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戰爭 第1話

夕陽下的冰火山，若遠觀，戰痕累累的荒山在斜陽的映射如天邊的一朵殘雲，若近看，攀附在山邊烈紅色的殘雲如同山火，點燃了大山，天空，和山腳處，神明代行者們的雙眼。

“朕、贏了！”

魔主狂妄的大笑聲傳來，那是居高臨下的笑，是智者對愚夫嘲弄的笑。聲音清晰，如釘子一般扎在神明代行們的心中。

魔主的身形陷入封印，形體正一點點被次元的裂隙吞噬。

“砯！”次元彌合，魔主的巨大身影消失在次元的裂隙之中，一點痕跡都沒能留下，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棋局已經布完！”

次元外傳來的笑聲漸漸遠去，卻依舊清晰。

“靜待你的末日！”

笑聲消散，偶有回響縈繞在空中。

夕陽下，七個人落寞的站著，凝視著魔主消失的方向。

“神權沒有消失。”一個疲憊的暗紅色身影說道。

“怎麽辦，我們失敗了。”

緊接著，一個接著一個，神明代行們的身體炸開，血肉的碎末如同灰塵一樣，在空氣中四散的無影無蹤。

“唔。”

眼睛睜開，背靠著樹蔭的年輕人睡眼惺忪，一身藏青色的對襟立領大衣上悄無聲立著一隻青雀，見人轉醒，便倏地飛走了，留贈幾聲“啾啾”。

馮行之咂了咂嘴。回味著方才的噩夢。

“怎麽又是這個夢。”不滿的抱怨著，馮行之調整了一下倚靠樹樁的姿勢，後仰著脖子，將頭枕在木樁上。

湛藍的天空，裹著淡淡果香的微風。

峰頂的景色，真漂亮。

若不是自己精心留意，誰還能想到，在天原國首都——天都城附近的竟然有這麽一處風景。

“在貴寶地睡了這麽多天，”馮行之拍了拍腿邊的土地，“你就叫瞌睡山吧。”

一陣微風拂過面頰，青山似乎給出了答案。

側過頭，馮行之的目光飄過了山間蔥翠的果木，飄過了鱗次櫛比的天原國都城，飄過了山外的遠山，直到白雲的盡頭。

如果時光的凝滯在這一刻，哪怕多停留一分鍾，我也滿足了。

“嗯。”察覺到一絲氣息，馮行之不為所動，隻用手指在空中虛畫了幾筆。

“主神的風之精靈啊請賜予我速度，”馮行之的口中念著，語氣中盡是慵懶，“高速移動。”

下一瞬，馮行之的身影消失了。

馮行之出現在了五百米外的山道上，兩名天原國近衛師團的士兵的面前。

“說吧，找我啥事兒。”撓了撓頭，馮行之很沒站相的呆立著。

“什麽人！”一名矮胖的士兵被馮行之的突然出現驚嚇到，言辭凶戾，兩手卻在慌亂地掏著佩劍。

馮行之沒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人。

“別掏了！”另一名瘦瘦高高的士兵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用手重重敲了下凶戾矮胖士兵的鐵盔。

說著，不理會矮胖士兵的不解，瘦高士兵畢恭畢敬地問道:“請問，您是神明代行馮大人嗎?”

“嗯，我就是馮行之。”

得到答覆的瘦高士兵語氣更加恭敬:“馮大人，天原王陛下有請，請您明天中午入宮覲見。”

“嗯，不去。”馮行之的回答乾淨簡潔。

“回去睡了。”說著，馮行之丟下了獨自凌亂的瘦高士兵，轉頭就要走。

“馮大人，您作為神明代行引導了我們的勝利！這是陛下對您在第五次魔族狂潮中英勇表現的封賞！”

馮行之頭也沒回，隻擺了擺手:“客氣了，要是加官進爵或者金銀財寶的話，你們替我領了就是了。”

瘦高士兵作為王室近衛，平日裡漂亮的完成過不少任務，哪想得到會在“請人去領賞”這種任務上碰了釘子，此時只能乾瞪眼看著，臉上寫滿了焦急。

“等等！”矮胖士兵反應過來，立刻小跑幾步追了上去。

“嗯?”馮行之眉頭一皺，對士兵的糾纏感到不滿。

“陛下說了，”不理會馮行之的不滿，矮胖士兵努力克制著凶戾的語氣解釋道，“如果您不去，就沒辦法給您封賞了，是…對了，您想要的東西就得不到了。”矮胖士兵靈光一閃，回憶起了臨走在天原王陛下的囑托。

“嘖，這麽快嗎…”馮行之左手托著下巴，望著天空思考了一陣。

“好吧！”馮行之歎了口氣，“有勞你回復陛下，明天中午，我會去看看。”

與此同時，天都城王宮，最高議政廳內。

議事廳的長桌前坐滿了天原國的重臣，鴉雀無聲，都靜靜地凝視著議事廳正前方的幕幃。

靴聲橐橐，由遠及近，聽到這個聲音，眾人默默，似乎在準備著什麽。

幕幃後，黯淡的內廷長廊中，一位相貌冷峻的年輕人急匆匆地行走著，一身明黃色的袍服幾乎帶起了一陣狂風，胸前絲繡的金色團龍在宮燈的微光中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兩旁的侍從紛紛鞠躬相迎。

年輕人冷冷地穿過侍從，伸手正欲推開幕幃。

靠近幕幃的手突然停下，僵在半空。

年輕人調整表情，在冷到能夠結霜的臉上，抹了一層如沐春風般的淡笑。

何興敗緩緩推開幕幃，從容地走進了議政廳。

“臣等恭請國王陛下聖安！”見天原王走進議政廳，兩邊的重臣們齊刷刷地站起身來。

“余躬安，”簡單打了招呼，何興敗落座首席:“既然大家都到了，咱們議事吧！”

“陛下。”坐在距離何興敗最近的一名身穿文官製服的老者緩緩舉手。

“首相大人請說。”

“咳咳…”天原國首相緩緩站起身子，“陛下，諸位大人，兩個月前，在三百年一次的魔族狂潮之中，我國取得了與魔族狂潮的戰爭的第五次偉大勝利，這是陛下將要彪炳史冊的偉大功勳。”

何興敗淺淺笑了笑。

“陛下，在您的統治下，我們取得了與魔族抗爭的勝利，老臣和各位臣僚願意在您的帶領下，在之後的日子裡永遠的勝利下去。”

聽聞此言，在座的重臣紛紛點頭。

何興敗微笑著看向首相:“首相大人，你有什麽提案呢?”

首相不疾不徐，果斷且清晰地說道:“魔主禍亂人間久矣，這次竟在被封印前搞出了什麽‘魔主典藏’，”首相略頓，斟酌了下語言，“外加上，這次的神明代行與以往歷次都不一樣，如今流沙大陸的局勢，老臣翻遍史書都聞所未聞啊！”

此言非虛，跟隨著首相的發言，何興敗眉頭一沉。如今的人類陣營真的可以用取得“勝利”來一言蔽之嗎?第五次魔族狂潮，上到魔族的首領——魔主，下到普通的魔族，毫不客氣的講，比以往任何一次狂潮都要弱小。不同於人類歷史上討伐過的前四次魔族狂潮，不過十個月，魔族便在流沙大陸所有國家的討伐下崩潰，整個過程太順利了，順利到有些平淡。

唯一與眾不同的，就是魔主在被封印前，用盡全身魔力傳遍全大陸的言語——“‘魔主典藏’被我埋藏在世界的各個角落！若想輕易地獲得力量，就去找‘魔主典藏’吧！人類，我的收典藏可以實現你們的全部**，而這，正是人類給不了的！”

回想起魔主的聲音，何興敗便有些頭疼，第五次勝利日後，自己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這次的魔族狂潮的目的並不是直接消滅人類。第五次魔族狂潮也遠遠沒有結束，一切都是個局，服務於魔主最後所說的“魔主典藏”。

每一件魔主典藏難道都如魔主所說，蘊藏著巨大的魔法能量，能夠輕易地摧毀一隻軍隊，甚至毀滅一個國家?何興敗的思緒稍稍走遠。

如若這樣，往後的路一定很難走。

“陛下，”首相打斷了何興敗的沉思，“時不我待，老臣提議，設立專門機關，以收集國內外的‘魔主典藏’！”

此言一出，令何興敗感到意外的是，往日裡嘁嘁喳喳、總會有不同意見的重臣們卻出奇安靜。

難道大家都支持搜集魔主典藏?

意料之中。

“可是，”壓下心頭的想法，何興敗故意皺緊眉頭，面露難色，“人類聯軍的領袖，主神教皇國早在上個月就宣布了禁止尋找‘魔主典藏’的新教義。元首峰會上，余可是向他們保證過的，天原國絕不主動尋找‘魔主典藏’。”

主神教是全大陸最強勢、信眾最多的宗教，主神教的轄地——主神教皇國佔據了大陸的最為富饒的中心地帶。教皇國擁有人類陣營中最強大的軍隊——主神軍團，是每一次魔族狂潮時抵抗魔族的主力軍，雖然在第五次魔族狂潮中消耗很多，可依舊有著令人生畏的實力。

貿然觸怒教皇國，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陛下，我想說幾句。”渾厚的聲音傳來，坐在首相對側的中年武官舉起了手，肩章上的一團真龍在宮燈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元帥閣下，請說。”

“臣不好說主神教的壞話，但是那幾個王國和汗國，可都是些背信棄義之輩！”

元帥中氣十足，言語中充斥著憤怒:“為了大陸的和平，陛下和他們都跟主神教廷保證過，禁止國內尋找‘魔主典藏’。但是！根據軍方的消息，施殆汗國和威達西亞王國都已經設立了專門機構，明目張膽地搜集著‘魔主典藏’。”

“長此以往，待其他勢力尋得‘魔主典藏’並將之運用於軍事，天原國的處境會十分被動，陛下！為了國家，臣望陛下不必墨守成規！”

“陛下。”坐在首相身邊的一名神官舉起了手。

“大司祭大人，請說。”

“首相大人和元帥大人的話鞭辟入裡，句句扼要，”大司祭站起身來，“在政策上，臣已經無法置喙，但臣的發言，目的是寬慰陛下的心。”

“大司祭大人，您是我國國教的教宗，是主神葵商在我國的真正仆從，您的話不僅能寬慰余的心，更是向我傳遞主神對天原國的慈悲和指引。”何興敗動情地說道，言辭十分真誠。

雖然主神的信仰布滿流沙大陸，但是信奉主神的國家並不一定尊奉主神教廷。

天原國國民信仰主神，管理這片大陸信仰的是東傳教會。東傳教會全名主神教東傳教會，與主神教廷並無二致，但因為歷史原因，東傳教會奉行“獨立”的宗旨，不承認主神教廷，隻承認天原國朝廷欽封的大司祭為唯一合法宗教領袖。

“陛下…”

大司祭似乎沒想到天原王會如此誠懇，內心暗自感動，隨即正聲說道，“您只是向所謂的主神教廷保證過，而不是向主神葵商立誓，這一點，請陛下明確。”

“另外，臣作為主神的仆從、天原國的大司祭、東傳教的教宗，從來沒聽說過，也不會認可所謂的主神教廷擅自修改的，所謂‘教義’的內容。”

“主神葵商所創造的流沙大陸，是一個真正和平和幸福的大陸，而所謂的‘主神教皇國’，威達西亞王國和施殆汗國，他們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在破壞大陸人民的和平與幸福。”

見天原王的眉頭漸漸舒展，大司祭繼續說道:“而陛下您，一定要改變目前的局面，這不僅是臣等的期盼，更是主神葵商賦予天原國的使命。陛下，為了天原國，請您不要理會與所謂主神教廷的約定，盡快命令臣等著手搜集‘魔主典藏’！”

“好了，”按下心頭暗笑，何興敗雙目低垂，佯裝思考，又緩緩睜開雙眼，“為了天原國，看來余也不得不破一次例了！”

“余決定了！”何興敗站起身子，其余的重臣紛紛跟著站了起來，挺直了腰板，滿眼期待地等待著天原王的決定。

“籌備對魔事務局，負責處理國內外一切戰後魔族事務，”何興敗看向為首的三位重臣，“此外——”

“對魔事務局就劃到西閣名下吧。”

西閣，就是王室事務總局，因為地處天都城王宮西側而得名，職權上是負責王室內務的部門，王室事務總局不受任何部門節製，隻對國王一人負責。在上一代天原王統治期間，王室事務總局兼領了整頓吏治、處理外事和保衛首都的職責。

何興敗此言一出，最高議政廳內在座的重臣們鴉雀無聲。

本來緩和輕松的空氣凝重了幾分。

“首相大人、元帥閣下，還有大司祭大人，對魔局的從招募到行動，以及他們在國內外所造成的一切影響，隻用余一人負責就夠了，”何興敗打破寂靜。

“萬方有難，罪在余一人而已，打破與教廷的約定，是非功過，不勞你們費心。”

說罷，何興敗轉過身去，背身對著眾人。

“臣等謹遵陛下聖命。”重臣們紛紛鞠躬行禮。

說罷，何興敗轉身離開，推開幕幃，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