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刀记 第255章 提故事

面对柳泉充满玩味的问询，洪辰一时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作答，思索几息，想着还是推说完全不认识为好，正支吾欲开口间，却听柳泉又说：“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洪辰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两人一齐出门，别人虽然好奇，但也没贸然跟上的。他们走了一会儿，进了一个偏僻无人的木屋，柳泉在后面把门一关，随之再度开口：“最近江湖上一直风传有一位叫红茶的刀侠在荒州青州闯出不小的名头，当时我便猜是你，今日见了果然是你。”

“是我。”

洪辰没有否认。

柳泉满意地笑了，又问：“那位小姐也来了吗？”

洪辰先思考了一下他说的是谁，才回答说：“她生死未知，我也不知她在何方。”

“这样啊……那日神仙山庄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柳泉眼神语气都随之一变，很带些伤感，“不论怎么，我们都是早有缘分，今日能重新相见，也算命运使然。”

“是命运么……”

洪辰一想，今天自己也与许多人重逢了。

“天威城一别，迄今已有很久。”柳泉缓缓地说，“每次与你相见，都有人要遭血光之灾。”

“确实这样。”

洪辰道。

回想起来，与柳泉相识那天，是打劫了一伙马贼；一起进了紫云城后，又碰上了应海兰杀死江河帮长老血案现场；最难以忘记的，便是一齐目睹了黄笑生与陆行微、江汀的那场同门相残；最后一次见面，则是自己在天威城刺杀那无良道台并斩杀巡天监官员。期间有时与柳泉是同伴，有时又是对手，但总体印象来看，洪辰觉得柳泉尚算朝廷里难得的侠义之士。

洪辰有些不解：“你既看破了我的身份，为何不当场把我揭穿？在场那么多豪侠，你让他们一起拿下魔教教主，可是大功一件。”

柳泉笑了：“先不论在场的人是否能将你拿下，我其实一直不觉得你是魔教的人。”

洪辰问：“为什么？”

柳泉说：“我翻阅过许多有关魔教，也就是皇天教的资料，对当中一些人的生平有所了解。他们当中有急公近义的豪侠之士，也有不管不顾的魔性妖人。他们性格迥异，所作所为也尽不相同，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皇天教的人普遍有一种执着的邪性。那位纪尘小姐也有这样的一面，但在你身上我看不见。”

“是这样吗？”

“嗯。那次我亲眼见你杀人时，看到了你的迷茫。你的言语，你的话，你的每一个动作，尤其是你的眼神，都能觉察出来。见到你时，我发现你好像只有着当下的坚定，而无长久的坚持，你纵然可以一步步走下去，但永远不知道自己正在去向何方。”

洪辰一耸肩：“我甚至听不大懂你在讲什么。”

柳泉又笑了，声音很爽朗：“我的意思是，你是一个单纯的人。”

洪辰明过来：“这我理解。用其他人不礼貌的话说，我是个笨蛋。”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一直很欣赏你。”

“欣赏我，所以想拉拢我进朝廷吗？”洪辰提了一下刀，“你可别忘了，我刺杀过虞国的皇帝。”

柳泉苦笑道：“我只是单纯欣赏你，至于拉拢你那倒是万万不敢的。我虽然身在朝廷，但我所思所想所做的，也和朝廷那些人不一样。”

“不一样在何处？”

“我走出书院时，曾立志为官报国，清朗乾坤，但直到走进了朝廷，才发现这天下与我想象中大有不同。我无力改变许多事，但也无法和一些人同流合污。这段时间我也经历了许多事，现在我只想安静地多读一些书。”

洪辰说：“那你不做官了，去开书店便是。为何又到这里来？”

“我避开事端，不是逃避现实，而是隐忍蛰伏。”柳泉一抖身上衣袍，神色一正，“我想从上而下地改变朝廷。”

“如何改变？”

“我陪伴来治病的人，是虞国的皇子。”

“是未来的皇帝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希望他能变成一个有能力，有心气改变朝廷的人，我用心伴读，想要帮他成为这样的人。”

“为何不直接去改变现在的皇帝。哪怕只是让他对百姓好一点？”

“天子他……听不进我们的话。而且对百姓好也不你想的那么简单。”

洪辰疑惑：“让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住的舒坦，很难吗？”

柳泉点头说：“让一些人不难，让所有人很难。而且饱暖后，大家也都会有其他的需求。”

“原来如此。你懂的很多，我很高兴。现在我想要回去看看那位病人。”

“还有件事。”

“什么事。”

“你应该认识戴万山。”

“我确实认识。”洪辰承认道，“当初那场血案，也是为了逼他逃走而犯下的。”

“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柳泉郑重地说，“我出海之前已接到消息，戴万山被巡天监与紫衣卫合力捉到了。”

“什么？”

洪辰很是吃惊，戴万山的武功，放到江湖上也是一流的高手了，身边那位戴夫人也是足智多谋，更是藏身到南越国青州不为人知的山中，竟然也被抓了。

话说回来，当初在五阳山下的客栈，就遇到过天云三猛，当时听天云三猛之间交谈说，不少紫衣卫折在戴万山的“雪刃破山式”下，没想到戴万山并未逃脱，而是身陷囹囤。

柳泉这时说：“我希望你回大陆后，能去救他。”

洪辰狐疑道：“你是朝廷的官员，为什么要救一个罪犯。”

柳泉叹道：“可能这就是命运。当年我离开天威城后，回云州探亲时，才知道戴万山是二十多年前在兵荒马乱中救下我全家的恩人。”

“哦我懂了，你想徇私枉法。”

“人终究逃不开情义二字。”柳泉很认真地说，“何况戴万山本就无辜。当初他犯下的罪名是放挖天丹矿的劳工在蝗灾来之前抢割麦子，这是为了苍生百姓。另一个罪名则是魔教同谋诛杀了吴信义与商驰晖两名朝廷命官——而这分明是你做的。我觉得你也有责任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