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步朝外走去。
他本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在此之前?,他唯独知道自?己该拼命往回赶。
在看到?灵柩与牌位的那一刻起,他竟不知自?己余生?该如何度过?了。
眼下?有一个人给他指路,尽管那个人说的话没道理极了。
可他还是莫名奇妙地听了。
回家的这一路走得漫长,因为秦家的灵堂如同有一根丝线连在他身上,叫他回去。
同时又有一根丝线连在家里,叫他回家。
就连祈了许久未能下?下?来的雪,此时也落下?来了。
他未曾发觉,直到?头发上汇集了一层白花花的霜,顺着头顶冰凉浸骨,惊得他一哆嗦。
贺府如今阖家其乐融融,太傅一开口,底下?的小辈们一个接一个地说着漂亮话儿。
“说起来,宴舟也该快回来了,按照信上说的脚程,应该也就三日内了。”
闻言,秦相宜垂下?头,有些隐隐的期待与担忧。
她抬眸望向贺夫人道:“姑姑,您派人给宴舟递的信,可递到?了吗?”
贺夫人犹豫着道:“哎哟,我倒是忘了这茬儿了,主要?是听老爷子说,我派人递信过?去的时候,宴舟已经出发往回走了,这要?么两方?在路上碰到?,要?么就是错过?了。”
秦相宜怔怔的,要?是没能把信儿递给他,宴舟听到?了另一个消息,可怎么办呀。
贺夫人安慰她道:“没事儿,天大?的误会,等?他回家看到?你,也就消了。”
如今家里一派热闹繁荣,若是宴舟早些回来就好了,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过?个小年,再迎来瑞雪,便是再有什么烦恼也该消了。
秦相宜垂下?头抠着手?指,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她不愿宴舟有一刻的伤心,一点也不要?。
说起来,都怪她母亲,她明明只是失踪而已,若不是母亲要?闹,她连失踪都不算。
秦相宜抠着手?指,一片焦急之心,已经好久没为生?母生?过?气了,现在又气得跺脚。
旁人不在意这个,她却知道,宴舟若是听到?她死了,怕是会疯。
她都不敢想。
眼见?着雪落得越来越大?,贺夫人招呼着家里的晚辈长辈:“好了好了,咱们挪到?厅堂里去玩儿,就别在这里淋雪了,当心着了风寒。”
秦相宜收了思绪,将手?揣在狐皮暖袋里,也准备起身往回走。
一时间,贺府老者走在前?方?,抚着长须,笑声爽朗,后面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辈,几位小姐互相推让、笑声清脆,从瑞雪纷扬走到?满室温馨中。
秦相宜坠在女眷后头慢吞吞走着,千松坠在她身后搀着她,主仆俩都裹着毛茸茸的兔毛披风,将一张娇嫩小脸埋在绒毛中。
她这段时日长胖了不少,如今脸圆滚滚的。
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这人风尘仆仆,身上的锦袍满是尘土,原本鲜亮的色泽覆上了一层霜土,边角处甚至有些磨损,衣角在风中微微摆动。
发冠还算端正,可几缕乌发凌乱,曾经整齐束起的发髻也松散了许多。
脸庞上带着灰尘,难掩眉眼里的疲惫,满是血丝的目光,忽的迸发出欣喜之光,犹如夜空中最闪耀的星辰。
灰尘掩着的眉修长而舒朗,在这大?雪纷飞的时节,恰似春山含翠。
“相宜,相宜……”
他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嘶哑了。
他的脚步也实在是有些踉跄了。
秦相宜站在即将要?步入厅堂内的门槛前?,掌着栏杆看他。
无数的雪花横亘在他们中间,雪花砸在她的发髻上,打在他的脸上。
贺宴舟注视着相宜的眉眼,再不敢挪开一分?。
呼啸的风吹起她的衣袂,似蹁跹蝶翼,领口与袖口皆镶着洁白的兔毛,那柔软的绒毛在风中微微颤动。
小桃红在漫天飞雪中肆意飞舞。
如今粉面娇俏,她的睫羽上逐渐覆上了白莹莹的雪花,压低了她的眼眸,她轻颤着,看不真切来人。
来人也看不真切她。
她未施过?多粉黛,却眉如远黛,唇若点樱,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恰似暖阳,温暖而动人。
他看她的神情便是眷恋。
一寸不敢放过?。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如梦似幻的景象,所有的疲惫与沧桑在这一瞬间被拂去。
在她柔柔朝他绽开笑意的时候,他胸腔内仿若擂鼓般的回响齐鸣,叫他此生?再不敢忘。
第48章第48章
他小心翼翼将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节收入眼底,她?挽起的发,她?上扬的唇角,她?扬起的衣袂,她?睫毛上的雪,她?脸颊上的红……
她?不一样?了,可贺宴舟说不出来她?是哪儿不一样?了。
他的嘴角上扬,眼中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迫不及待朝她?大步走去?。
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
在他即将要触及她?的时候,他忽然收住了所有因情绪而奔放的肢体?。
唯有嘴上还喃喃着:“相宜,相宜……”
这两个字始终绕在他的舌尖,这几日辗转流连。
他还是怕,要是碰她?,她?就消散了怎么?办。
相宜怎么?会穿着小桃红的衣裙,站在他家里,就这么?等?着他。
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倒真像是一场梦。
他实在是害怕梦醒过来,连日的辛劳与奔波,他几乎没有任何睡眠,神情早已?恍惚。
若有分不清梦与现实的情况也是有的。
他就那么?顿住了,眼里满是哀伤与小心翼翼。
秦相宜往前迈了两步,伸手捧住他的脸,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茬,胡茬上挂着细微的沙粒,摸起来有些粗糙,刮得她?手疼。
她?在心底叹了声气,看他这样?子,她?真是心疼啊。
“宴舟,别哭,一切都还好好的呢。”
她?拉着他往回走,这漫天风雪越下越大,真是迷人的眼。
她?一直被暖炉烘着的手轻轻牵起他。
贺宴舟一颗心快要融化。
姑姑不嫌他手脏,也不嫌他手糙。
他那粗糙又黑乎乎覆着灰土的手掌磨着她?娇嫩的肌肤。
他好坏啊。
他被她?牵着走,热泪夺眶而出,一滴接着一滴的掉。
他呜咽着道:“姑姑,我?,我?看到你的灵柩了,我?真的以为,我?真的以为……”
一个大男人,声音哑成这样?,又软成这样?,真是会撒娇。
秦相宜心里无奈,谁叫她?有个那样?的生母呢,她?叹了声气,她?要惯着宴舟的。
或许本来对生母只?是无感了,如今又添了层厌恶,那些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