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严的宴席,也没影响凌波的发挥。
她是小姐,还是订了亲的,按理说,是不应该到夫家的宴席来的,但一则目前只是提亲,还未下定,二则长公主殿下也有抬举她的意思,所以仍然下了帖子。礼节这方面,清澜是最清楚的,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早到,因为代表的不只是自家,也是长公主府的体面。
出发时在暖阁里换衣裳,她认真教凌波规矩,凌波漫不经心,那时候其实就已经在筹谋宴席上的事了。
叶家姐妹到的时候,宾客也已经到了大半了,小姐们还好,夫人们最明显,本来都在长公主面前凑趣,结果外面通报:“叶家小姐到。”立刻都围了上来,鱼群一般,将几姐妹团团围住,都上来与她们见礼。
清澜带着凌波,忙还礼不迭。夫人立刻就夸起来,有说“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行个礼都比人耐看些”有说“清澜苦心,把几个妹妹都带出来了,一个比一个漂亮”。
她们夸清澜的多,却不敢贸然点评凌波,因为是未来的国公夫人,所以都拉着燕燕和阿措说话,都是一脸宠溺疼爱神色,多少年没说过话的夫人都冒出来了,个个都是故友,是世交,是“当初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是“你母亲在的时候,还来我家喝过茶呢”,人人都是笑脸,是比自家女儿还亲,又是欣慰,又是疼爱,热闹得不知怎么样才好。
凌波也不管这些,拜见过长公主殿下和高老夫人,高老夫人也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中宫都让她来赴宴了,多少是有点想和长公主和解的意思,她却还有点摸不清情况,见到凌波相貌平平,先有三分轻视,当然表面还是一团慈爱,让嬷嬷拿了东西来赐给凌波,道:“这还是娘娘赏下来的东西,我看你这孩子实在亲近,就送给你戴吧。”
长公主殿下的儿媳,还是未来的英国公夫人,她来赐东西,多少有点自视甚高了。沈夫人和叶家关系多么近,如今给凌波东西,还是怕她不知宫中的规矩和忌讳,用错了纹样,送的头面和衣裳,全是一团好意,都只敢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看着还过得去的话,就留着玩吧。”
长公主的脸色当然就有点冷,平郡王妃聪明,连忙上来劝道:“娘也是糊涂了,凌波哪会缺这个?”
凌波也只是淡淡的,道:“谢老太君美意了,杨花,拿着吧。”
她如今身份不同,丫鬟不够用,除了自己房里四个外,又把杨花调了回来,清澜怕她应对不来,又把身边的大丫鬟景禾给了她,春鸣能应对,景禾读书多,凌波以后要去的圈子里,都是常进宫赴宴的贵妇人,没点学问还真应对不来。
凌波见过长公主,自有老嬷嬷带她去暖阁歇息,她如今身份特殊,一般人不敢近她。自在内间休息,老嬷嬷贴身伺候。暖阁外间里都是几家身份高的小姐和少夫人,何清仪卢婉扬都在其列,她远远看见杨巧珍,也不说话,一个眼神,小柳儿自然就去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卢文茵派个丫鬟就搅得清澜她们不得安生的日子,如今调转过来了。
小柳儿显然也记得清楚,连腔调也和卢文茵当年一样:“我家小姐请几位少夫人过去说话。”
小姐召少夫人,也算是倒反天罡了。但凌波敢召,她们就必须得去,杨巧珍虽然面色不快,但孙敏文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也只得低声下气,跟着答“是”。
人召了过来,凌波懒洋洋端起茶盏在饮茶,一句话不说,她们也不得不站着等她喝完,真是如芒在背。
要论意外,没有比这个更意外了,就连卢文茵在时,她们严防死守的也是阿措,顶多再加上个燕燕。就算让她们猜叶清澜最后能够绝地反击,嫁个高门,也猜不到会是叶凌波杀出来。
竟然还是霍英祯,身份又高,血脉又贵气,花信宴上当之无愧的魁首,可能往前数十年也不过分,要是卢文茵还在,这时候也要气炸了。
叶凌波却不管这些,只道:“少夫人们知道我叫你们来干什么吗?”
要论立威,她实在是炉火纯青,毕竟管着一个大院子的人。杨巧珍连拳头都握紧了,也只能咬牙答道:“不知道。”
凌波笑了。
“论理呢,你们是夫人,我是小姐,没有我教你们的道理。”她不紧不慢地道:“但也别怪我说,几位少夫人们在花信宴上做的事有些太过分了。”
杨巧珍到底忍不住,顶道:“不知道我们哪里过分了。”
凌波将眉毛一挑,笑了。
“当初陈少夫人在的时候,各位跟着她在花信宴上,肆意欺凌弱小,寻衅滋事,我这可都是记着的,要我把那些受欺负的夫人小姐都叫来问问吗?”
杨巧珍她们也只能咬牙摇头。凌波的手段,她们是清楚的,卢文茵尚且吃了亏去,何况她们。如今这份手段还加上了滔天权势,实在是如黑云压城,想想都让人绝望。
“陈少夫人如今已经挨了教训,各位夫人也该收收心了。”凌波只微微笑:“论理,这话不该我来说。但长公主殿下说了,以后花信宴上,不得有肮脏事,所以我就把少夫人们叫来,说说清楚……”
她一番话说完,把这几个卢文茵的残党说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答话了。旁边的嬷嬷显然是长公主派来看着她的,本来以为她是小人得志,细听下来,道理竟然全在她这边。况且这气度,这话术,实在不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许多管过几年家的少夫人也许还不及她呢,可见这未来的国公夫人自有她的才干在。
但杨巧珍也是嚣张惯了的人,如今虽然落难,到底难以膺服。小柳儿瞅见她脸上愤懑不满,立刻问道:“夫人们听进去了没有?”
孙敏文也是能屈能伸,含羞忍辱道:“听进去了。”
按理说,事情到这,也就告一段落了,但杨巧珍脸上仍然不平,凌波于是笑道:“我看薛少夫人还有话要说?”
孙敏文连忙拉了拉杨巧珍,是提醒她注意的意思,杨巧珍咬牙道:“没有。”
“没有就好。”凌波偏往她心上戳:“当年陈少夫人在的时候,薛少夫人没少给她当马前卒,嘲笑寡居的罗少夫人,席上不给她留位置,取笑钱小姐的衣裳,害她险些寻短见,这些事件件都有你的影子。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追究了,以后可要改过自新,自己尊重些才好。”
别的都好,最后一句实在扎了杨巧珍的心,她忍无可忍,道:“陈少夫人在的时候再不好,也没听过订婚换了人的事!”
这句话一出,众少夫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孙敏文更是立刻就离她几尺远。杨巧珍自己也意识到失言,徒劳地想要辩解,道:“我我……”
但凌波脸上的神色,哪有半分难堪,甚至是带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