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會客廳內。
巴德、瑪爾艾蘭特、費雪以及格林同時參與到了這場夜談之中,其中每一個人的身份都與我有著藕斷絲連般密不可分的聯系。
盡管從頭開始說明會顯得過於冗長,但為了防止任何一個細節被遺漏,我將從墳墓中複蘇至今為止的所有經歷都向費雪全盤托出,總之簡短地做了說明。
也許是故事曲折離奇的程度超過了她的想象,直到聽完以後費雪還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態度。
“你真的是艾溫·法蘭——那位百年前的傳奇煉金術師?”
“如假包換。”
“即便你說了這麽多卻沒拿出任何證據證明你自己的身份,就算是這樣也想讓我相信...這是否有些太過荒謬了?而且我如何確認你是艾溫·法蘭本人?而不是某個竊取了艾溫大人生前記憶的不死者?”
費雪抱著手臂,不假思索地說道。
不愧是他的後代,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件事,不會輕易做出任何定論,只相信事實依據、史料佐證、實驗結果,我已然可以確信費雪繼承了她曾祖父頭腦的十之**,當然,容貌與脾氣也是。
當年,奇爾奇斯曾因為一張煉金配方的合理性向我據理力爭,而我們則是差點在這場爭吵中斷絕了師生關系,直到我成功製作出名為“爆能合劑”的煉金道具,他才乖乖地閉上了嘴巴,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輕易言傳,隻負責進行身教,以此來開發他舉一反三的能力。
如今的費雪·莫雷,以及那時的瑪爾艾蘭特都是如此,不看到證據的話她們便無法相信。
“費雪...!”
身為未婚夫的格林扯了扯她的衣袖。
費雪不為所動地看著我——嚴格來說應該是杜桑人偶中的我。
“你認為我是亡靈?”
“難道不是嗎?!”
費雪臉上的憤怒無以言表,她堅實有力的手掌拍擊在堅硬致密的紅木家具表面,一道明顯的裂痕立刻由掌心一點向外延伸。
氣氛隨之進入到劍拔弩張的狀態。
只因名為“艾溫·法蘭”的人族不僅是她曾祖父的授業恩師,更是她從小立下學習煉金術志向的啟發者,費雪便一直都將這位煉金學先驅視作偶像看待。
如果我“冒充”了她的偶像,那她會這麽生氣也情有可原,。
但遺憾的是...我就是艾溫·法蘭本人。
見識過我附身在瑪爾艾蘭特身上,並展現出強大力量的巴德男爵陷入到了屏息的狀態。
坐在巴德旁邊的瑪爾艾蘭特今天仿佛有什麽心事一般,全程都顯得心不在焉。
“那就給你看看吧,我是艾溫·法蘭的證據。”
我從杜桑人偶的體內飄了出來,轉而進入瑪爾艾蘭特的身體。
“艾溫殿下...你...”
進入瑪爾艾蘭特的體內後,她的靈魂先是頓了頓,而後輕撫胸口,一臉生氣地看著我。
“下次附身的時候能不能先提前打個招呼啊!”
“抱歉,剛才我看了你一眼...但是你沒有反應,所以我就自說自話地進來了。”
之後再向她賠罪吧。
瑪爾艾蘭特的靈魂哼了一聲,而後別過頭去。
“這不能作為你隨意闖入一位淑女體內的理由。”
“拜托了...!只有這樣我才能讓費雪相信我的真實身份,作為答謝,改天我教你聖劍天使傳承的隱藏使用方法——!”
天使形態(靈魂)的我雙手合十地懇求道。
“隱藏使用方法?”
瑪爾艾蘭特漂浮的金色靈軀睜開一隻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快速地點了點頭。
的確存在這種方法。
之所以我不敢教給她的原因,是我擔心瑪爾艾蘭特無法適應快速躍升的力量而失控,從而傷害到她自己與她身邊的人們。
“既然有這種方法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啊!我每天進行揮劍練習練得手都快要斷了——!”
帶著哭腔的瑪爾艾蘭特用四肢猛烈毆打我的翅膀和腦袋。
“你又沒問過我...”
“那我可真是感激不盡了!艾溫爺爺!”
“呃...爺爺?”
這還是瑪爾艾蘭特第一次叫我爺爺。
雖然她是凱塞斯塔抱進村子裡的孤兒,和我、凱塞斯塔、格林以及巴德都沒有直接或間接的血緣關系,但我們早已將她視作親人看待。
這種感覺還挺奇妙的。
畢竟我去世的時候只有22歲而已,按照虛歲計算今年則是126歲——假如躺在棺材裡的那段時間也一並算上。
我去世之前並沒有留下任何子嗣,而且我喜歡的那個人——身為時任斯羅佩頓女皇的蕾奧茜爾也早就獨自離世了。
蕾奧茜爾本該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而我卻親手葬送了這一切。
我失去了擁有愛的資格與權力。
但我的孩子們卻仍舊年輕。
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要送給他們所有人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以彌補我曾經犯下的過錯。
2.
在我接管了瑪爾艾蘭特的身體之後,她的長發由棕色自下而上蛻變為白銀色,且金色的瞳孔中蘊含著至高無上的威嚴,令人無法直視。
這個形態,我將其稱之為...
——瑪爾艾蘭特·天使二階段。
銀發飄散的瑪爾艾蘭特(我)緩緩睜開了神聖的金色瞳孔。
“我並不是幽靈,而是天使。這件事之前也和你說過了,凱塞斯塔在臨終之際將聖之四天使傳承中的三個交付於我,囑托我找到她們各自的繼承者,因此我現在不僅能夠掌控傳承之力。還可以附身與同樣身為傳承者的瑪爾艾蘭特的體內,暫時性將她持有的天使之力完全解放。”
瑪爾艾蘭特(我)將手掌舉過頭頂。
“失落的聖之四天使啊...請響應光之侍女的召喚降臨於世間,為我掃清一切黑暗——!(古薩雷爾密文)”
從手掌中釋放出的純白色水流狀光輝逐漸匯聚在一起,形成了四個具象化的事物。
荊棘與玫瑰纏繞的金色光之盾牌——聖盾天使·蕾娜的防禦之力。
處於綻放姿態,散發著白色光芒的鳶尾花——聖愈天使·依蘭的治愈之力。
記述著古老法典的純白石碑——聖潔天使·安潔爾的淨化之力。
由未知的白色金屬打造而成的螺旋長槍——聖劍天使·琳恩妮婭的聖劍之力。
至此,聖之四天使之力(已覺醒)完全顯現。
“這就是屬於四位光之聖女的力量——”
曾身為教會聖騎士之一的格林,想起了自己在收藏室的古籍中看到的內容後喃喃自語。
“這是凱塞斯塔大人的...?!”
巴德迅速站起,即便身後的椅子被掀翻在地也渾然不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四天使具象化的傳承吸引了。
先前還在質疑我的費雪臉色一片灼紅,也許是自己建立的猜想被輕易推翻,她刻意地扭過頭去,一副羞愧難當的表情。
“如果我是亡靈,凱塞斯塔就不會毫無保留地對我予以信任。而且如你所見,這四種傳承之力對我毫發無傷——僅是這一點便足以證明我並非不死者。”
我招了招手,四天使之力便圍繞瑪爾艾蘭特(我)的周身懸浮轉動,緊接著沒入身體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將身體的主導權還給了瑪爾艾蘭特,並且回到了杜桑人偶的體內。
恢復意識的瑪爾艾蘭特開始為我進行補充發言。
“咳咳...!總之就像艾溫殿下剛才演示的那樣,他正在為其他三大天使的力量尋找合適的繼承者,而我則是從凱塞斯塔奶奶那裡獲得了聖劍天使·琳恩妮婭的傳承。”
說起其他三位天使...一路走來的途中我並沒有感應到任何傳承的躁動氣息。
這也就說明...聖女的候選者不在波德金城或者北方的意思嗎?
可能我還要向斯羅佩頓的南方行進,甚至如果國內都找不到合適人選的話...那我便只能去其他六大帝國碰碰運氣了。
“我...暫且相信你。”
費雪依然還在鬧著別扭,但至少此刻她承認了我的身份。
巴德、格林與瑪爾艾蘭特同時松了口氣。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語氣變得異常嚴肅的費雪再次注視著我的雙眼。
“什麽問題?”
“艾溫殿下,你現在的這具軀殼,是傳說中的煉金人偶——‘魔法毀滅者杜桑·勞摩’,造型上複刻了開國勇士杜桑的容貌,煉金術巔峰之作,斯羅佩頓皇室的國之重器,我說的沒錯吧?”
“你說杜桑的人偶...?!”
我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
為什麽這具人偶能夠爆發出與四天使傳承之力匹敵的力量...為什麽從一開始看到這具人偶的時候我就總覺得在哪裡見過...為什麽區區一具人偶竟然能夠誕生自我意識...
這一切疑問,如今全部迎刃而解。
身為一名煉金術師,雖然聽說過杜桑人偶的存在,但當時我並沒有將這個人偶與傳說中的那件殺器聯系到一起...而是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只是由一個民間的普通木匠利用實木打造的一具普通人偶而已。
雖然造型上是栩栩如生了一點。
這具軀殼,究竟還要給我帶來多少驚喜呢......
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粗壯的拳頭。
“這的確是杜桑的人偶。”
“那您原來的身體呢?”
費雪以古怪的表情繼續追問。
“呃...大概還在墳墓裡躺著?”
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某位正安詳地永眠於泥土之下的少年的面容。
請安息吧...我的身體,我不會再回來了。
不知為何我在心中如此說道。
“艾溫殿下,既然現在人都到齊了,那封信是不是也應該...”
直到瑪爾艾蘭特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才又想到了這件事。
“那封信?那是什麽?”
格林皺了皺眉,畢竟這件事我從未和他提起過。
就連巴德也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我從懷中取出了一封顏色蠟黃的信件,這封信的時間跨度已經超過一百年,不過現在正是打開的時候。
“這是你的曾祖父奇爾奇斯·莫雷在我死後多年寄給我的信函,出於某些考慮我並未將其打開過。雖然收件人是我,但既然身為他曾孫女的你也在場,那麽就由你來打開吧——”
我將手掌壓在信封表面,鄭重地移送到費雪的面前。
接過信封的費雪先是看了我一眼,緊接著拿起一柄拆信刀將封口蜜蠟劃破,她取出信封內的白紙仔細默讀了起來。
讀過內容的費雪臉色一變。
“都寫了些什麽啊?”
瑪爾艾蘭特一臉好奇地離開座位,走到費雪的身後看了看。
不知道她們從信件上看到了什麽,總之二人的臉上同時出現了恐慌的情緒。
“信件裡到底說了什麽?”
格林迫不及待地問道。
“皇室...幽靈...”
費雪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那封信中僅有的四個字。
看來事態的嚴重性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不死族的爪牙...竟然已經滲透到帝國高層的內部了嗎?
那麽現在的斯羅佩頓帝王——赫裡埃也...
“巴德閣下...斯羅佩頓帝國與布雷托克帝國之間的戰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生的?”
我轉過頭向巴德詢問道。
“具體時間我也不太清楚,但大概在三年前春夏之交的那幾天,一切都來的很突然——當時我正在與布雷托克的商人洽談貿易事項,結果快要簽訂貿易合同的時候他們卻匆匆忙忙地走了...不久後南部邊境的沿海地區出現了來自布雷托克帝國的戰船,戰爭由此爆發。”
巴德只是略微回憶了一下,便清晰地說出了那段時間裡發生的所有事情。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無論戰爭發生於何時何地,最終結果都會令交戰雙方蒙受巨大損失。
只有合作才能帶來雙贏,而戰爭...永遠都是雙輸的局面——除了戰爭販子。
至於誰能從戰爭中獲益,答案已經很明確了。
不死族。
現在的不死者軍團與七大不死神都在西方大陸蟄伏,他們之所以沒有明目張膽地傾巢而出,恐怕是因為西方大陸上的魔奧帝國與聖何塞因帝國的牽製,再加上那個神秘莫測的禁地“深淵”的影響。
很快因戰爭而死去的人們將會再次站起...從地獄重返人間。
屆時這就不僅僅只是布雷托克與斯羅佩頓之間的私怨了。
在這種事情發生之前,必須先說服兩國的帝王停止交戰才行。
“諸位...我需要你們的力量——”
我緩緩抬起頭,向眾人說道。
巴德、格林、費雪與瑪爾艾蘭特同時看向我,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麽便開始著手進行第一階段的戰略布置吧。
2.
化身為莊園女仆的克林茲連著打掃了幾天的庭院。
不僅如此,他還擦拭了數不清的畫框,用拖把將永遠落灰的走廊地面拖到了足以反光的程度,所有臥室中的寢具都被疊的整整齊齊。
順帶一提,克林茲已經開始學習怎麽泡紅茶了。
由於進度實在快地不可思議,就連莊園裡的其他女仆都認為克林茲天生就是一塊做女仆的料。
為了讓克林茲能夠快速熟悉別墅的生活,女仆們甚至暗中為其完成了一部分工作內容,再加上長相實在過於可愛的關系,如今他已然成為了莊園之中的吉祥物。
今天同樣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很適合早起鍛煉,也很適合做家務。
時近正午,二層的某個房間之中。
身穿黑白女仆裙的克林茲正踩在一個木梯上,用手中的雞毛撣子仔細地清潔著書架與書籍外殼的灰塵。
這裡是圖書室。
一頭灰發的年輕女仆長梅爾維端著一碟紅茶與兩塊撒滿了糖霜的可頌,推開圖書室的大門走了進去。
“克蕾亞...你已經打掃了四個小時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梅爾維以關切的聲音說道。
看見克林茲仍舊忘我地打掃著書架,梅爾維敲了敲房門,用力咳嗽了一聲。
注意到動靜的克林茲從木梯上一步步爬下,拿著雞毛撣子走到了梅爾維的面前。
“梅爾維女士?您找我?”
“有乾勁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工作暫時先停一下吧,把這些東西吃完了再繼續。”
“這是...?”
克林茲遲疑地看著盤子中的可頌與紅茶。
“女仆們特意為你做的,我放在桌上了。吃完記得把盤子端回來。”
梅爾維將盤子放在了圖書室用以閱覽書籍的長桌之上,原地丟下了一個優雅的笑容後便轉身離開了。
特地為我...做的...?
看著梅爾維背影的克林茲心中一暖。
從小到大,除了他的恩師庫伊斯與他的師姐莉茲以外,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請他吃東西。
可就在不久之前,克林茲還在想著怎麽暗殺與他無冤無仇的瑪爾艾蘭特.....
一想到這裡,克林茲的臉突然變得滾燙無比,他甚至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接受女仆們的一番好意。
但從小因為缺衣少食、家境窘迫而不得不被迫進行乞討、盜竊等行為的克林茲,又從生活中領悟了另外一個道理。
——浪費食物是一個極其可恥的行為。
“味道究竟如何呢...”
克林茲將可頌掰成一大一小兩塊,而後將小的那塊遞到了嘴裡,細細品嘗了起來。
“好吃嗎?”
有著健康小麥色肌膚,身穿茶色露肩長裙的棕發少女低下頭在他耳邊低語道。
“瑪...瑪爾艾蘭特小姐?您什麽時候出現的?!”
克林茲將手中剩下的可頌藏到了背後,東張西望地說道。
“你為什麽非得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啊?我就不能出現在這裡嗎?”
也許是注意到了克林茲的態度變化,瑪爾艾蘭特有些不開心地撇起了臉,並且將克林茲藏起來的那一小塊可頌一把奪過,扔進了嘴裡。
“嗯...還算不錯?”
將附著在手上的糖霜拍落後,少女自由地發表著美食感想。
“那是我的...!”
“我當然知道,這是女仆們為你做的點心對吧?梅爾維已經跟我說過了。”
“......”
克林茲目光低落地看著桌面。
只是憑借莊園女仆這份工作,不知要到何時才能攢齊返回聖何塞因的路費了。
克林茲很清楚,他之所以比任何人都要賣力工作,便是因為有著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
瑪爾艾蘭特拉開椅子,和克林茲並排坐在了一起。
好近!
克林茲無所適從地挪了挪身子。
“小姐?”
“正好現在我有點時間,而你也在休息。不介意的話我們聊一聊如何?”
瑪爾艾蘭特微笑著建議。
然而或許是過於接近的緣故,在克林茲的眼中、他只看到了兩團巨大的脂肪在自己肩膀的邊上一直不停地晃動,再加上少女臉上毫無防備的笑容...
心理防線瞬間被擊穿的克林茲噴出了兩道鼻血。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瑪爾艾蘭特立刻取出隨身攜帶的手帕為克林茲擦拭著血跡,關心地說道。
“不...不用了,謝謝小姐...”
克林茲接過手帕,隨即視線面朝正前方仰起頭。
他正在盡力讓自己忽略周圍的一切事物,包括坐在他身旁的瑪爾艾蘭特。
“真的沒關系嗎?可是你流血了...”
說著說著瑪爾艾蘭特便湊了過來,仔細地觀察著克林茲臉上的異常狀況。
這次的距離比之前更近了。
隱約感覺臉上有呼吸氣息的克林茲心跳急劇加速,而後他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眼前那兩團被白色束胸包裹的巨大脂肪,本來已經止住的鼻血再次向上噴射,旋即便暈了過去,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大的○○...
那是巨龍的卵嗎?
在克林茲暈倒的最後關頭腦海中冒出了一個無比怪異的想法。
“克林茲...?喂...你沒事吧....?!醒醒...!”
瑪爾艾蘭特劇烈搖晃著克林茲弱不禁風的身體,焦急地喊道。
3.
傍晚時分,瑪爾艾蘭特的臥室內。
一頭淡藍色短發的清秀男孩呼吸平穩地躺在床上。
他的臉頰處覆蓋著一些藍色的晶鱗,這是源自冰系魔物之王的血統。
由於克林茲暈倒的原因,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偽裝魔法失效了。
轉動著銅製把手的女仆長梅爾維打開一道門縫向臥室看去。
“瑪爾艾蘭特小姐?”
坐在床邊的瑪爾艾蘭特向她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梅爾維默默地點了點頭,悄無聲息地合上門離開了。
在前往三樓雜物間取得清潔工具的路上,梅爾維正好遇到了與她擦肩而過的格林。
她只是微微頷首問候了一聲,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梅爾維。”
格林叫住了她。
“格林殿下。”
背對著格林的梅爾維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瑪爾最近怎麽了,為什麽晚餐時間總是看不到她?”
“對於瑪爾艾蘭特小姐的私生活一事,我們有不向您透露的權利。”
“是嗎...我只是問一下。”
“沒什麽其他吩咐的話我就先走了。”
注視著梅爾維遠去的背影,格林總覺得她在隱瞞什麽。
如果只是缺席晚餐也就算了。
在瑪爾艾蘭特的神聖鬥氣達到10階以後,格林為她安排的專項訓練時間間隔便越拉越長,最近就連健身與耐力跑也沒有了動靜。
格林本不願意去過多關注瑪爾艾蘭特的個人生活,但這幾天她的表現實在過於異常,因此格林才逐漸產生了懷疑。
4.
咚咚咚。
“進來。”
正在進行煉金術研究的我用鑷子將魔力顯微鏡下散發著寒氣的橙色魔晶移除,而後摘下了增強色彩感知的特製眼鏡說道。
得到我的允許後,女仆長梅爾維神色平靜地步入、將手中的掃把放下,隨後半跪在地等待著我的命令。
與莊園內的其他女仆不同,女仆長梅爾維·克麗絲是在這裡工作的唯一一位斯帕羅那人,也是我、格林與巴德的遠房表親。
在巴德的授意之下,全權負責莊園與別墅內部事務的梅爾維,如往常一樣每天在這個時候向我匯報別墅中發生的異常狀況。
因為巴德需要管理自己的商會,他無法每一天都待在別墅之中。
自從克林茲入侵後不久,我便加強了府邸內的安保工作。
巴德的煉金實驗室平日裡並不會有任何人出入,同時為了確保我和梅爾維的對話沒有人能夠聽見,我在門外設置了具有強力隔音效果的煉金結界。
“匯報工作情況。”
“是。”
梅爾維緩緩站起。
“那位斯羅佩頓王族出身的男孩不知為何暈了過去,瑪爾艾蘭特小姐正寸步不移地照顧著他。”
“你在可頌和紅茶裡下毒了?”
整理著煉金實驗用器材的我隨口一問。
梅爾維先是愣了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用一副受傷且生氣的目光看著我。
“我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卑鄙的事情啊!況且這是其他女仆對克蕾亞(克林茲化名)辛苦付出的一點心意,屬下並不認為這有何不妥。”
“啊...”
我剛才想說什麽來著?
雖然我對克林茲的確持有一些不好的印象,但此時我卻不得不承認,梅爾維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只要克林茲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他願意在莊園中老老實實地當一名女仆的話倒也不錯。
畢竟我從來沒見過有人能把地板拖地和鏡子一樣明亮。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最近幾天如果克林茲有什麽異常的話你再告訴我。”
“是,艾溫大人。”
梅爾維低下頭退了出去。
那個間諜...他究竟想做什麽?
當前我的首要任務是先將懷有異心的洛克斯·羅伊德伯爵穩住。
暫且不談是否要以威逼利誘脅迫他放棄兵權,最起碼不要讓格奧爾格上將手下的兩大軍團離開北方。
內憂是一方面,但外患也同樣重要。
“克林茲·聖何塞因嗎...”
這個名字與我而言太過陌生了。
5.
躺在床上的克林茲漸漸睜開了雙眼。
他直挺挺地坐起,拍了拍腦袋回想著暈倒前的場景。
“你醒了?”
撐著下巴坐在椅子上的瑪爾艾蘭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將平鋪在大腿上的書本移開,而後站起並伸了個懶腰。
“不對...工作!”
突然想起什麽的克林茲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就往門外衝去。
“你要去哪裡?”
瑪爾艾蘭特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臂。
“書架上的灰塵還沒擦完...”
克林茲向後望了一眼。
棕發少女玩味的眼神映入眼簾。
“你說那個啊,我已經讓梅爾維吩咐其他傭人替你做完了。”
“那我今天的工錢...”
“當然是扣掉一部分了。”
瑪爾艾蘭特雙眼半睜半閉地看著克林茲。
不勞者不食。
“怎麽這樣...”
克林茲失魂落魄地松開了瑪爾艾蘭特的手掌。
他的工資按月計算一個月150枚金幣,平均一天5枚,按今天完成的工作量佔比他只能拿到2枚金幣。
“說起來這裡是....?”
克林茲四處看了看。
這個臥室的裝飾物、家具與床鋪的規格異常豪華,絕對不是他在閣樓上的那個小隔間能比的。
“我的臥室。”
瑪爾艾蘭特的話語讓克林茲想起了之前在床上聞到的那股香氣,除了忘憂草香薰的味道以外還有...
少女剛剛出浴且尚未擦乾的潮濕長發之上,正在向外散發著某種玫瑰的甘甜芬芳。
然後,視線沿著長發、脖子、鎖骨再次向下...
克林茲忽然紅著臉用雙手捂住了身體某個部位。
“又有哪裡不舒服了嗎?”
見狀,瑪爾艾蘭特再度伸出手準備觀察——
沒等少女的手掌觸摸到他的額頭,克林茲便不知為何被嚇得落荒而逃了。
“小...小姐!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些事情沒做,那我就先走了!!”
“?”
坐在床上的瑪爾艾蘭特對今天克林茲一連串的奇怪反應絲毫不能理解。
——只能改天再跟他聊了。
隨後少女便躺在床上凝視著手中那柄價值不菲的藍寶石匕首。
這是克林茲貼身攜帶的武器,似乎要注入魔力才可以使用,被她從內城的典當行裡以1500金幣的價格贖回來了。
但這件事瑪爾艾蘭特並未告訴克林茲。
“找個合適的機會還給他吧...”
不知為何,瑪爾艾蘭特的心中逐漸開始滋生一股異樣的情緒。
6.
又到了訓練的日子。
“你前幾天都幹什麽去了?”
別墅中的噴泉廣場上,正準備穿戴護具的格林奇怪地問道。
“那個...一點私事...”
手中握著一把訓練用長劍的瑪爾艾蘭特心虛地嘟囔著。
“私事?雖然這麽說很不禮貌,但假如不介意的話我能問問具體是什麽事情嗎?”
“啊...大概...咳嗯!”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這招了。
“...和男朋友在約會。”
瑪爾艾蘭特嘴角緩緩上揚,眼角不自然地抽搐著說道。
“什、什麽?!”
格林手中的長劍咣當一聲掉落在地,隨即他將神聖鬥氣凝聚在雙腿之上,一步衝刺到了瑪爾艾蘭特的面前。
“告訴我是哪個臭小子乾的!我現在就去找他...”
格林的雙眼仿佛正在噴火。
“才不告訴你。”
瑪爾艾蘭特一臉嘲弄地看著他。
因為根本沒有。
“......”
“而且表哥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啊?還沒正式結婚就和嫂子一起戴上了婚戒同床共枕不說,就連花店的那位老板娘也慘遭你的毒手...”
也許是費雪就坐在觀眾席上的原因,瑪爾艾蘭特故意提高了音量。
格林表情難堪地站在了原地,因為他無從辯解,這一切都是事實。
噴泉旁的一張巨大陽傘之下,戴著一副墨鏡的赤發女子正躺在躺椅上享用著一杯新鮮現榨的草莓汁。
雖然北部的氣候比較寒冷,但由於春天早就過去的關系,鄰近夏天的波德金城也隱約出現了一絲升溫的跡象,更何況今天的太陽正全力眷顧著這座城市。
費雪摘下了墨鏡,左手無名指上的純銀婚戒在陽光下向外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她放下果汁站起,松了松全身的筋骨。
“你是在說花店的老板娘埃莉諾?其實是我建議的哦?反正只要格林真正愛著的只有我一個,她要收多少小妾我都無所謂啦,這不正是所謂的婚姻自由嗎?盡管放馬過來便是。”
費雪·莫雷是側室所生,但他的父親對待所有妻子都一視同仁,因此她所在的大家庭直至今日都保持著一片和睦的狀態。
“這是哪門子的婚姻自由!”
瑪爾艾蘭特漲紅了臉大聲反駁,此時她的心裡仿佛傳出了什麽東西碎裂一地的聲音。
順帶一提,格林與費雪/埃莉諾的進展神速,就在昨天夜裡三人已經初步交換了愛之契約,並且二人充分地吸取了格林的愛之精華,導致今天的格林顯得有些不在狀態。
眼窩深陷,臉色蒼白的格林晃了晃腦袋, 將長劍從地上拾起,再次站到瑪爾艾蘭特對面。
無恥!放浪形骸!寡廉鮮恥!
瑪爾艾蘭特在心中暗自罵道,但說到底她還沒有男朋友也是現實。
“格林,換我上場。我來教教你這位可愛的表妹什麽叫做長幼尊卑。”
費雪攬住格林的脖子深深吻了一下,而後溫柔地接過長劍與瑪爾艾蘭特彼此對峙。
竟然臨時換人...
雖說如此,費雪還是不敢怠慢,握緊長劍凝神以待。
三秒後,費雪以無聲的迅捷步伐衝了過來,並隨手扔掉長劍且將瑪爾艾蘭特輕松繳械。
隨後瑪爾艾蘭特便被一個顏面十字固釘在了地面之上。
呼吸逐漸困難的瑪爾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不斷用手掌拍打著地面。
“...我、我投降!手臂要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費雪用雙臂緊緊鉗住了瑪爾艾蘭特的脖子,而後靠近了說道:
“叫一聲姐姐來聽聽我就考慮放過你。”
“姐...姐姐!”
“回答正確。”
費雪微笑著松開了瑪爾艾蘭特並將其扶起。
“就作為光之聖女而言,你的身體素質甚至還不如身為一名軍人的我。劍技暫時先放到一邊吧,我教你怎麽用鬥氣淬煉體魄。”
“怎麽又是鬥氣訓練啊...”
瑪爾艾蘭特難受地摸了摸沙啞的喉嚨。
“那個...今天的練習能不能...”
“不能!”
費雪與格林異口同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