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熲道:“孩兒早想見這李縣令一眼了。”
“不可莽撞,事情不對,立時告訴我。”
諸葛熲拱手:“孩兒明白。”
余準在屋內沏茶,提著水壺,壺嘴中滾出開水,纖細如線,熱騰騰的茶湯慢慢上漲,看著那茶沫貼沾著碗壁,余準正欣喜道:“竟然咬盞了,”
“晚生諸葛熲見過李縣令。”余準抬頭,迎面走來一個謙謙君子,長相斯文,可稱蘭芝玉樹。
余準還了禮,諸葛熲打量余準,心裡也道不凡。諸
諸葛熲還是第一個沒提複休真人的,余準就對他頗有好感。
二人也沒說什麽,喝茶動身。
陽光金燦燦地充塞宇內,原野銅綠,遠處的青山隱隱,縹緲如夢。
兩匹馬在路上奔走,余準閉著眼睛,故而不知諸葛熲貪看沿路風景。
當人煙遠去,遍地的春韭、春草,也不知它們為誰欣欣向榮,桃紅和青白色的雜花從樹上冒出,鳥鶯自在亂飛,追逐自由。
春山可望,嘗明寺便在這黑風山上。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沒什麽了不起的,有的地方出畫家,有的地方出俠客,有的地方出婊子,黑風山上出光頭。
午後暖風實在好睡,余準翻身叢馬上下來,睜開惺忪睡眼,諸葛熲早已下了馬,上山可騎不得馬,將馬栓好,余準和諸葛熲往山上去。
黑風山遠看好看,近看就覺不新鮮了,倒是撿著一根筆直的木棍,把余準興奮了好一會兒,說什麽“竹杖芒鞋輕勝馬”。
諸葛熲道:“縣令,這好像是首詩。”
“阿坡叔寫的嘛。”
諸葛熲皺起眉頭:“阿坡叔又是哪朝詩人?”
余準忽然一愣,“余幼時的一個鄰居。”諸葛熲點點頭,忽然,只聽左側的林間傳來求救的聲音,一聽是個女子,余準探頭望去,只見交錯的枝葉中,一個女子赤條條的吊在樹上。
很白。
余準對諸葛熲道:“勞煩你接住。”見諸葛熲跑過去,余準手指一戳,那繩索便斷了,那女子被諸葛熲抱著,紅著臉,千恩萬謝,諸葛熲一本正經的放下女子,讓一旁看熱鬧的余準有些索然無味。
此時,便聽人罵道:‘遭了溫了,你們不知道這不能動麽!’
余準循聲看去,說話的是個年輕和尚。
余準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好你個和尚,沒看到反而罷了,見了,反而說我們遭溫。”
“履溫獸就愛這女子,你這樣,打草,驚蛇,便練佛祖也不保佑你。”
余準冷笑道:“不聽你們的,我倒成了沒福的人啦?”
和尚嘀咕道:“難說。”
余準論起一個巴掌,飛速朝和尚打去:“去說一聲,就說陽台縣縣令求見。”
那和尚臉上火辣辣的疼,捂著臉,轉身道:“什麽縣令,簡直是刁民!”說著,走到一間禪房內,與一個大和尚添油加醋地說了,這履溫獸是天下有名的壯陽之物,這大和尚原本是臉色帶怒,可一聽到陽台縣縣令,便道:“快請。”
佛教講機緣,這陽台縣縣令能見複休真人,便是有大機緣的人。
小和尚撓頭不解,但隻得去請。
見這小和尚和顏悅色的樣子,余準道:“你心裡不高興。”
小和尚道;“我沒有。”
“出家人不打誑,找個誠心讓我上去的人來。”
余準這話可把這和尚急壞了,又是哭,又是求,可余準哪兒理他?
剛才這個姑娘對他說了他的遭遇,她是一宋縣的人,來此上香,結果喝一杯茶,就暈倒了,此後,便渾渾噩噩,只有些模糊的記憶,被余準救下,才意清醒了意識。
那和尚忍不住,終於上去請人了,余準不滿道:“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諸葛熲雖然面如平湖,可也是怒火填胸了;這也太無恥了。
一點格調都沒有,怨不得叫嘗明寺呢——
曾經光明過....
雲夢王爺正在佛堂裡聽經,呼呼大睡,聽說這陽台縣的李縣令來了,圓滾的身軀一抖,忙說:“叫來。”
雲夢王爺又呼呼的要睡,今兒中午實在太累,一旁的雲夢丞相倒是嘴裡念著《未來經》。
他修行遇到了瓶頸,這嘗明寺的佛法,興許能有裨益,修道這事,很看機緣,有些人一輩子也休不成,有些人二十年時間就修成大自在。
這二十年修成的是道法之祖,也不是修道出身, 就是一個漁夫,天天打漁,東張張,西望望,就把道給修成了。
至於這廟裡供奉的未來佛祖,是個瓜農出身,轉愛聽鬼故事,忽然一天,他說:“白玉綠楊三月時,愛聽秋墳鬼唱詩。今日方知我是我,生計門前滿瓜屍。”做一片《未來經》,從此成佛做祖了。
實不相瞞,世上的人最崇尚這頓悟的本事,這皺成的故事,雲夢丞相也不免這樣想,可他一這樣想,便覺殿上的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好似嘲笑。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蠢侄兒又眯眼裝定了,“王爺,你先出去.”
這輕輕的聲音落在雲夢王爺的耳朵裡,卻似一個霹靂,他渾身一顫,忙恭敬道:“叔父,是。”恰一出大殿,便見兩個瀟灑之人,翩然而至,對來人笑道:“哪一位是李先生,哪一位是獻計先生?”
仆人忙道:“這位是李縣令。”
雲夢王爺看了一眼余準,又指著諸葛熲道:“想必這位就是獻計先生吧,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仆人擦了一把汗:“王爺,李縣令就是獻計先生。”
“那怎麽有兩個人呢?”雲夢王爺認認真真比了個二字。
仆人汗流浹背,余準笑道:“李獻計見過王爺。”
雲夢王爺很是點了幾個頭:“就是你見過複休真人?”
“不敢說誑,見過。”
雲夢王爺饒有興趣地問道:“真人說了什麽?”
“不敢說。”
雲夢王爺嘻嘻笑道:“不敢,不敢,你當真是個伶俐人。”說著,讓余準、諸葛熲陪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