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無死死盯著管全,恨不能一把將他臉上這張笑皮給扯下來。
身在局中,他太明白管全此刻的義正言辭,到底有多虛偽、陰險。
他為何刻意疏離許易,不過是形勢使然。
自聽說席長老和許易對上後,他鍾某人便惶惶不可終日。
他自以為是講義氣的,也曾為許易擔過血海關系,那時再難,可到底還有一拚的希望。
只是,許易竟和濟州領的實權長老對上了。
席長老何人,想想都讓鍾無絕望,在他看來,這和自殺沒有任何區別。
他自認為還許易的情分還的差不多了,許易若是執意求死,他實在不想奉陪。
何況,他不知道消耗了祖上多少代的恩德,才混了如今的一身官皮,他不知道有多珍惜,看得比性命都重,無論如何也不肯因為許易的緣故,被席長老遷怒,扒了這身官皮。
正因為惶恐,他才拚命地輾轉騰挪,也虧得他有交際方面的天賦,不知費了多大勁,才終於又搭上了新任東山屬令廣劍鋒的車。
而他自知自己的心理,逃不過管全的眼睛。
他有多不想和許易牽扯在一起,管全就有多想把他和許易扯在一處。
“怎麽,鍾科長是真的不想履行自己的職責了?莫非要我將屬令大人叫來。”
管全臉上的笑紋全綻開了,“若是你鍾大人要因情枉法,那就別怪姓管的越俎代庖,冷兄,此事還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他何止是想坑一把鍾無,更想借此機會向那位素未謀面的席長老邀功。
如今,誰不知許易得罪了席長老,此刻,若是和許易對上,且鬧得轟烈,必定能在席長老面前買好。
見得管全突然強硬,冷千裡便是再愚鈍,也醒悟過來。
相比管全,他可是暗衛中人,此事做了,當然有功,如果不做,誰知道消息傳到席長老那裡,會對自己又是何觀感。
要知道席長老可是領著暗衛事,是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若是不高興了,稍稍吹一口氣,便也能讓他粉身碎骨。
念頭既定,冷千裡冷笑一聲道,“冷某人眼裡,當然不揉沙子,姓許的,你當真要逼著我暗衛強拿你。”
許易終於停下筷子,盯著鍾無道,“鍾兄,你我也算是故人,此事因你手下而起,你發句話,讓他不追究了,此事便算揭過了,如何?”
“休想,姓許的,你他馬也有今天!”
一直躲在門口的牛大剛轟然撞了進來,一張血汙嘩啦的胡子臉,猙獰到了極點,呼喝才罷,便噗通跪在了鍾無面前,“大人,我老牛跟著你這些日子,鞍前馬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日你若不為老牛做主,老牛我什麽話也不說,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大人,你看著辦吧。”
鍾無面色糾結到了極點,他打心眼裡不想和許易再有什麽牽扯,可有些話,他便是臉皮再厚,一時間也說不出口來。
“鍾兄,過往種種,難道你當真都忘了!”
程堰騰地站起身來,激動地道,“若無公子,你何以有今日,繁陽鏖兵,若無公子,你我可還有性命?即便幾番救命之恩不提,公子入東山,將你從一介白衣擢入青雲,你都忘了麽?官面上的事,程堰不懂,但程堰知道,做人要有良心,要知恩圖……”
“閉嘴!”
鍾無如一頭髮狂的獅子,
瞪著猩紅的眼睛,指著程堰罵道,“你知幾個問題,牛馬一樣的混帳,你也配來訓我,若無你多事,怎會有今日之事。若無老子照應,你還想過你的太平日子,你現在倒會踩著老子肩膀做人,去你馬的。”喝罷,鍾無衝許易重重一抱拳,朗聲道,“許兄昔年賞識鍾某,鍾某無時敢忘,但繁陽借兵,東山用命,大人的恩情,鍾某已還的差不多了。鍾某非是忘恩之人,實在是大人不明大勢,不識大義,恕鍾無不能再相從大人。若大人覺得鍾無恩情不曾償完,鍾無便取一目與大人,從此兩不相全。”
話音方落,鍾無撮手如刀,剜入左眼,一聲淒厲慘嚎,竟將一隻眼珠子摳了出來,擲在地上,一腳踏碎。
滾滾血流,頓時遮掩了鍾無的整張臉,雪裡梅驚恐得尖叫起來。
臉上始終掛著淡淡陰笑的管全,也駭然無色。
要知修行到了歷劫境, 只要頭顱不受難以愈合之傷,便不會死亡,其余地方受創,哪怕是肢體斷體,髒器損壞,只要不是達到身軀一半以上程度,都能在靈藥的作用下,恢復如初。
而這其中,唯有雙目,一旦破損,將不得複原。
眼主神明,毀而不得複。
鍾無活生生剜掉一隻眼珠子,以此證其心誠。
許易衝鍾無舉了舉酒杯,“如你所願。”說著,將杯中酒潑在地上,以示覆水難收。
管全一鬧,許易對鍾無的心思洞若觀火。
眼下的鍾無,不單單是不想和自己有牽扯,而是生怕別人誤以為和自己還有牽扯。
設若鍾無只是拚命地撇清和他許某人的關系,那鍾無也就做不到如今歷經三任東山屬令而不倒的境界了。
鍾無剜一顆眼珠子,不是給許易看的,而是給別人看的,尤其是給如今他投效的新任東山屬令廣劍鋒看的。
鍾無很清楚世情,他和許易分割,完全是為自保。
偏偏他受過許易恩惠之事,知道的不少,至少瞞不過廣劍鋒。
如今他鍾無和許易做強行切割,鍾無當然要考慮廣劍鋒如何想。
若沒這一顆眼珠子,廣劍鋒少不得要想,許易對你這樣,你都叛了,我要怎樣才能養得熟你?
至少,在有管全這個競爭對手的威脅下,鍾無是一點風險也不敢冒,他太需要廣劍鋒的信賴了。
鍾無衝許易平靜地點了點頭,一邊服用靈藥,一邊從容地退開到一邊,示意眼前的一切,和他再無半點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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