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七八岁呢,动不动就告诉大人去?”
告密这说法对别人没用,对沈碧微是立竿见影,果然她就不再嚷着去告诉叶清澜,而是嫌弃道:“是你先发疯,你瞒着我和清澜搞这么多东西,我阻止你还有错了?”
凌波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瞒着你和清澜,但并不是怕你们知道,就好像我不是因为正院从中作梗而想嫁戴玉权,而是我忽然想明白了。”她拉着沈碧微的手,让她坐下来,一面问道:“微微,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被困住吗?”
她眼神诚恳,语气清醒,实在不像是钻了牛角尖的样子,而像是认真和她论道,沈碧微也只得板板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什么都想要,想要自由,又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自然处处掣肘。是勇国公爷误了你。以他的将才,都无法两全,尽了忠,就再难施展才干,连国公府的爵位也保不住,可见做人求两全多难,有时候是一定要决绝点,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你如果总想着两全,最后只能两败俱伤。”
她见沈碧微有些动容,于是继续道:“人生在天地间,有时候很渺小,因为无法决定命运,就像韩姐姐斗赢了卢文茵,但怎能想到还有马蜂这一招。就像我以为自己考虑了所有的东西,兴冲冲想嫁裴照,又怎么会想到原来我不是叶家的女儿,我连有今日的身份,都是我娘和清澜在背后替我扛了多少事。但人有时候又很强大,人定胜天,如果你用铁了心去做一件事,这个世界都会给你让路的。”
“就好像清澜要的是保护我们,她铁了心做,就做成了。至于和崔景煜的婚事,是她放在第二位的事,自然处处让步,处处不成。我一门心思想续红线,却不知道她早就做好了选择,所以总也续不成。你常看道家,这也是一种顺其自然。”
“我最想要的,是我的家人平安快乐,谁也不能伤害她们。裴照给不了,那他就不是我的正缘,我于是去做戴夫人,这也是顺其自然。”
但沈碧微毕竟是沈碧微,不会轻易被说服。她和清澜一样,只求道理,不求结果,是自己认定的事,粉身碎骨也要做,不管结局会不会好。而凌波和韩月绮是一类人,她们求的是结果。
所以沈碧微仍然劝她:“可是你们已经没有危险了,你何必委屈自己,去求一个所谓的绝对安全,这世上又哪有绝对的安全?哪怕有新的危险发生,我们也能一起面对,就好像这次的马蜂一样,我们不是因为有准备才平安,是因为在对的人身边才平安。权势,财富,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对的人才不会让你失望。我母亲缺少权势和财富吗?为什么她总是不快乐。”
到这时候,其实已经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了。
但凌波其实也不是为了说服沈碧微。
她总有她的目的。而她在乎的人,就是那繁多的目的中藏着的一点真心。
“那也许我选了裴照,也仍然觉得不快乐呢?还不如选戴玉权,至少权势和财富是一定的。”她认真看着沈碧微,拉着她的手恳切道:“我们是朋友,我做出了我的选择,也请你尊重这个选择,不要告诉清澜我和裴照的事,我不想她因为我订婚而不开心,你能答应我吗?求你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很清楚什么能打动沈碧微,什么能让她即使被煎熬也会做出承诺。
果然,沈碧微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好,我答应你。”
第110章棣棠
清澜倒没因为凌波的订婚不开心,她只是有些疑惑,而且觉得有些太仓促了。不知道这个戴玉权是何许人。
但凌波铁了心要瞒的话,什么都是瞒得住的。何况她说的还是实话,把戴玉权从递帖子,到在叶老太君院中见面,到原来戴玉权喜欢的是她,甚至戴家在江南的背景,和他来京中的原因都说了一番。只是避开了还有裴照这个人这件事。
清澜听了便道:“确实,看行事和来路,像是不错的人。但一则门第是不是太高了点?祖籍又在江南,以后查盐,难免要回去,天远地远,只怕我们顾看不到你。二则也太仓促了点。”
凌波反正事事有答案,笑道:“门第是不错,但我们已经说好了,婚后我也只住京城,不回江南。仓促也仓促了点,但好在只是订婚,我想着,因为我身份的关系,怕那边院里再起风波,所以先订下来为好。”
她说得清晰,清澜听得便点头,道:“也是,怪不得那边院子忽然把你的身份翻出来说事,想必是听到了消息,所以要破坏你们的事。你也是,怎么一点也不跟我商量?到了订婚才告诉我。”
凌波于是道:“我说过的呀。”
清澜和沈碧微是一样的人,虽然聪明,但性子太好,只要是她们认定的人,不管多过分的事,她们自己就给自己说服了。清澜听了,想了一想,果然恍然大悟。
“元宵节那天,你问我喜欢人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说的就是他?怪不得呢,其实我也隐约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凌波只微微笑。
其实不是他。
但那也不重要了。
元宵节的时候,她第一次接触情字,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如同大醉一场,那情形仿佛就在昨天,但仔细想想,简直恍如隔世。
她像是大病了一场,病的时候固然神魂颠倒,但她已经痊愈了。
真诛心,偏偏又是十五,刚好一个月。于她,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长。元宵节的凌波仿佛是另外一个她,她已经决绝地往前走,于是留下裴照一个人在那里。
没关系的,他还会有另一年的元宵,二十一岁的少将军,前途无量。京中喜欢他的世家小姐那么多,自己只不过是近水楼台而已。就像买锦缎的时候错过了最喜欢的那匹,但只要剩下的足够多,足够好,最终还是会忘掉那这份遗憾的。
大年夜他念的那首诗,正好做他们俩的谶语。“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明年的时候,他身边赏灯的人就不会是她了。
但他也会在梅花树下看着她笑吗?
光是想到他会喜欢另外一个人,会用带笑的眼睛看着她说话,会给她讲那些气人的笑话,逗得她掐他,光是知道他会有他的妻儿子女,他也会成婚,会和她一起在这长安城的某一处生活,度过之后的每一个年夜和元宵,她就觉得心要被撕裂了。
但没关系,当年清澜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凌波这样想着,有种赎罪般的快感。
沈碧微确实没说错,她是因为知晓了当年的事,自己的身份,和清澜为了她的牺牲,才觉得自己不配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的。为什么清澜为了她退了和崔景煜的婚,她却能毫无负担去奔赴自己不管不顾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