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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脑袋还大的砂锅里,土豆炖兔肉满满当当;一碗清炒白菜,也看着十分清新可人;凉拌的咸菜疙瘩丝淋上了香油;小木盆里十来个二合面窝窝头热气腾腾。
一荤一素一凉菜,放在饭馆可以简陋了些,可放到方家,放到老根叔这样的底层老百姓面前,过年也就这样了。
看着这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式,闻着这扑鼻的香气,老根叔下意识的吞了好几下口水,好容易才移开了眼,对着何毛柱生疏的开启了夸夸模式:
“这可真是,不愧是大饭庄里的大师傅,菜都能做的这么体面。”
这都什么形容词,菜还能体面?不过也是,一个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人能说出什么周全的恭维?就这怕是已经用了洪荒之力了。
方大海拉着老根叔在一边坐下,笑着打岔道:
“老根叔,菜都上了,赶紧吃饭吧,这可是我这新家头回待客,您可得吃好了。二叔,您也赶紧坐吧,辛苦了,我请客您做饭,哈哈,我可沾了大便宜了。“
这话说的,俏皮又亲近,哪怕何毛柱确实觉得方大海这孩子使唤人呢,这会儿他也说不出不好来,心下还觉得和方大海特别亲,觉得这是不拿他当外人。
“哦,你也知道沾便宜了啊。”
“怎么不知道?我可听说了,您在外头给人做席,那价位可不低。”
哎呦,这就说到何毛柱的痒痒肉上了,为啥他能在这大院子里买到正房?不就因为他除了在饭馆挣钱,还能在外头赚外快吗。当然了,今儿有外人在,他那什么,该谦虚的还是要谦虚点啊!
“行了,别磕碜二叔了,真正的顶级大厨,你见过哪个随便给人做席的?也就是我这样不上不下的,才会谁请都去。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京城饭馆多了去了,人家为什么就认准您来请呢?还不是您手艺好?再说了,顶级大厨怎么就不给人做席了?当官的要他们去,他们能不去?都一样。要我说,还不如您呢,好歹不用战战兢兢的,生怕得罪人不是。”
好家伙,这一顿夸的,何毛柱脸上的笑都快成菊花了,等着看到老根叔也一脸敬佩的点头称是,那刚才帮着做饭还搭上家里调料的一点子不高兴,那更是烟消云散。
“别闹了,还不赶紧的把筷子摆上?他老根叔,难得来,赶紧尝尝我这手艺。”
“不尝都知道,一定好吃,您呐,本事人啊!”
哎呀,今天这心情怎么就这么好呢?这两个可真是面目可亲。
“来来来,赶紧吃。”
何毛柱热情的招呼着。方大海跟着也拿起了筷子,只是朝着那砂锅里那么一看………………
“二叔,您给我二婶和大松弟弟留了没?”
“给他们留什么,又不缺嘴。”
留什么留,他可是有名有姓、大饭馆的厨子,截留这样的活儿多跌份啊。
当然,这也不代表他真半点便宜没占,出锅的时候家里那憨小子不用人给,就已经尝了一块了,媳妇哪里也留了点汤汁拌饭,只是这便宜占得挺含蓄,让人说不出不好而已。
“那哪儿成啊,雨兰,赶紧拿碗来,拨出一碗给二婶他们送去。都是亲戚,没得咱们这里吃肉,让他们喝风的。”
“哎,别啊。”
哎什么哎,你当方大海只是想给后头送?不是啊,这年头女人孩子不上桌,他这是想借机给何雨兰和方大江他们也分一碗呢。看看,他动作多快,哗啦啦的几下,这砂锅里的菜就下去了一半,装到了两个菜碗里。就是桌上的二合面窝窝头也下
去了一层,让方大海塞到了跟过来的方大江的手里。
“去里屋吃吧,看着点香草,别让她吃骨肉。雨兰,送好了也赶紧回来吃,下午还要帮忙清理皮子呢,这可都是力气活儿。”
都是明白人,眼睛一扫,何毛柱也好,老根叔也罢,都明白了方大海想干嘛,微微一笑,就装起了瞎子聋子。
贫民百姓家一两个月才吃顿肉,难得有这样的好菜,想着给弟妹们分享,那是顾家的人都会干的事儿,他们如何会见怪?特别是何毛柱,作为娘家二叔,侄女婿能知道疼人,他只会觉得欣慰。
“来,吃菜,吃菜。”
何毛柱招呼着老根叔,两个原本风马不相及的中年男人就着如今外头的各种物价,一边聊天一边客套的闲聊。说着说着,还相互唏?起了这世道的艰难。
“都羡慕城里人,可谁知道城里的日子有多难呢,别的不说,那层出不穷的各种捐,就坑死人了。就上个月,嘿,愣是就捐了三回。弄的我这当厨子的,家里米缸都快空了。”
“城里再不好,那寻饭的地方总多些,乡下才难呢,就前些日子,大海他们爹遭难的那一回,全村的粮食都被搜刮完了。哎,这可是立马就入冬了,我这会儿都愁啊,不知道这一个冬天上哪儿给家里寻摸填肚子的东西去。”
两人越说那眉头皱得就越紧,叹气的声音就越大,方大海让他们说的饭都有些吃不下了。眼睛不自觉的就想往外看。
这会儿可还是保甲制,保长可都住在附近的,听到了能有好?不定又要破财。这俩怎么也不知道管管嘴呢,又不是喝醉了!
“二叔,老根叔,菜都凉了。”
“哦,对对对,我得赶紧吃,一会儿你这还要去卖野鸡,我也要赶紧去找留根去。”
几个大男人不喝酒的情况下吃饭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一会儿的功夫,那砂锅、大碗里头就全空了,连着窝窝头也一扫而空。换来的是一个个摸着肚子露出满足的笑。
看着已经吃完了饭,何雨兰也已经走过来准备收拾桌子了,老根叔头一个站起来,准备走人,顺口还招呼着方大海:
“大海啊,你这是今儿跟我一起走一趟,还是我留个地址,明儿再去?“
“一起吧。”
方大海起身,走到炕边,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粮袋,掀开一个放粮食的大缸,用升子从里头一下下的舀棒子面往粮袋里装。
“你这是干什么。”
说一起走,然后开始装粮食,这动作便是什么都不说,老根叔也明白大海要干什么了,忙不迭的走过来,一把压住了方大海的手,满脸羞恼的说到:
“我就是让你去认个门,怎么还拿上粮食了呢?要照你这样来,我这来的时候空着手,是不是就不该进门了?”
“嗨,老根叔,您这说的什么话,您是长辈,上门空手那是利索当然,在没有长辈给晚辈送礼的道理是吧。可留根叔那是我叔啊,而且还是他新婚后我头一次上门,那能空着手?这要真摆着手大大咧咧的就去了,我爹在地下怕是也要骂我没规矩
了。”
你别说,这还真是这么个理,只是老根叔一想自己来的路上和方大海说的那些个担心自家弟弟没粮食吃的话,脸上就一阵的发红,总觉得这像是自己这长辈拐着弯的晚辈讨粮食一样,实在是有些丢脸。
“可,可......”
本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这会儿老根叔那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好在这屋子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何毛柱还在边上呢,刚才他们两个中年男人聊的挺好,也知道了留根的事儿,这会儿见着这样,忙就过来打了圆场。
“大海这事儿做的没错,他老根叔,您就不该拦着。那什么,大海啊,你家这背篓里头还有狼血还没洗干净呢,一会儿出门怕是不得用,这样,雨兰,你去后头让大松把他平日用的背篓拿来,今儿先用他的这个,让他也沾沾喜气,早点让我喝上
儿媳妇茶!”
没什么尴尬是一句俏皮话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两句!
何毛柱显然对此道深得精髓!看,这立马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吧!
“二叔,大松才12岁。”
“12怎么了?乡下15岁当爹的都有。”
哎呦,就是这么的,那也说的早了点,你这想当老公公的心可真够急切的。
方大海心里笑着吐槽,面上却点了点头,赞同的说到:
“确实,是能准备起来了,早点成婚,儿媳妇还能帮着给大莲洗尿布呢,多好。”
这是说的赞同话?怎么听着调侃的意思更多?
老根叔都笑了!
方大海往粮袋里装了20斤棒子面后,扎紧了粮袋口子,塞到何雨兰拿来的属于何雨松的背篓里,正准备跟着老根叔出门,转头看何毛柱也提溜着两只野鸡跟着走了过来,眉头一挑,问到:
“二叔,您这是和咱们一起走?”
“刚听你老根叔说,你留根叔住城南,我也正好往那儿去,咱们一起吧。若是凑巧,还能把卖了的钱给你带上。男人嘛,出门口袋里总得带着点钱,不然有个事儿,连个周转都没有多难看。”
要说不说,何毛柱这二叔当的,那是真心挺有样子的,人情世故的教导上,便是亲爹也就是这样了。也不知道何雨松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福气,遇上这么个明白爹。
此外,何毛柱的人脉,也确实很不错。这里三人一同出门没多久,何毛柱就示意他们稍等,并向着路边不远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宅子走去,敲门、进门、再出门,前后不过是一根烟的功夫,何毛柱手里的野鸡就少了一只。等着再往南走了不到两
条街,另一只野鸡也被他用同样的方式给卖了出去。
街巷转交,何毛柱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之后,从衣裳口袋里拿出了2个大洋,交到了方大海的手里。
“给你,2个大洋,藏好喽,这京城的佛爷可多的很。
“二叔,你这卖的也太快了,你怎么知道这两家正需要?”
愣是一次空门都没有,给谁谁要,这水平,当厨子都浪费了才华。
“我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我只知道这两家的爷们手松还爱吃,只要是好货色,就不怕他们不要。
哦,明白了,他说的这两家爷们必定是他们饭庄的老顾客,不然不可能了解的这么清楚。合着还是熟人销售的一套。刚才白表扬了!
“行了,事儿办完了,我就该回去了,你也抓紧点时间,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这些日子夜里可不安稳。”
这个就是何毛柱不说,方大海也一定会注意的。毕竟他出去两天刚回来,怎么也要好好在家几天,安安家里弟妹们的心。
留根叔住的地方在城南,这个时候的城南啊......方大海看着,比明朝时候没好多少,妥妥就是个贫民窟。你能信,除了烟馆、赌坊、戏院、青楼等销金窝之外,南面好些院子居然还在用土培墙,有的甚至连着里头的屋子都是土胚草顶?这可是
京城啊!京城的百姓,连着砖瓦房都没有,这也太LOW了吧。
其实这并不是LOW不LOW得问题,而是这里的人折腾不起的问题。
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哪怕很多时候部队上官们也有意识的想要保护京城,尽可能的减少战争损失呢,可一次次的城头变换大王旗,城市里面怎么可能一点损伤都没有?
这么多次折腾,那些有钱有势的或许能凭借这利益交换,或者金钱开道来换取平安过度,可对于老百姓,特别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来说,除了默默忍受从没有第二条路。
所以啊,这城南,说起来真的是不知道澡过多少次枪炮洗礼,不知道有多少房子变成了废墟。而住在这里的人呢,还要时不时遭受口、乱兵、土匪、混混等人的搜刮掠夺。如此情况下,百姓们怎么可能有钱再这废墟上重新建起砖瓦房来?能有
间土胚房容身就不错了。战乱年间,活着那就是胜利!
而除了这房子的问题,环境脏乱差,也是这里的大特色。屎尿遍地的泥路散发着刺鼻的异味,边上各种杂物垃圾堆积、老鼠横冲直撞。这样,若是那天说这里发生疫病,方大海都不会觉得奇怪。
拐过几个路口,老根叔领着方大海来到一片看着更破旧的街巷。这里住着的人们看着更穷困些,但意外的,却比前头的街巷干净了好些,最起码在路边玩耍的孩童们虽然也衣衫褴褛,身形瘦弱,大冷天光着脚丫,可神态上却少了几分怯懦和卑
微。
“前头就快到了。”
“老根叔,这都是些什么人家?”
“这一片啊,听你留根叔说住着的不是力工就是车夫,哦,还有给人当佣人的,虽然都是穷人,但比前头那些清白体面些。”
体面些?想想过来这一路经过的地方,方大海倒是大致明白了前头住的是什么人。做不过是下九流里的行当人家。
又拐过一个弯,他们终于到了地方了,同样是土胚的围墙,可推开一扇木门朝里看去,那土胚瓦顶的房子,让方大海心里对于留根叔的处境倒是放心了几分。
总算是不算太糟糕,想来他在城里的日子还算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