈了過去,意識的最後是她滿腹怨念的髒話。
“‘莫莫’養的,卡美洛在地下藏了什麽!”
等她醒來,爬出僥幸沒把她砸死的牆壁支撐出的狹小空間,周圍卻是一片塌陷的廢墟。她似乎跑出了飼養區的范圍,沒等她認清所處的位置,遠處已經有魔法的光芒飛來,戴安娜只能拖著殘破的身體逃跑。
回憶結束。
戴安娜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困意不斷湧現,身體也感到刺骨的寒冷,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滿身被碎石切割的傷口還沒來及包扎,血液正不斷流逝,如同死亡的倒計時,每時每刻她都在滑向生命的終結。
意識朦朧間,她仿佛回到了那個被追殺的暴風雪之夜。同樣的困意,同樣的寒冷,她蜷縮在挖掘出的雪洞裡,靠在胳膊上割出一條條傷口保持清醒。
為什麽還在堅持呢?
為什麽不睡呢?
這個對她百般蹂躪的世界,還有什麽好留戀的呢?
她想了一夜沒想出答案,她只知道等她爬出雪洞,迎著旭日宛若新生時。心裡第一個感覺卻是後悔…
不過也沒事了,現在不也是要死了。她感到莫名的欣慰。
終於可以松懈一下了,不用考慮組織的任務,不用擔心仇人的追殺,不再在乎各國的通緝。
真正屬於自己的時刻,也是生命最後的時刻…
沒來由的她忽然想到,似乎一直有人詛咒她下地獄來著…不過她也不害怕,只是希望惡魔能等一會再收走她的靈魂,因為她想好好睡一覺…
“不行!你不能死!”
倏然,腦海中響起了憤怒的回響。
“你、你是...索菲婭,你醒了?”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一直在她腦海裡沉睡的索菲婭竟然醒了過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不過在臨死時能有人和自己聊聊天也挺好的。
“你不能死!”索菲婭重複道“你死了我怎麽辦!”
是啊,差點忘了這一茬。
“如果不用靈魂引渡魔法把你的靈魂還回身體的話我死了你也要死吧。”
沒想到臨死了自己還要背上一條人命,自己真是天生的劊子手。她自嘲的笑笑。
“不行,我還不能死。”
“你、你想幹嘛!”戴安娜突然喊道。
在識海深處,龐大的精神力井噴般湧現瘋狂的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想要把她的意志踢開。
“把身體給我,我要去找莫莫。”索菲婭堅定的聲音從腦海中響起。
“你別...”索菲婭的精神力太過強大,遠遠超出了戴安娜的預料,作為身體的主人,在她自己的領地她本來應該佔據主動權的,但她現在卻有點招架不住了。
“沒用的,先不說這具身體能不能支撐到你找到莫莫,就算你找到了又怎樣,他能救你嗎?他救的了你嗎?”戴安娜努力勸說。
“我不管!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莫莫懷裡。”索菲婭固執己見。
“真是個蠢女人。”戴安娜嘲諷道,不過她沉默了一會又說道“真是個令人羨慕的女人。”
至少她在生命的結尾還有個牽掛的人,而自己什麽都沒有...她沉寂了,靈魂,意識,連同所有屬於她的一切都沉寂了,把身體放開給了索菲婭。
索菲婭從黑暗中睜開眼,還沒等她適應身體,全身的疼痛感就全方位的襲來,想要將她的腦子劈開,將她的意識撕碎,她由衷的佩服起戴安娜了,虧她遭受著這麽大的痛苦居然還有氣力跟自己吵。
我、我也不能被小覷。
她咬牙起身,蹣跚著向前走,她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她也不知道莫莫在哪,她就是固執的向前,似乎這樣就可以抓住她的男孩了。
“索菲婭…”
“索菲婭你跑快點…”
“索菲婭來抓我啊…”
朦朧間,她似乎回到了在伯爵府的青蔥歲月,那段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時光。
“莫莫老娘來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