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便是今日是令妃的千秋,这样的场合自是着朝服大妆出席,以她的品阶,穿的便是金黄色朝服,她是寿星,是以能破例将席位摆在上首的皇上身侧。
而皇上和皇太后也着了明黄色吉服,金黄色与明黄色的差异其实不算大,是以嫔妃们往上首看去便瞧见着明黄和金黄朝服的三人端坐上首的模样。
某一时刻,一眼望去仿佛他们三人便是这天下至尊至亲的一家人一般。
何为至尊至亲,自然是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这三位。
这一瞬,嫔妃们竟然觉得端坐上首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令妃,而是正位中宫的皇后。
嫔妃们都被心中这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她们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她们首位的娴贵妃——不光是娴贵妃自己对后位志在必得,便是后宫大多数嫔妃也都觉着新后人选八成便是娴贵妃。
看到娴贵妃身上同样为金黄色的吉服,嫔妃们也慢慢回过神来。
她们又若有若无地看了上首的令妃一眼。
令妃依然只是令妃,而非她们恍惚间异想天开以为的皇后魏氏。
婉嫔抬眸看了看宁欢,心中仍是有一丝奇异的想法,但她笑了笑,并未深想。
柔惠也看向宁欢,见宁欢略显疑惑地笑着朝自己看来,她便也温柔一笑,朝着宁欢举杯遥祝。
宁欢翘起唇角,也端起酒杯饮下。
嗯,掺了水的果酒。
宁欢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回以温和一笑。
见到上首皇上看宁欢那从未变过的温柔纵容的模样,柔惠面上弯起一抹温柔而神秘的微笑,她慢慢垂下眸去。
娴贵妃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更是注意到今日令妃居于上首的特殊情景,以及众嫔妃若有若无的打量。
她面上依然雍容而宽心地笑着,掩在桌下的手却紧紧攥着绣帕,精心养护得细长的指甲都快将手心扎破了。
翡翠实在忧心自家主子压不住脾气,在众目睽睽下便不管不顾,忙低头为娴贵妃续酒,轻声提醒道:“主子,果酒甜美,您多尝尝。”
娴贵妃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意思,便压着恼意点头。
她端着酒盏一饮而尽。
而后,看着上面大妆朝服的令妃,娴贵妃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过是她生辰罢了,不过是这半日罢了,不过只是……金黄色罢了!
对,只是金黄而非明黄,娴贵妃强自舒了一口气。
不过,她的千秋宴皇上都没有这样重视过。思至此,娴贵妃心中又心酸又恼恨,她咬牙再度将酒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宁欢不知道因为一件颜色相近的朝服,嫔妃们脑海中都百转千回地脑补了些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头上沉重的夏朝冠和身上虽已极力用料轻薄,但仍然繁复厚重的朝服上。
垂眸看了看袖口精致而繁复的金色龙纹,宁欢心中咂舌,好看是真的好看,但是麻烦也是真的麻烦。好在中途便能换下,不然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她连吃饭都成问题。
她极力保持仪态的偏头,看着皇帝轻声道:“臣妾去更衣。”
皇帝看着她眉眼间极力掩饰的痛苦之色,不禁好笑地弯起唇角,他笑道:“快去吧。”
宁欢点点头,仪态万千地起身,由玉棠扶着去更衣了。
待宁欢换了一声金黄色的吉服和更轻浅方便的钿子回来时,嫔妃们都有些惊异地看了她几眼。
令妃这性子果真随意,千秋时连朝装都不愿长久穿戴。嫔位以上方能着如此华美尊贵的朝装,是以嫔妃们一向很珍惜,嫔位以下的嫔妃更是艳羡,令妃反倒是半点儿不在意。
宁欢才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若是从头到尾都穿着这么一身衣裙顶着这么重一个朝冠,她这生辰宴是别想好好吃东西好好享乐了。
感受到相比之下轻松许多的脑袋,宁欢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
她终于有心情好好欣赏宴席之上的歌舞了。
目光重新落在中央抱着琵琶袅娜起舞的舞姬,宁欢愉快地翘起唇角。
琵琶声声悦耳,舞姬一步一莲生,水袖轻扬间袅娜的身姿翩然欲飞,小脸生得也动人极了,怎一个美字了得。
宁欢看得目不转睛,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显然喜欢极了。
皇帝看她这津津有味的模样,直看得好笑,不禁问道:“有这么好看?”
宁欢没看他,只漫不经心问道:“你觉得不好看?”
皇帝笑道:“我瞧着都差不多。”
宁欢霎时递给他一个不懂欣赏的眼神,心中又满意又有些不满意,她又转过头去看翩然起舞的舞姬了,“那我喜欢就好。”
皇帝含笑嗯了一声。
南府现在养着的大批舞姬可以说都是为宁欢准备的,今日献舞的便是,全是照着宁欢的喜好来的,谁让她不爱听戏就喜欢看歌舞呢,难得她有个特别喜欢的东西,皇帝自然要大力支持她的爱好哄她高兴。
宁欢赏舞赏得优哉游哉的,随口问皇帝:“这是敦煌的飞天舞么?”
“……或许也可以这么说。”皇帝的神色有些奇异:“你还见过敦煌的飞天?”
莫高窟在遥远的大西北边漠之地,这个入宫前除了京城和盛京哪儿都未出去过的姑娘,知道的倒是多。不过皇帝转念一想,他家这姑娘喜欢看杂书,指不定又是某本书上所写,他面露微笑。
果然,只见宁欢心虚地拿宫扇遮住半张脸,语气却很是理直气壮:“游记上看到的,不成么?”
皇帝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也没多想,只是含笑顺着她道:“嗯,宝儿亦是见多识广。”
宁欢又心虚又傲然地轻哼一声。
皇帝温声道:“别光顾着赏舞,记得用膳,今日可都是你爱吃的菜式。”
宁欢又翘起唇角,看了他一眼:“知道啦。”
看着皇上和令妃和乐融融说话的模样,众妃淡淡一笑,都各自寻了话头聊天饮宴。
习惯了。
更何况这段时日以来,唯一不受皇上怒意波及甚至还盛宠依旧的也只有令妃了,这又算什么。
而娴贵妃见此,轻轻摸了摸护甲。
她提了提唇角,端庄起身,端着酒杯朝着宁欢笑道:“令妃。”
宁欢心中有些诧异,却也含笑起身:“娴贵妃娘娘。”
娴贵妃面色端和,曼声道:“今日是令妃千秋,本宫便祝令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眼眸微挑,朝着宁欢款款一笑。
祝你年年如今日,永远都是令妃,只是令妃,娴贵妃面上的笑意愈发雍容。
嘉妃略显奇异地看了娴贵妃一眼。
如今娴贵妃养气的功夫真是越发好了,不仅能大气平和地祝福令妃,还能说几句她先前最不屑的文绉绉的汉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