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当年的海棠精还是当年的她,他都永生难忘。
宁欢知道是这辈子都过不去了,她抬头轻撞他的下颌,恨恨道:“我就不该心疼你。”
皇帝轻抚着她的脊背,温和而纵容道:“想吃就再让人呈上来。”
宁欢还是没忍住弯了弯唇,她灵巧地从他怀里跳下去。
她故作体谅地摇头:“罢了,怜悯你这一回,我就不折腾你了。”
皇帝配合道:“那我可多谢娘娘体恤。”
宁欢大方地摆摆手:“应该的,毕竟本宫心善。”她弯唇捏着宫扇扇起来。
皇帝看着她得意娇俏的模样,温柔而纵容地笑着。
宁欢闹够了,闲散地摇着宫扇,道:“快看你的奏折,别闹我。”
皇帝哑然,但他也不敢说到底是谁再闹谁这样的话,除非他接下来都想自己睡九洲清晏殿去。
他温和而无奈地笑了笑,应了:“好。”
皇帝很快进入状态,专心致志地批阅带过来的奏折。
宁欢没事做,便陪着他在一旁练字。
皇帝偶尔抬眸看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看奏折。
宁欢也偶尔朝皇帝投去一瞥,看见他的唇角拉得越来越平,周身的气势也愈发冷漠威严。
她心中轻笑一声,在她这儿都这样,难怪李玉他们一天天的巴不得把整个‘勤政亲贤’搬到她这里来才好。
皇帝察觉到她的目光,顺着望来,身上的气势却缓和了许多。
宁欢眉梢轻挑,也没说什么,同他对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写字。
皇帝便笑了笑。
外面天气正好,炎炎盛夏,但因为宫人们时刻注意着,外头便没有一丝夏蝉的聒噪声,清静得很,只偶尔有树影随着夏日清风摇曳而发出的婆娑声响。
殿内,冰鉴中的冰块慢慢散发着凉意,安静得只剩下笔尖轻划纸张发出的窸窣声,皇帝和宁欢相对而坐,都低头认真做着自己的事,一时倒是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但这样的安宁静好显然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宁欢无聊地将手中的笔放下,开始闲不住地在殿中闲逛。
皇帝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也没管她。
不一会儿宁欢便又失了兴致。
她挨着皇帝坐下,慢慢伏在他的背上。
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度与柔软,皇帝反手揽住她,侧头低声问道:“困了?”
宁欢顺势脱鞋上了榻,又往他肩上攀了些,她摇头:“不困,就是有些无聊。”
皇帝便温和笑道:“那可怎么办?”
宁欢还没说出个所以然,目光便被他面前展开的奏折所吸引。
她眼眸微眯,轻声跟着念出来:“国不可一日无后,臣请皇上早日册立新后,以正坤仪……”
宁欢念不下去了,气的。
她从皇帝身后支起身子。
皇帝转过身,握着她的手温声道:“都是些该骂的废话,我一向不予理睬。”
宁欢却还是气道:“姐姐才走了多久,他们就请立新后?!真是……真是没心没肺,无耻之尤!”
皇帝眉眼间也带上几分冷色,缓声道:“是啊,朕可能还是太仁慈了,有些人竟然还不长记性。”
宁欢这一瞬难得认同他这段时日的作风了,行事若是不狠绝些,总有人敢大着胆子在底线上放肆。
她忽的又瞥了皇帝一眼,问:“那你呢,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皇帝心下一凛。
斟酌了一番,他还是看着宁欢坦诚道:“皇后与我结发二十年,从来贤德明理,我与她虽无情爱,但有相互扶持之义。为感念皇后,我会下旨为皇后守孝三年。若要立后,也要等三年后再议,这三年间不准任何人再提及立后之事,议者当罪。”
听到他的话,宁欢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是什么心情。
按照惯例,情意深厚的皇帝会为大行皇后老实守满二十七个月,但多数皇帝还是以日代月,意思意思守够二十七日便算尽心,第二个月便能册立新后或是先册封默认为新后人选的皇贵妃。
他这话可好,变成守孝三年,一下便多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倒还真是符合他在人前表现出的对孝贤皇后万般看重的情意。这样一来,虽然会有人有所微词,但必定大部分人都会支持他,甚至称颂他对孝贤皇后的情深义重。
情深义重……
宁欢不知是什么心情地扯了扯唇角。
皇帝默默握紧了宁欢的手,心下有些忐忑,但脸上还是沉稳镇定的模样。
宁欢看着他这般模样,一时竟有些好笑。
不过,三年啊……
宁欢好像隐约猜到他为何要这样拖延了。
但她也直视皇帝,坦诚问道:“你会立娴贵妃为皇后吗?”
闻言,皇帝一时有些愕然,又有些疑惑。
究竟因为什么竟会让她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禁笑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宁欢漫不经心道:“除非从下一届秀女中直接册立一位各方面都合适的皇后,否则后宫中便是娴贵妃的条件最适合新后的位置吧。”
明明是他的新后人选,关乎他,也关乎宁欢自己,偏偏她似乎还不偏不倚地同他分析。
皇帝竟看得有些好笑。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皇帝想,若是没有宁欢,他可能真的会册立娴贵妃为继后。
只是……
皇帝再度将宁欢抱在膝上做好,看着宁欢道:“没有什么各方面都合适的秀女,入宫的秀女如此年轻,如何当得起皇后之位?”
宁欢颔首,微笑地示意他接着说。
皇帝下意识便觉后背一凉,而后又不禁低笑起来。
他笑叹一声,看着宁欢郑重而认真道:“宝儿,无论是哪个秀女还是娴贵妃,从来都不是什么最合适皇后之位的人。唯有你,你才是唯一的、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你便是我的下一任皇后,放心。”他笃定而认真道。
或许早就猜到,或许早就是默认的事。可是,当皇帝亲口说出来,这一刻,宁欢还是怔住了。
她回过神来,抬手抚上皇帝的脸,似哭似笑:“你……”
皇帝笑着将她抱入怀中,低声哄着:“我早就说过宝儿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自当正位中宫,怎么还这般惊讶?宝儿不信我吗?”
闻言,宁欢埋在他怀中闷声道:“我信。”
但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她有一瞬的心虚。毕竟当初她对他也没抱太大希望,只当皇帝这般说是为了哄自己开心。那时皇后还在啊,她想,若能保下姐姐和永琮,然后还真要在这宫里呆一辈子,那日后她死了,追封个皇贵妃他也是说到做到,但没想到……
她心下又酸又软,有些心虚和愧疚地抱紧了皇帝。
可不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