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趟出行準備的輜重都是由財大氣粗的司徒家一手操辦,所以苻劫倒也不擔心等到最後彈盡糧絕。
磨磨唧唧了一路,江小童回頭一望,終於看不見了汝陽城的影子。
“終於出城了。對了,生生姐呢?慕容大哥也不見了。”
“或許是到前面探路了吧,畢竟帶著我行動不便……”對失蹤兩人頗有了解的苻劫有條理地揣測道。
可是他的揣測錯了。
江小童只見隊伍後面突然閃過兩道虛幻的身影,身形之快令她不得不眨眼適應。
可一轉眼間,離開她視線鎖定的白生生就已經落到了板車上,順帶氣鼓鼓地敲了苻劫的大腿一下,痛得苻劫齜牙咧嘴。
“真是氣死人了!你怎麽還躺在這裡,跟個沒事人一樣!”
“你知道那司徒小兒對我們做了什麽嗎?”
“做了什麽?”苻劫實在是不知。
“司徒小兒手下那個小卒使壞,竟然讓上司克扣了我們的給養。他司徒中落作為此行的總指揮,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暗中默許了此事!”
慕容易騎著新的白馬姍姍來遲,補充解釋道:“所以白姑娘就又削了他們一頓,搶了一套給養。”
說罷,慕容易便將幾袋包袱扔到了板車上,江小童扯開一看,果真是糧食。
苻劫聽聞,舒展的眉頭快速皺起。
自古以來,戰前安排給養之事都事關重大。
這次,更是關乎祠堯之行的成敗,可司徒中落依然放任手下如此行事,恐怕是別有所圖。
“容易,那司徒中落費這麽大周章,甚至不惜坑害同僚,一定是別有目的。”
“那祠堯山上的識患,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著苻劫陰沉的臉龐,慕容易不敢大意,將他所知情的有關祠堯山的信息都講了出來。
“汝陽東南二百余裡,有一山,名祠堯,高兩百仞,方數百裡。”
“百年間,時有涉足者迷失於其間。起初汝陽縣眾以為林深山險,也不為意。”
“後來,往來汝陽者,凡行至祠堯者,皆音訊全無,無論男女,無論官民,皆無蹤跡可尋。”
“自此,汝陽祠堯患成。這些都是汝陽縣志所載,言之鑿鑿,不可更改。”
講到這裡,慕容易先是頓了頓,然後又講了下去。
“五年前,祠堯山暴雨,山洪噴發。突然有大量血肉骸骨自山澗衝下,引得百姓人心惶惶,報告知縣。”
“知縣派兵卒前去驗屍,竟發覺那些骸骨上盡是啃咬之痕,再加以甄別,發現竟然是人齒所咬!”
聽到要緊處,感到害怕的江小童連連將身子靠到了白生生的懷裡,尋求安慰。
“官府幾次派兵進山查探,都是幾近全滅。至於那些歸來者,俱已神智渙散,口中也只會重複一句話。”
“什麽話?”
聽到興頭處,苻劫追問道。
“食人鬼,人吃人。”
聽完慕容易的陳述,苻劫基本能鎖定案情了。
“這就是說,祠堯山上有妖人吃人?聽上去倒像是邪神信徒的惡心作風。”
“在北朝,我確實親眼所見那些邪教徒們吃人,有的還吃自己的血肉至親。嗯……還加以烹調的那種。”
苻劫講述自己見聞的語氣毫無波瀾,就好像他已經司空見慣了一般。
可初次聽聞的江小童就沒那麽淡定了,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生怕再聽到什麽刷新她三觀下限的東西。
這般想來,祠堯山上的識患確實存在,而且產生的神識汙染已然不小。
操縱信徒去謀害凡人,令其喪心病狂地去吞噬自己的同類,果真是邪神才能做出來的暴行。
這般殘暴與冷血,是臨淵魚神與槐蔭老槐根本比不上的。
這般殘忍無情的敵人,只有真正的專家才能對付。
這也是為何慕容易執意要苻劫隨他同行的原因。
“那幸存者口中的【食人鬼】,是成群結伴還是單獨出現?其個頭大不大?”
慕容易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情。
幸存者都是神志不清的瘋子,他們口中透露的信息多半不可靠。
“你認為是畸變型的識獸乾的?北國那些畜牲確實有驅使成群結隊的畸變型識獸攻擊城市的先例。”
面容隱藏在鬥笠下的白生生突然言道。
白生生已與苻劫共伴多年,其思緒已經能大致吻合苻劫的查案思路。
“不只,不止。也有可能是感染型,甚至有可能是寄生型!”
“只要是神識帶來的變異,必會引發超群的體積變化,我現在只是在確認那識獸的肉身力量倒底強到了什麽程度。”
有了之前在槐蔭鄉的教訓,苻劫現在的對敵思路更開闊了。
“如果那識獸的真實體型不大的話,那這趟就穩了。我們面對的極有可能是一隻不擅長戰鬥的識獸,而芻狗正好是這類識獸的克星!”
慕容易與白生生聽罷苻劫的分析,各自點了點頭,認為苻劫言之有理。
有了識獸專家苻劫同行,這趟出征確實可以免去不少麻煩事。
但有人不認同苻劫的觀點。
“小娃娃,口氣不小啊。雖說你知道的東西不少,可惜是個癱子。瞧你癱成那樣!”
“你還能打嗎?倒不如放著讓我老道來,你在旁邊替我掠陣,免得你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葛老道出言不遜,引得白生生與慕容易很是不悅。
但苻劫不為所動,反而是假裝自嘲地笑道:“好啊,我不過是個癱子。就請葛大人您大展神威好了。”
槍打出頭鳥。這個樸素的道理苻劫自然是懂的,可惜葛老道不懂。
見到苻劫露怯,葛老道竟然還不知道讓人三分,反而是繼續嘲諷道:“空口說誰不會,你必須立下誓言,我出手的時候你不許摻合。”
“你簡直是胡攪蠻纏!”
性情火爆的白生生終於忍不住了,忘記了苻劫先前的告誡,閃至葛老道的後心,對其發出致命一掌。
苻劫見狀,並未出聲阻止她動手,而是由著生生去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愚蠢的人物。
這葛老道,確實命中該死。就算白生生不動手,也會有天來收他性命。
就連一向心善的慕容易,也是立在原地,不動如山。
葛老道做的實在是太過火了。
像這般人,死了也好。
不然的話,將來他有可能給大夥制造更多的麻煩。
更何況,這支隊伍裡的其他人馬,也是些心懷鬼胎、不懷好意之徒。
在這裡教訓一下葛老道,對於其他人來說,也算是一種威懾。
“唉,人心亂了的隊伍可真不好帶。要不是苻劫在這裡,我真想打道回府……”
跟苻劫相處久了,就連一向心性平和的慕容易心中也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混濁不堪的世界,對於真正的好人總是排斥的。就好像,有什麽存在正在故意引導他們一樣。
“難道這就是苻劫口中的【真神】!苻劫的心魔竟然真的存在!”
不知為何,慕容易突然感覺到他被什麽東西盯上了。
這種感覺令他不寒而栗。
“或許苻劫的選擇,是對的……”
這一刻,慕容易終於明白了苻劫選擇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