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一邊說著,一邊審視著所有人的表情,渴望捕捉到蛛絲馬跡。
“昨晚戌時,我們在南部的叢林裡發現了他的屍體。一夥窮凶極惡的歹人將他殺死了!”
這麽大的消息是瞞不了多久的,為了給眾人施壓,灰白乾脆地陳述。
驚愕在人群裡蔓延開來,人們滿臉的不可置信。
什麽?
屍體?
居然有人敢對灰族少爺下手?
居然能殺死二級的獵手?
誰?誰能有這番手段?
柳原同樣一臉不可置信。
什麽?
戌時?
發現得太快了吧?
這不是剛殺完沒多久就被發現了嗎?
“還指望荒獸幫我毀屍滅跡的...”
柳原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運氣不佳啊。
但是,他說“一夥歹徒”麽。
看來屍體的布置起作用了。
他們現在以為是一夥人乾的,孑然一身的自己嫌疑會下降許多。
柳原稍稍安心。
“酒肆店家的女兒,楊瑤何在?”
話音剛落,後廚便鑽出一位少女。
少女頭髮不長,剛到下巴,後腦杓扎起一個短短的小辮,額上生著一對山羊角。
她圓圓的小臉上,有神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微微勾起弧度的嘴巴湊出一副習慣性帶有笑意的活潑表情。
比起美麗,少女更可以說是可愛。
此刻,楊瑤的臉色有些蒼白,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閃動的目光時不時在人群中流連。
灰白露出些許四級獵手的氣場,銳利的目光停在她身上。
“聽聞你昨日要與二少爺成親,講講你們接觸的始末吧”
楊瑤有些畏縮地將婚宴的過程講述了一遍,只是將柳原這個人全盤隱去,潑糞水的是“陌生的店小二。”
“沒有隱瞞吧。”
灰白緊緊盯著她的雙眼。
“沒有。”
楊瑤自然地搖搖頭,後腦杓的小辮也跟著搖了搖。
聞言,柳原搭著衣沿的右手五指,緩緩向掌心攥去,最終握緊成拳。
他明白,她是害怕自己受牽連。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為自己這種人考慮麽?
心腸這般好,難怪會有此次劫難。
若是她心硬一些,肯拋下酒肆就走,灰少爺也就失去了威逼她的最大籌碼,強娶之事也就不會那麽順利。
灰白並未察覺什麽不妥,便又讓酒肆其他的夥計講了一遍昨日婚宴的始末,內容大同小異。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好心,終於,陳述中多了兩個名字。
店小二柳原,和介紹他來的陳河。
“柳原和陳河在這裡嗎?”
兩人交相站了出去。
楊瑤看到柳原,眼裡悄悄綻出幾縷複雜的異彩,同時又閃過些許擔憂。
“等等。”
未待灰白問話,顧直就出聲了。
他繞著柳原四周打量了一下,一對幽綠狼眸正對上柳原深如古井般的眼睛。
“你...是人族?”顧直問。
“是。”
嘩!
顧直突然單手抽出背後的劍,橫置到柳原身前。
雪白色的劍身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耀出耀眼的光澤,劍柄處雕著一個精致的狼頭。
柳原的眼神暗暗一凝。
一把玄兵!
人族使用的兵器大致分為五等。
從次到好分別為,最普通的兵器,鍛造良好的利器,玄兵,地兵以及天兵。後三個等級又分上中下三等。
前兩個等級不過是普通的鍛造物,只有工藝之別。
而第三個等級及以上的兵器則由特殊的材料或者工藝製成,會帶有與魔力有關的特殊效果。
顧直的劍便是如此。雖然無法判斷具體是玄兵裡的幾等,但柳原可以清晰地看出,這是一把難得的好劍。
“會用劍嗎?”
顧直目光灼灼地看著柳原。
柳原表現出被劍嚇到的樣子,退了幾步,哆哆嗦嗦地搖搖頭。
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怎麽回事?
這個獸族,居然用劍?
難道他從屍體上看出了劍訣的痕跡?
不可能啊,能造成鋒銳割傷的獸族法訣比比皆是,更何況兩人的致命傷都是用魔尾造成的。
顧直盯著柳原看了一會,才收回了劍。
他向灰白點點頭,示意問話繼續。
“柳原,講講昨天下午你發生的事吧。”
柳原開始磕磕絆絆地講述自己修改版的故事,想要安穩生活的自己接取了工作,卻因過度緊張弄巧成拙。
他時不時地哭訴幾聲,對著灰白諂媚幾下,神情懇切,情感真摯。
若不是陳河已經見識過柳原的變臉功底,此刻說不定也會被柳原騙過去。
“真會演啊。”
他在心裡偷偷地感歎。
未等灰白繼續,一旁沉默著的顧直突然出聲。
“昨天酉時你在哪裡?”
“...我,有些被嚇到了,想要放松放松,所以約了朋友們在那邊的街角打牌。”
“朋友們?”
“嗯。”
柳原無辜地點點頭。
“幾乎都在這裡。”
顧直眉頭一挑,沉聲道:“好,我現在派人去查,查出結果之前所有人不可妄動。”
接著,灰白又對陳河和“朋友們”進行了一遍訊問,結果沒什麽不同。狐媚兒則派了幾個侍衛去幾人的家裡搜尋。
暗讚了一聲陳河辦事靠譜,柳原心中已然大定。
他已經大致猜到了灰族探查的進度。
如果已經有了明確的指向或者線索,根本就不用問,直接拿人就是了。
就算要問,也不會用這麽粗糙的訊問方式,被問的人甚至有機會相互聽到對方的說法。
他們沒什麽線索,現在只是在詐人,希望有人能夠被嚇出破綻。
柳原暗暗安下心來,表現得越發自然。
半晌之後,數波去查探的人馬都回到了空地。
“幾人的家裡都沒查到可疑的東西。”
“附近的住戶說這夥人確實在街角打牌。”
結束了。
柳原心道。
灰白轉頭與顧、狐二人商量了一會,似乎也達成了共識。
他面無表情地對人群道:“沒有問題了,大家可以自行離開。”
若是在現場留下了馬腳,若是沒有縝密地把陳河拉入局,若是貪了一點財物......
只要上述的諸多布置有一步走錯,自己現在想必已經身首異處。
以一人之力挑戰宗族,就是這麽凶險。
這番沒有硝煙的交鋒,勝負已分。
看著宗族的人們逐漸撤出空地,柳原伸了個懶腰。
“喝完這最後一次粥,就悄悄地離開這塊地方吧。”柳原心道。
楊瑤的問題已經解決,多和她產生交集反而可能給彼此帶來麻煩。
陳河倒是可以長期合作,主要也是因為他的人脈太廣,去哪兒都避不開。
柳原在心裡默默盤算著。
突然,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
誰!
什麽時候!?
不好,大意了,沒注意魔力感知!
柳原冷汗頓生,但他馬上克制住過激的反應,想要裝作正常地轉過身去。
嗡!
噴湧而出的敵意牢牢鎖定住柳原,讓他幾乎聽到耳鳴。
渾厚的魔力從那隻手上傳來,威脅之意盡顯。
“不準動。”
耳邊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顧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