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臘月二十九,氣候嚴寒至極,漫天雪花飛舞,大地披著厚實銀裝。
當康郡裡,年味盎然,暖意濃濃,別有一番人間煙火溫情。
泠星進入一處破廟裡,席地而坐,稍作休息,此刻家家戶戶裡的笑語喧嘩,與他無關。
他拿出一壺酒,開始大口喝了起來,突然聽到一陣動靜,他瞥見是一頭“豗(huī)”朝他跑了過來,然後倒在了他身旁。
“怎的,你也是來找你夫人的?”
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豗,泠星說著胡話,蹲下身來,細細打量起來。
豗的腰部有傷口,從這一路的血跡看來,應該是失血過多。
泠星拿出身上藥粉,塗抹到了豗的傷口處,不出一會兒,就止住了血,再過一會兒,傷口居然也複原了。
這一刻,泠星臉上的陰霾少了些許,端起酒壺,又開始喝起酒來。
瑞陽有獸,其名為豗,似豚,然大於豚而肥,體圓且滿,肉甚鮮美,炊烹既畢,味極佳。
乃是瑞陽的百姓,每當歲節之際,所嗜之珍饈也。
當康郡裡,有個老頭叫泰老三,老婆走得早,留有一個兒子,他獨自一人將家裡的孩子拉扯長大。
後來兒子娶了個媳婦,又生下一子,一家四口過得也算幸福。
哪知天不遂人願,兒子上了前線打仗犧牲了,兒媳沒多久後也相思成疾,患了場大病沒有挨過來,也跟著去了。
隻留下了泰老三和他的孫子,一老一小,生活處處艱苦。
泰老三養了一頭豗,這快過年了,一家兩口人,滿心歡喜的盼著這過年吃些豗肉,劉老三便準備到這郡上的菜市裡,去找位屠夫來幫忙殺豗。
可是到了菜市上,找到那些屠夫幫忙,他們都是面露難色,推脫說著沒有空。
這時有一個叫萬麻子的屠夫,走上前來,“泰老漢是要殺豗嗎?要不要我來幫你的忙呢?”
看著這萬麻子一副得意的樣子,泰老三算是明白了,難怪其他的屠夫這般支支吾吾,不願意到家裡去幫忙殺豗,全都是這個萬麻子從中作梗。
他在這菜市裡可是橫行霸道,屬於有理翻江,無理倒海的人,還長得一臉凶相,不說話都讓人想要離他十米遠。
在泰老三兒子犧牲以後,這萬麻子跟他兒媳婦表白,兒媳直接沒有搭理他,回家將此事告訴了公公,泰老三是操起家夥就找到那萬麻子拚命。
萬麻子雖說打一個老頭輕輕松松,但礙於街坊鄰居都在,這事兒他也不佔理,弄得萬麻子是惱羞成怒,對著被街坊攔下來的泰老三,吼了一聲,“走著瞧!”後,便揚長而去。
誰想到自己兒媳都已經走了快一年了,萬麻子居然是在這件事情上為難起了他來。
泰老三惡狠狠地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老子家今年就算吃不上豗肉,也不會來找你幫忙!”
回到家以後,泰老三看著這眼前的肥豗,不禁老淚縱橫,自己一個老頭,孫子也才5歲,哪裡殺得了這頭豗呢?
眼前的這頭豗,大得跟頭牛似的,別說是這孤老寡童了,就算是尋常的屠夫,沒有幾個人,怕是也都搬不動。
看著窗外那家家戶戶的熱鬧,泰老三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還是自己殺豗。
打定主意,泰老三跑到廚房拿起了一把菜刀,孫子去撿了一根棍子,一老一少就向著豗圈殺了過去。
這一老一少把兒子兒媳、爹媽走了後的委屈,全衝著這頭豗去了,刀棍齊下,沒頭沒腦的就是一陣劈砍亂打。
這豗不僅又壯又肥,力氣也是大的出奇,腰上吃了一刀,頭上又挨了一棍子,頓時暴躁不已,怒叫一聲後就一頭撞出了豗圈,朝著當康郡外狂奔而去。
泰老三看到眼前情況,有些蒙圈了,過了一會兒,舉著刀就去追,孫子也跟在後面,兩人沿著血跡又哭又罵的追了很久,一直快追到當康郡郊外。
看到眼前有座破廟,再看看地上的血跡,泰老三知道了豗進了破廟裡,心裡松了口氣,看來這下是跑不了了。
孫子跟著他氣喘籲籲地追到了廟裡,只見有一個黑衣壯漢,站在豗的旁邊,而那豗雖然已經昏了過去,但身上的傷口卻不見了。
這黑衣壯漢正是泠星,泰老三壯著膽子上前說了一句,“好...好漢,這頭豗是我家的。”
泠星看了眼泰老三和他孫子,一老一少,拿著一刀一棍。
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豗,自然是明白了怎麽回事了,於是“咻”的一聲,消失在了廟裡。
爺孫倆見到高手也沒來得及詫異,直接走到了豗的身前,準備將這頭豗給趕回去。
拍了兩下,這豗醒了,但它就是不肯起身,不論你打也好,還是踢也好。
就在兩人無計可施時,一路跟著泠星的釋子桀走了進來。
“老人家,你們可是要殺豗?怎麽這樣個殺法?不去請個屠夫幫忙?”
泰老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長得細皮嫩肉的,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這服裝看上去挺像是差人穿的差服,胸口上繡了個“離”字,但泰老三並不認識這身衣服。
釋子桀不問還好,這一問,泰老三看了看這屋外的雪,又看了看腳下的豬,瞬間眼眶一紅,直接坐到地上哭了起來,開始訴苦。
釋子桀在旁聽了半天,眉毛漸漸地凝成了一團。
“欺凌老小,非仁德之舉,人應該有惻隱之心,這是人倫之常。”
泰老三哭訴了一會兒,心中好受了一些,拜謝過釋子桀,又準備去折騰這倒地不起的豗。
釋子桀沉吟了半天,忽然喊道,“老人家,即便你把這豗趕回去,又如何殺得動它呢?”
“哎,我也不知道。”泰老三看著地上躺著的豗,無可奈何的說道。
“老人家,不如這樣,你先回家去,等下我幫你把這頭豗給拉來,替你殺掉。”
老人家看著眼前這細皮嫩肉的釋子桀,有些懷疑。
“年輕人,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怎殺得了這頭豗?”
“老人家請放心。”釋子桀哈哈大笑,“殺個豗而已,我四歲的時候就能獨自殺豗,逢年過節,家裡的豗都是我來宰的。”
泰老三更是不信了,眼前這年輕人怕不是腦袋有問題,不然怎麽當著老人家的面說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話。
見泰老三那一臉懷疑的模樣,釋子桀抬手輕揮了一掌,就見那掌風所至之處,一尊缺胳膊少腿的神像,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瞬間化為碎片,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