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頭,只見一人站在一冰窟前晃著檀金焰氣,似有什麽發現,引得眾人紛紛閃身而去。
冰窟入口曲折下沉,不能直達的內部空間不算小,至少十幾人都輕松容下了,內有一冰榻,上面鋪了一堆各色各樣的衣裳,盤膝坐著一個身穿鎧甲,須發長亂的男人,形容枯乾,面有冰霜。
一看就是個死人。
眾人湊近看了看,有人奇怪道:“像是天庭人馬。”
另有人指了鎧甲上的甲扣形製,“不是本朝的,像是前朝的。”
這句話令所有人同時靜默無聲了。
邊惟英忽歪了歪腦袋,然後伸手扯起了一件鋪在冰屍跟前的衣裳,眾人這才發現衣裳上有淡淡的字跡,不留心還真難發現,果然是女人心細。
仔細辨認字體內容,才發現真如同夥所言,確實是前朝天庭人馬,名叫蔣冪,誤入此地八十多年,困在永夜中,一直未能找到出去的法門,死前留言,望有後來者能帶他遺骸離開,或代為上報天庭,算是死後遺願之類的。
字跡這麽淡,應該不是死者有心的,而是時間太久,字跡自己淡化了,不知用什麽顏料寫的。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字跡消淡前,還被人給看到了,雖然大家對他的遺願都沒興趣,反而又對他進行了搜身。
從冰榻上的各種男男女女的衣服來看,顯然不是這位甲士的,大概也是從別的死者那搜刮來的。
未從甲士身上找到脫困的信息,反而知道了此地是永夜之地,也就是說,永遠沒有白天,想想都可怕。
一夥人初來乍到,哪能甘心,不可能坐以待斃,立馬分組搭配,奔赴各個方向尋找脫困的信息。
冰川面積不小,算是一片冰原,對修士來說,地域也不算太大。
問題是橫向縱向跑遍了,也找不到出路,只要跑出冰原,很快就會遭到怪物們無休無止的攻擊,不得不被逼退回。
一夥人很快便意識到,他們不但被困在了這個永夜的世界,而且還被束縛在了這片冰原上,或者說是他們自己沒那個能力離開這片冰原。
來回奔波了足足一天后,一夥人又回到了發現冰窟甲士的地點碰頭,大家見面後的情緒都很差,有的低落,有的暴躁。
身為在場唯一的一個女性,邊惟英的情緒也不好,但她比較安靜,一個人慢慢走開了,走到冰窟外面找了個地方,鋪墊了從冰窟內拿出來的破爛衣裳做墊子,安安靜靜坐在了那。
她想看星星,卻發現這裡的天空漆黑如墨,連一丁點光源都沒有,她身後不遠處的冰窟倒是顯得輝煌璀璨,如一塊閃耀在黑夜中的紫色寶石。
那是冰窟裡一夥人的檀金焰氣和冰塊結合出來的瑰麗景象。
甘棠玉也出來了,目光搜尋到邊惟英的位置後,沒有過去打擾,靜靜站在冰窟入口邊,靜靜看著她似有些無助的背影。
直到這一刻,甘棠玉才真正感覺到這位師妹卸下了女強人的軀殼。
空氣很稀薄,邊惟英又習慣性地摸出了三塊子母符,又將目前處境發了出去:進入月海,遇到一群會隱形的怪物,陷入了一片未知的永暗世界,不知此生還能不能離去。
同樣的內容,發給了象藍兒、師春和吳斤兩。
她知道子母符進入月海就不能使用了,跨界就更不行了,知道不可能再聯系上那三人,可她不知是出於什麽心態,還是例行做了通報。
也許是在為自己的錯誤決定而懺悔,想讓跟她而來的人能盡量多掌握點情況,便於做決斷,以彌補她犯下的錯誤……
月海邊,玄洲大批人馬浩浩蕩蕩來到了,木蘭青青寒著一張臉站在了山崖邊迎風。
管溫和晏幾都消失在了月海中,估計是再也回不來了,僥幸逃回的人報知了相關遭遇,環月海布置的人手也傳回了一些消息,有多路人馬闖入了月海,收獲情況不得而知,但各洲人馬想不惜一搏翻身的態勢很明顯。
於是木蘭青青親自來了,親自帶著所有人馬趕來了……
筍柱似的山上,貫穿的窟窿內,經過好好休整的師春已經恢復了神清氣爽,跟吳斤兩並肩坐在了窟窿口,吊腳在外,此時要是有點什麽晚霞或星月之類的就好了。
可惜黑漆漆一片。
安靜了好一陣後,吳斤兩忽問道:“春天,你在想辦法嗎?”
師春:“你呢?”
吳斤兩:“我想不出來。我隻知幸好自己還有個伴,不然這不見絲毫光亮的地方能把人給逼瘋了。
你發現沒有,這裡最大的危險其實是黑暗,對修為不高的人也是最致命的,搞出亮光就會引來怪物,有亮光也看不遠,逃都要看運氣。進來了其實就是一個死,根本沒有所謂找出路的可能性。
正常情況下,我估計修為不到人仙境界的,只怕連一天都活不下去,除非撞不上那些怪物。
現在想想,石窟裡的老妖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呀,居然能在這種地方活一千多年,還能到處收斂寶物,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春天,連老妖怪都不行,我們能出去嗎?”師春想了想,道:“老妖怪出不去,不是他的能力不行,而是可能碰不上出去的機會,我們也許還有十天左右的機會。”
“啊?”吳斤兩又驚又喜,“連日子都算好了,怎麽講?”
師春:“天雨流星大會結束前,我們可能還有出去的機會。從邊惟英提供給我們的消息來看,生洲人馬在趕往月海,那就說明玄洲的預判是對的,各洲人馬確實想一搏。
我們不止一次進出月海,基本可以斷定,那些怪物並沒有一直盤踞在月海山林中,這裡應該才是它們日常盤踞的老巢,月海那地方很特別,怪物跟月海之間好像有什麽特殊的關聯。
我的意思是,這些怪物看似實力不強,卻掌握著能打開進出大門的方法。
只要天雨流星大會還沒有結束,還有人往月海裡闖,怪物就還有可能開啟大門,我們也就還有機會。
老妖雖然修為高深,可他不知道機會的時間點在哪,就算有機會出現,他也很容易錯過,加之位置不定,他很難捕捉到稍瞬即逝的機會。
而我們卻清楚的知道機會的時間點在哪,有接連十天的機會擺在我們眼前,在加上我右眼的能力,老妖脫困的可能性未必能比上我們,我們也未必會落得老妖那樣的下場。”
吳斤兩在黑暗中大喜,“聽起來好有道理的樣子,大當家英明,接下來怎麽…”
話鋒突然頓住。
黑暗中的兩人面面相覷,誰也看不到誰,卻都窸窸窣窣起了身,摸索進了窟窿裡面,之後才陸續摸出了發燙的子母符。
看到子母符上的微微幽光字跡,吳斤兩驚訝道:“我說子母符怎麽會有反應,邊惟英也進來了?”
師春:“也算是不足為怪吧,她之前不還說被白術川裹挾著趕往了月海麽。”
說著,在子母符上施法,給予了回應,問:你在哪?
這是他第一次回應,之前都是隻讀不回的。
吳斤兩見之錯愕,“怎麽還搭理上了?”
師春:“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多一個自己人也能多一份力量,先看看情況,實在不合適的話,我們也有能力甩掉她。”
吳斤兩想想,嗯道:“倒也是。”
師春:“風鱗的使用方法,你先揣摩一下,別回頭跟我上次一樣手忙腳亂。”
吳斤兩:“這兩眼一抹黑的怎麽試?施展出來撞上石頭,還不得把法寶給毀了。”
背對冰窟內渲染的大片光彩,坐在黑暗中的邊惟英突然一愣,她剛才只是順手而為,沒想到子母符真的有反應了。
旋即又手忙腳亂地將子母符拿了出來,一看發燙那枚上的序號,立馬知道是師春的,果然沒死,難道之前聯系不上是因為困在了這裡的原因不成?
又感覺不對,失蹤當晚就聯系過的,能那麽快跑到月海?
不管怎樣,她是欣喜的,當即施法回復:師春,你也被怪物卷入了這裡?
師春:你一個人?
邊惟英:十幾個,都是之前隊伍裡的,你呢?
師春:伱在什麽位置?
邊惟英:這裡無法搞清方位,隻知在一座冰原上。
師春:這裡還有冰原?
邊惟英:有,不大,長約百裡,寬約二三十裡。
師春:怪物沒攻擊你們?
他是有點好奇的,這女人跑這裡使子母符,那明顯是閑得無聊才能乾出的事,忙於保命的話,哪有閑心玩這個。
邊惟英:怪物怕冰寒,不敢深入,目前還好。
擠在師春邊上的吳斤兩一個看這情況,操了一聲,“果然是人多力量大,還能摸出這路子來。春天,有那好地方,那我們更得去了,這睜眼瞎似的太難受了。”
師春繼續回復子母符:用檀金在冰原上製造出顯眼光景,便於辨識,我去找你們。
邊惟英:你連冰原都不知道在哪,這裡怪物眾多,你怎麽找?
師春:我想辦法。
邊惟英回頭看了眼輝映的輝煌燦爛的冰窟,回:顯眼光景有,我們落腳的地方就很光亮。我不建議你過來,盲目亂找太危險。還有這邊的人,受困久了,對我們也是個危險。
有些危險雖然沒有發生,但她已經有所預感,還在外界的時候,就從趙山起看自己的眼神中感覺到了歹意,現在的處境讓她很不安,都不敢在趙山起面前說話了,怕引起注意。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害了師春他們。
師春回復:你不用怕,我就是去解決危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