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道:“那就把兰花宴给你办,跑马宴再商量吧。”
“罢罢罢,还是把兰花宴给侯爷吧,保住我家的跑马宴,我好回家问王爷邀功去。”平郡王妃笑道。
一直以来,从长公主殿下接手花信宴开始,平郡王妃都是全力配合,比年老稳重的良王老王妃还恭谨点,这还是第一次驳了长公主殿下的意思,众夫人虽然面上不说,心中都暗自琢磨起来。
“跑马宴盛大,我府上寒微,摆布不开,自然还是交由王爷办更好。我只寻常宴请京中同僚们就行,多谢殿下看重我了。”崔景煜只淡淡道。
一直以来,他冷漠得过分,今日愿意办宴席已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这番话说得这样妥帖,看似宛转,内里又自带一股刚硬。可见他的政治智慧绝不在京中大人们之下,只是藏而不用而已。
卢文茵眼神中都带上惊喜,何况其他夫人。
长公主殿下神色不动。
“那就辛苦崔侯爷,先办一宴兰花宴,至于跑马还是曲水流觞,都等年后再说吧。”
崔景煜只行礼,道:“是,末将从命。”
他行礼是预备退下的意思,长公主殿下却道:“不忙。”
说话间,她站起了身,女官自然去搀扶,平郡王妃和良王老王妃也连忙去扶,长公主殿下把手放在了平郡王妃的手上。
她一起身,满厅的夫人小姐自然都起身,知道她是有话要说,都离席垂手听训,眼睛也都垂着,看向厅中铺着的整块的彩绒绣缎龙鱼团花百鸟朝凤的地毯,不敢直面天颜。
“宫中托我主持花信宴,托得匆忙,我也来得匆忙,不曾提过来意,想必你们心中也是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来。”长公主不紧不慢地道:“正好今日崔侯爷的事提醒了我,不如就借今日的机会开宗明义吧。宫中为什么看重今年的花信宴,想必诸位心中也清楚,镇北军将士回京,其中多有和崔侯爷一样的未婚功臣,国事已了,正是成家立业的时候。要是能在京中花信宴上成就姻缘,也算一段佳话。”
长公主说到此处,目光轻扫魏夫人后面那几个镇北军的将军夫人,果不其然看见她们有些按捺不住的样子。
世人妄自揣测上意,大概会觉得,对于魏夫人的手段缺乏,自己是乐见其成的。殊不知,比起平郡王妃这种过于“有主见”的,倒是蠢人更让上位者觉得麻烦。要是处心积虑能从自己手上拿到东西,也算他们的本事。
但本该管好镇北军女眷的魏夫人自己兜不住事,麻烦就只能往上传了。
“当然,未婚的要赏,已婚的更要赏,镇北军四年苦战,女眷们也辛苦了。宫中自会有诰命下来,嘉奖患难夫妻。京中的夫人们,也要如同自家大人善待将领一样,好好接纳镇北军女眷们才好。”长公主殿下道:“也劳烦崔侯爷,把这些话带给外面的大人们。”
“殿下说得极是。”平郡王妃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臣妇们听命。”
京中世家夫人们都跟着她盈盈下拜,魏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也带着女眷们谢恩。良王老王妃是局外人,正好出来笑着总结道:“殿下深恩,实在周到。人人有赏,人人有去处,将士和女眷们都从此心安了,真不枉了官家托付殿下主持花信宴的一片苦心。”
一片歌功颂德中,长公主殿下十分平静,做惯了“贵人”,自然知道不管说出什么来,底下人都会山呼英明,真正英明与否,反而是日后渐渐浮出水面来的。
苏女官在满厅的热闹中抬起眼睛,看向叶清澜的方向。
太接近权力,熬过最初的战战兢兢,之后,常常会有自己也拥有权力的错觉。就像她常年跟在长公主身后,接受众人的朝拜,难免也有一种自己被人朝拜的错觉。一句话,一番进言,被采纳,被使用,被当成金口玉言说出来,满京城身份最高贵的夫人们都得跪伏听话,歌功颂德……
这样的时刻,就算是端庄持重如她叶清澜,藏在袖中的手,也难免因为心潮汹涌而微微颤抖吧。
但苏女官没想到长公主接下来的处置。
第34章祈愿
叶清澜向来最守礼,这样的宴席,她一定是守到最后才走的,不会跟她那个妹妹一样,一错眼就不见了。所以苏女官满心以为长公主是预备赏她的,毕竟已经采纳了她的谏言。
虚心纳谏之后,一般都跟着重赏,这是读书人都知道的道理。就算不提书,宫中哪怕有胆大的小太监小宫女,能描补主子无意的小纰漏,都是要领赏的。至于回去会不会被主事责打,是另外的事了。总之主子总是英明大方的。
所以当长公主让她宣叶清澜进来时,她满心以为是要赏的,所以一路都带着笑意。到底年轻,又实在认可叶清澜,进去时她顺手给叶清澜打了一下帘子,叶清澜知礼,连忙敛容行礼道:“姑姑折煞我了。”
苏女官忍不住和叶清澜开玩笑道:“不妨事,叶小姐记得放赏就行。”
宫中内侍拉拢官员,常有这样的举措,打帘子本来是小太监的事,官员懂事,去跟官家回话时,要是御前近侍主动打帘子,就知道多半是喜事,不是升迁就是官家有嘉奖,要预备赏钱了。
叶清澜哪里会不懂,朝她颔首,淡淡一笑,并不见春风得意的模样。苏女官还以为是她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博得长公主殿下青眼,仍然不愿意显得轻狂。等到进去才知道。
一场夜宴,实在辛苦,长公主殿下也已经准备休息,换了大衣裳,卸了冠,高鬟如云,卸去了威严,更显得容色倾城,垂眼在灯下看一份礼单,旁边宋嬷嬷亲自掌着灯。
清澜进去就行礼通报,跪在地毯上,许久不见长公主殿下叫她起来。
“殿下,叶家大小姐来了。”苏女官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了。”长公主道。
长公主仍然许久无话,耳听得外面已经打了二更,清澜记挂自家妹妹,主动开口道:“夜深了,请殿下保重贵体。”
真是进退有度,无论什么时候都知道该说什么话。苏女官心中感慨。
长公主显然也所见略同,不然也不会放下手中的礼单来看她。
清澜仍然安静跪在地毯上,哪怕是苏女官,这时候也隐约觉得不对劲起来,这实在不像是倚重或者要赏赐的模样,倒像是敲打。
果然长公主就道:“传你来,其实也没有别的事,不过是问两句闲话。”
叶清澜只恭敬答道:“能为殿下分忧,是臣女的荣幸。”
苏女官只在朝堂的大人身上见过这种韧性,和宫人不同,文人是比那更坚硬一点的东西,像竹子,这头压下去,那头又会起来,但也并不是反骨,是膺服中又带着一丝不卑不亢的劲头。
果然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