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杏山的行踪,冉洪也感觉到了头疼,这简直就是只刺猬,让人无处下嘴。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对沈杏山这样的老江湖而言,正值与黄锦荣开战之机,他肯定要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全。
况且,如果沈杏山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干掉的话,杜岳生又怎么可能愿意拿出2000块大洋,委托冉洪他们来做这个事情。
“目前看来,也就他常去‘小扬州’浴池这点可以做做文章了,五爷,贾哥,明天我到‘小扬州’去踩踩点,看看那里有没有动手的机会,你们俩继续再跟踪跟踪,也找找还有没有别的机会。”
叶绍堂和贾耀武点头答应后,叶绍堂回了自己的房间。
同住一屋的贾耀武迟疑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洪哥,咱们来上海一个多月,杜先生就让咱们挣了不少钱,你为啥没想着留在上海,跟着他一起干呢?”
贾耀武之所以问出这样的话,是因为前几天,叶焯山再次找了他,劝他留下来跟着杜岳生干,而这几次行动丰厚的收入,以及杜岳生的豪爽大气,也着实让他动了心。
冉洪一听,就明白了贾耀武的心思,早在上次芮庆荣不服冉洪,叶绍堂与土狗议论时,冉洪便察觉到了贾耀武的异样。
冉洪可不希望他留在上海,一是他是刘文会派来保护他的,如果把他丢在了上海,刘文会难免会怀疑冉洪的能力,冉洪交好刘文会的计划,将会完全被打乱。
二者,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冉洪对贾耀武非常认可,小伙子武艺高强,身手不凡,枪法更是高超过人,而且,为人实在,身上没有久历军伍的痞子气息,所以,冉洪也很希望,他将来的道路不要走偏。
“贾哥,你为啥子要当兵?”冉洪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贾耀武犹豫了一下,答道:“我爹死得早,家里只有老娘和一个妹妹,家里的几亩薄田养活不了一家三口,正好我身手不错,村里的老人就劝我当兵,当兵嘛,养家糊口,如果运气好,能当上个军官,我老娘就更满意了。”
“对头,你也晓得,当兵一个是养家糊口,一个是当上军官,光宗耀祖,你晓得你现在跟的刘长官是啥子人不?”
冉洪不等贾耀武回答,就继续说道:“刘长官毕业于保定军校,才好大岁数就是师长的副官,少校军官,他侄儿还是川军的师长,你觉得他的前途会差了吗?告诉你,不出几年,他做个团长、旅长一点也不奇怪,你跟了这样的长官,你还担心啥子挣不挣钱,升不升官,
我认为,你好好跟着刘长官,忠心耿耿,保护好他的安全,比啥子都重要,根本不用操心急着挣多少钱。
说到杜先生,以他的能力和为人,将来肯定可以名震上海滩,但你跟着他,也就是个打手,虽然能挣点儿钱,也是拿命去换,部队虽说也有危险,但你跟着刘长官,也不用上一线战场,保险系数要大得多。
两哈一比较,你觉得留下来好,还是继续跟着刘长官好?”
贾耀武也跟了冉洪一段时间,对他的头脑自是十分佩服,闻言点了点头,却又说出一个顾虑。
“洪哥,你是不知道,我们川军,非常排外,我这陕西人,总是进不到刘长官他们的圈子,同他走得近的,基本都是他们大义老乡。”
“这还不简单,你回去找个机会,对刘长官表表忠心,把你老娘和妹妹接到辰都,正好这次也挣了些钱,够你老娘和妹妹过上几年,等过几年你当上了军官,还愁个啥子。”
冉洪给他出了个主意。
贾耀武听后,下定了决心,“洪哥,我听你的,就这么办。”
然后,贾耀武又不好意思地说道:“洪哥,不瞒你说,那个叶焯山找过我好几次,让我跟着杜先生一起干,我也有点儿傻,还真动了心。”
“没啥子,正常,不过,咱们这年纪,最重要是能抵御住诱惑,别说你了,土狗还不是动过心。”
“洪哥,谢谢你,你是文化人,有头脑,以后你要提醒着兄弟点儿。”
“小扬州”浴池是江苏扬州人在英租界静安寺路开办的一家中高档次的浴池。
扬州,闻名全国的,不仅有明清两代做为众多盐商聚集地的富庶,还有令人称道的“扬州三把刀”。
“扬州三把刀”,指的是菜刀、剃头刀和修脚刀。
所以,扬州人在外打拼,大多是做厨师、理发师或修脚师傅。
但实际上,扬州的修脚刀不仅指修脚,还包括浴池中必不可少的搓背、按摩、敲背等项目。
此时,正逢下午两点多钟,冉洪就在“小扬州”浴池享受着师傅的搓背、按摩、敲背等服务。
浴池里水汽弥漫,冉洪在一个热水池中舒舒服服泡了二十分钟,才移步按摩床上,享受一位扬州师傅的服务。
温暖的浴池里,听着师傅有节奏的击打背部的声音,冉洪昏昏欲睡。
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中,“沈爷,您来了?”
冉洪浑身一激灵,侧过头去,看见一位瘦高的中年汉子走进浴池,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
中年汉子走到热水池旁,甩掉浴巾,边下热水池边对着浴池的伙计说道:“把我的房间收拾好,泡一壶今年的龙井,等下我过去。”
说完,将身体沉入热水中,背靠池壁,闭上眼睛,惬意地体会起热水的浸泡滋味来。
冉洪心中警醒,莫非此人就是沈杏山?
冉洪仍是不动声色,待搓背师傅服务完,去莲蓬头下冲洗了一番,又随意地步入热水池,斜对着中年汉子,一样背靠池壁,泡在热水中。
冉洪眯着眼睛,偷偷审视着对方。
中年汉子脸型很瘦,鹰钩鼻,嘴角紧紧地绷着,应该是个坚忍却刻薄的人。
中年汉子似乎察觉到冉洪的窥视,猛地睁开了眼睛,冉洪急忙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沉醉在热水的温暖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