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垂下头跟在她身后。
等皇太后和皇后走过去,柔惠忍不住看向宁欢,面露担忧之色。
宁欢悄悄回头朝她安抚一笑。
*
宁欢随着皇后一路将皇太后送回松鹤斋。
皇太后便顺势留下了宁欢。
待皇后离去,太后便挥手让众人下去。
她看着宁欢,声音放得极轻:“你……是宁欢?”
她怕这是一个梦,怕声音大些就要将这个姑娘惊跑了。
宁欢正欲答应,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门外。
太后便道:“盼越她们都是跟在我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有她们在外边儿守着尽管放心,说什么都无妨。”
宁欢的心放下了。
她看着太后,轻声唤道:“简老师。”那声音不自觉便带上几分哽咽。
太后得到肯定的答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连忙抱住宁欢,眼眸亦是湿润:“我是,我是!”
宁欢被她搂在怀中,泪珠不自觉落下,似哭似笑:“简老师,真的是您……真的是您……”
太后也跟着垂泪哽咽:“是我,是我,你是宁欢……”
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太后捏着绣帕为宁欢拭泪。
宁欢不好意思地接过绣帕,满脸泪痕却难掩高兴:“我……我真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看着她,也笑道:“我也是啊。”
《神童诗·四喜》中说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他乡遇故知乃其中之一,何况,是这样的他乡。
太后握着宁欢的手,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瞧你的模样年岁似乎不太大。”
宁欢想了想:“两三年前,大约是乾隆三年年末的时候。”
“竟然是这样。”太后看着宁欢,难掩感慨:“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我原想着,我这一生或许就这样了。”说着,她摇头一笑。
宁欢:“我也没想过啊,说起来还是因为红毛丹那果子的名儿才让我有所怀疑,我想着这清朝反正都穿成筛子了,或许真的有可能……没想到,这人竟还是您。”宁欢微微弯唇。
本来想能真有个同时代的人便好,没想到这人还是她身边熟悉的人,她心中实在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谁料太后却是轻叹道:“是啊,是我。”
她看着宁欢:“可是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对清朝从无半点儿兴趣,根本就没想过要到这儿来,我也不想来。却没想到,一来就是几十年,几十年啊……”她颇有些哀婉地叹息道。
宁欢也不由地回忆过往。
这位简老师是她的大学老师,全名简蕴。
她曾跟着这位简老师做过一个项目,简老师年纪不算大也不是特别严厉的老师,学生们跟着她做项目都相处愉快,她和简老师不说关系特别亲密,但两人也是熟人。
作为一个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并且做出些许成就,年华正好的人,猝然来了这么一个不熟悉也不感兴趣的朝代,任谁都会想不通。
宁欢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能抿唇道:“苦了您了。”
简蕴沉默片刻,反倒释然地笑了:“再不愿意,我也在这儿过了几十年了,本来觉着这日子就这样凑合着过罢了。但现在却还能有个你和我作伴,我已经知足了。”她轻轻握了握宁欢地手。
宁欢道:“嗯,往后有我陪着您,您不会再孤独了。”
简蕴点点头,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好,以后就咱们守着过。”
从简蕴口中听到这样意气的话,宁欢也不禁笑起来。
简蕴又拉着她的手继续询问情况:“你如今是怎么个状况?是在皇后宫中当宫女吗?”
宁欢垂下唇角,她迟疑地看着简蕴:“我……”
简蕴道:“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连我都不说还能和谁说。”
宁欢叹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组织组织语言。”
简蕴颔首。
宁欢想了想,便将如今的情况给简蕴一五一十地说了。
简蕴听她说完,怔愣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欢也有些一言难尽,那个人现在名义上可是简老师的儿子。
简蕴看着她,半晌,轻叹一声:“那你如今如何打算,你想要留下吗?”
宁欢神色恹恹地:“我不知道。”
简蕴耐心地看着她。
宁欢想了想,又是一笑:“您毕竟是他的母亲,他是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吗,您觉得我还能出宫去吗?”
简蕴抿唇,别开眼:“我不是他的母亲,我来这儿的时候他已经七八岁了。”
宁欢大概知道简蕴对这里的抗拒,没想到她时至今日竟还是这般抗拒和……厌恶。
宁欢呐呐道:“简老师……”
简蕴倒是拍了拍她的手道:“别叫我简老师了,听着太生分,你若不介意,叫我一声姨也行。”
宁欢自然答应:“我怎会介意,简姨。”她弯唇一笑。
简蕴也笑了,她想了想便接着解释道:“他自小也没在……没在钮祜禄氏身边养多久,我来的时候他也大了,被他父亲带在身边,后来又被康熙接去养着,再后来他更是长大成人,成家开府,我实在生不出什么舐犊之情。”
她看着宁欢,定定道:“他父亲作为皇帝,我没什么想说的,可是作为男人,我实在无法对他产生感情,甚至。”
简蕴面上隐隐有些厌色:“甚至厌恶。”
她看向宁欢,自嘲一笑:“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但我真的无法对他们父子俩产生什么感情。”
宁欢大概理解她的想法,从前简蕴就不怎么喜欢清代,更别提被迫穿越后直面这糟心的一切。
她便宽慰道:“我理解您的心情,没有人规定您来了就必定要接盘原主的一切,这是您的自由。”
简蕴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
她轻笑一下,又道:“我也自认为没那个能耐成为一个皇帝的母亲,这样也好,我待他不算亲近但身份在这儿,他想要我做什么我便照做,我也不会去插手他的事儿,大家各自生活便好。”
宁欢颔首:“这样便好。”
简蕴一颗心放下去,她又想起宁欢的话:“我确实也知道些他的性格,他毕竟是一个皇帝,你……”
她有些不忍地看着宁欢,她自己已经困在后宅困在后宫几十年,实在不愿看见这个孩子再步她的后尘。
宁欢抬眸,不知是叹还是笑:“所以我也说,我的结局约莫是注定了的。”
简蕴抿唇看着她,沉默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惊异地看着宁欢:“等等,你姓魏,那你不会是……”
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