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嫵在計算機上處理著從各種傳感器上收集到的數據,每一次電擊的電流大小,電壓強度,包括溫度,還有高速攝像機拍攝下來的閃電形狀以及顏色。
白老頭則看著紙上的各種圖案,試圖尋找著其中的關鍵。
鄭法先走到了白老頭的身旁坐下,他久違地感覺有點累。
天碑界的雷法有些奇異:天劫雷的威力遠遠大於一般的雷法,另一方面來說,對修為的要求又相對很低。
像鄭法不過築基期,方才也釋放了將近**次天劫雷,若非還想為《靈山法》留下一點靈力,他大概還有余力再來兩次。
但方才不覺得,此時他腦袋卻有些刺痛,太陽穴感受最為明顯——像是有人拿著電鑽,要給他的腦袋開個左右貫通的隧道一樣。
他坐在桌子旁,捏著自己的太陽穴,想起九山宗典籍裡面記載過類似的情況——這是神魂消耗過度後輕微受損的表現。
此事對他很罕見,相比起他築基前期的修為,他的神識強度甚至超過了築基後期。
一般來說,他靈力應該比神魂先耗盡。
這便讓他心中不免有些猜測:天劫雷過分強大的威力,是不是來源於對修士神魂的過度消耗。
“鄭法,你怎麽了?”
白老頭眼神本來在落在自己面前的草稿上的,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轉頭又看到他臉色蒼白,不免問道。
“沒事,神識消耗過度了,這幾日多休息會就好。”鄭法搖搖頭道:“您老發現了什麽沒有?”
天劫雷算是天碑雷法中最基礎的雷法了。
但燕無雙等人卻也未能掌握,其中的原因主要有兩個:
第一個是,誰都不知道天劫雷到底是怎麽產生的。
也就是說,這麽多圖案中,到底哪個圖案能是天劫雷的符圖。
不明白這點,自然就產生了第二個問題:怎麽控制天劫雷的強弱。
此時白老頭就在試圖研究第一點,思路其實很簡單:每當鄭法成功的施展天劫雷,就將那靈力軌跡收集起來,然後用拓撲學找出軌跡中的相同圖案:
這和研究符道路子一模一樣。
但對玄微界沒受過拓撲學訓練的修士來說,這些軌跡可能沒有一個相同的……
“唔,這很簡單。”白老頭指了指桌子上的草稿紙:“這幾個圖案,每次都會出現,只是每次出現的次數不同。”
鄭法看了看,點頭道:“若是加上五行子符,這恐怕就天劫雷的靈符了。”
按照他和白老頭等人猜想出來的三子符定律,若是將法術看成靈符的另一種表現形式的話,那靈力本身就能提供五行子符,而這些運行軌跡,應該對應的就是二三類子符。
“是……可惜沒發現這天劫雷圖案和其余雷法靈符中有共同的子符。”白老頭方才看來看去,也是因為這個:“如果靈嫵關於交互子符的猜想為真,那雷法……應該是有完全相同的子符才對。”
鄭法聞言也有些沉吟。
他們研究雷法,其實也是因為這種法術的作用對象相對簡單,無論雷法本質上是對電子的作用還是對電磁場的作用……應該對象都是一樣的,也就是說有種相同的子符。
可……
沒有。
這導致了他們對這兩類子符一直有種盲人摸象的感覺,還每次摸到的都是不一樣的部位。
……
“好了!”正說著唐靈嫵,唐靈嫵那邊就傳來了一聲輕呼,兩人轉頭看去,唐靈嫵上的計算機熒幕上各種閃電的圖案,顏色各異,長度也不盡相同。
一旁還有一些起起伏伏的曲線。
顯示著每道閃電在金屬柱上形成的電流,電壓和溫度大小。
鄭法和白老頭走了過去,看著銀幕上的各種數據。
“有什麽規律麽?”白老頭問道。
“沒有特別的規律,除了電流和電壓的對應,溫度和閃電顏色的對應。”
鄭法點點頭,這些本來在物理上就有一定的對應關系。
“你看看這個?”白老頭將解析出來的圖案遞了過去,唐靈嫵一看,皺了皺眉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在鍵盤上連連操作,竟來不及理會鄭法兩人。
鄭法兩人對視了一眼,走上前去,看著計算機的屏幕。
“這是在……擬合?”
鄭法看了一會就看明白了,唐靈嫵正在將那些相同符圖出現的次數和各種數據進行擬合,試圖找出規律。
這些數據並不繁雜,甚至可以說簡單。
計算機上很快就顯示出了一個方程。
白老頭看了一愣,直接總結道:“電流強度,大致正比於這次數的六次方?”
鄭法也有點驚訝,這裡面擬合出來的結果實在有點簡單,就是一個簡單的六次方程,拋開那些系數不談,方程中的變量X便是那符圖出現的次數,而等式的另一端便是電流的峰值。
“也就是說,想要控制雷電的威力,只需要控制那符圖出現的次數就好了?”
幾人看著這個公式,都有點沉默,這公式太過簡單,簡單到讓人都不自信了。
“也就是說,符圖出現了幾次,就能決定決定那天劫雷的能量大小。”白老頭皺著眉頭總結道:“這……好像和那靈符的作用過程是類似的?”
“是。”鄭法也想到了這個:“畫符的時候會吸收虛空中的符圖,也就是說——這是增多了符圖出現的次數,次數越多,威力越大。”
鄭法慢慢說道,他看著這個公式,忽然又道:“這個東西,讓我想到了初中物理中的一個概念……”
“什麽?”
“功。”鄭法慢慢解釋道:“無論是靈氣還是靈力,這些符圖都是他們流動的路徑——沿著一些特殊的路徑才能產生正確的影響,幾乎可以類比成是沿著這條路徑對某些物質做有用功。”
“而且我能感覺到,隨著靈力在軌跡上的運動,我的靈力也在消耗——也就是說,我的靈力通過這種軌跡運動,轉化成了閃電的能量。”
“這麽一說……”白老頭茫然道:“很像啊!靈力做功,轉化成相應的電能,只是並非線性的……”
“那我們是總結出來了天劫雷的功能方程?”唐靈嫵聽了半天,總結道。
“應該叫天劫雷靈能方程,有了這個方程,起碼控制天劫雷的強弱就不成問題了。”白老頭糾正道:“不過,對!咱們第一次實驗就有了發現!”
說到這裡,白老頭又感歎了一遍:“這修仙研究怎麽感覺隨便都能有新成果……”
他竟有些遺憾地道:“可惜咱們這沒有期刊……不然我我們這發論文,不跟老母豬下崽似的!”
鄭法笑笑,若是真能掌控天碑界,有了個安全的大後方,期刊什麽的……他也不是沒有打算。
……玄微界。
鄭法在房間裡打坐修煉,慢慢恢復著自己的神魂,心中還在想著天劫雷靈能方程。
這個方程昭示了一個極為簡單卻又長期被忽視的現象——法術的威力決定於靈力或者說靈氣走過了多少有效路徑。
其實玄微界中人並非沒有這種感受,他們其實知道靈符吸引的相似符圖數量越多,靈符的威力就越大,但想要明白其中的數量關系,卻又是另一回事。
到了如今,起碼天劫雷的威力掌控,對鄭法來說已經是有了方向。
……
在鄭法專心修煉的時候,大殿之中,龐師叔也正在和章師姐聊天,兩人話題中心不出意外的就是鄭法。
“若能掌控天碑界……”龐師叔眼中都難免帶著興奮之色:“我九山宗日後當是無憂了……只是不知鄭師侄有多大的把握。”
章師姐知道,這不是龐師叔不夠信任鄭法,而是面對這種巨大的機緣人難免會患得患失,胡思亂想,她安慰道:“鄭師弟的為人……師叔你也是了解的。”
“嗯?”
“慫!”
“嗯……也對!”
“鄭師弟為人從來謹慎,他在助我管理坊市之時我便發現了……他從未將話說滿過,十分把握的事情他最多隻說八分。”章師姐一席話讓龐師叔慢慢點頭:“如今他跟我們說欲要掌控天碑界,恐怕心中怕是幾分篤定。”
聽她這麽說,龐師叔臉上漸漸露出了笑意,甚至還帶著些赧然:“還是師侄你看得透徹,我倒是失了平常心,竟還要你來安慰我。”
章師姐搖頭道:“師叔並非不清楚這點,只是將九山宗看得太重了而已……”
龐師叔聞言,笑容中更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望著鄭法的房間方向輕聲道:“可惜如今我九山宗弟子修行雷法之人甚少……給不了鄭法什麽幫助……不行,我得再派人去坊市中找找有沒有什麽新靈材!”
見他這操心的模樣,章師姐也不由笑了起來。
就在龐師叔準備招呼弟子前去坊市的時候,兩人忽然像是同時感受到了什麽一樣,朝著坊市之外望去。
一道紫霞從天際而來,眨眼間便落在雷池坊市前,霞光散落,一個身形高挑,發髻上扎了個小鈴鐺的美豔女子立在坊市前,她朝著五龍天宮抱拳說道:“九山宗龐真人可在?蕭玉櫻來訪。”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話語中卻有和龐真人平起平坐之意。
喧鬧的雷池坊市居然有了片刻的鴉雀無聲,坊市中人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女子,不知她為何如此大的口氣。
“蕭玉櫻?”五龍天宮的龐師叔愣了愣,像是回憶起了什麽,面色大變,朝外走去。
五龍天宮中門大開,龐師叔腳步急促地朝坊市外走來,竟是要親自迎接。
“靈曄仙子前來,我五龍天宮蓬蓽生輝……快請進,快請進!”
聽到他的話,坊市中人才明白這女子是誰。
“竟是靈曄仙子……難怪龐真人如此鄭重。”
“她來,也是為了這雷池?”
“說些廢話,靈曄仙子金丹時期就號稱金丹雷法第一,與九山宗章仙子齊名,甚至比章無衣還早入元嬰……這裡除了雷池,還有什麽值得她來的?”
“誰說沒有?天碑不就是?”
……
“蕭仙子,你也是為了天碑前來?”
五龍天宮中,龐師叔正帶著章師姐在接待靈曄仙子蕭玉櫻,說了幾句之後,此人才說明了她的來意。
“正是,聽聞此處天碑與雷法大有關聯,我有意一探,拜見龐真人你也是想問問貴宗對這天碑有沒有些了解。”
“了解……當然是有一些的。”龐師叔看了章師姐一眼,知道有些事情對一位元嬰真人來說,打聽起來也很容易,藏著掖著未免小家子氣。
他乾脆將其中關於封土和天碑雷法之事說了說,聽得蕭玉櫻美目連連閃爍,似是極為感興趣。
龐師叔和章師姐對視了一眼,心中越發感覺不好,他乾巴巴地朝蕭玉櫻問道:“這雷池出世許久,為何仙子才來?”
蕭玉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雷池本就險惡,更有大自在魔教在側……我自然得謹慎一點。”
“……”
章師姐都有點無語,合著如今他們把大自在魔教打縮頭了您就來了?
“可……若是旁人進去得早,得了這天碑,仙子豈非耽誤了。”
蕭玉櫻笑了:“旁人?誰?天河派的燕無雙麽?”
她竟開始點評起燕無雙來:“此人倒是心胸毅力皆不缺,只是天賦悟性差了那麽幾分……我便是讓他幾月也不礙事。”
這說話的語氣中,顯露出她對自己極端的自信來。
打聽完了消息,這蕭玉櫻忽然說道:“我來此處,還有一件事……”
“嗯?”
“若是我掌控了那天碑,恐怕這雷池就擋不住大自在魔教了。”蕭玉櫻竟說出這種話來:“專門來拜訪龐真人你,也是為了提醒一聲你們九山宗早做準備。”
“這……”龐師叔呆了呆,竟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多謝仙子你提醒了。”
“那就好。”蕭玉櫻點點頭,朝兩人道:“那我便告辭了,還要多謝龐真人的消息。”
“好說,好說……”
看著她漸漸遠走,龐師叔沉默了半天,忽然道:“此人果真不凡。”
“嗯?”
“若沒有驚人的能力,這種把好心說得如此氣人的性格……”龐師叔歎氣道:“能活到元嬰?”
章師姐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竟覺得龐師叔這話……
很有道理!
“只是,此人在雷法上的天賦絕不在章師侄你的符道天賦之下,當是鄭法的勁敵……”龐師叔的語氣中,顯出深深的擔憂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