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而至的關心,也不知是不是令邊惟英激動了,接東西的手顫抖了一下。給了東西,師春的手抽回時,邊惟英的手卻像受驚了一般,下意識反抓住了他的手。
然後洞內又陷入了死寂。
摸到了洞口的吳斤兩先是愣住,之後緩緩回頭,雖然什麽都看不見,卻靜靜看著剛才說話的方向。
他剛才就覺得春天那一聲“走”格外有神,現在大概明白了,春天可能找到了離開的辦法。
這是好事,本該高興,他也確實高興,但卻感覺這次的高興不夠通透。
他自己也奇怪,為什麽會不通透呢?不應該呀。
他一開始就知道的,一旦有了離開的辦法,春天不會再讓這女人活著的,只不過這次的手法似乎平和了許多,並未直接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而是讓其自生自滅。
這有點不太像春天,娘的,這兩人在黑暗中到底幹了什麽好事?
隻恨自己沒看到。
也慶幸自己沒喊出那聲“嫂子”。
理性來說,春天的做法也是對的。
本就沒什麽牽葛,那自己為什麽會覺得不通透?
也許真如這女人說的那樣,有些事情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差一厘一毫都不會有這種感覺。
又或者就是因為這女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吧。
他一手扛刀肩頭,一手撐著洞壁,食指在一個粗糙的點反覆摩挲,不說話,靜靜等待,知道有些決定不該是他來做的。
“怎麽了?”
師春不含任何感**彩的淡淡聲音打破了平靜。
之前湊上去親吻都不覺得逾越,此時僅僅一個拉手卻讓邊惟英感覺到了逾越,趕緊松開了。
她努力想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想讓自己的語氣和對方一樣淡定從容,可卸下的甲殼不是說穿就能穿回去的,一開口,自己都能聽到自己語音裡的顫音。
“我怕黑,能不能把我送到冰原去?”
短暫的靜默,讓她感覺時間過了一萬年。
這裡實在是太黑了,冰原雖然同樣的黑,起碼能拿出檀金照明,她寧願要冰原的寒冷。
師春似乎考慮了一下,之後的回答還是那樣平靜,就一個字,“好。”
然後伸手挽上了她的胳膊,扶著她走向了洞口,於洞口釋放出了風鱗。
呼呼旋轉的風口對著窟窿內,很快便把三人一起給吸了出去,轉瞬掠空而去。
途中,師春的手依然抓著邊惟英的胳膊沒放。
來時是被抱來的,去時是被扯去的,邊惟英的臉上淌下了淚水,那是錯付的感覺,她不想讓人看到。
如今方明白,還是做那個邊城主好,母親說的對,男人都靠不住!
幾人中話偏多的吳斤兩,這次全程安靜。
最終還是師春打破了平靜,“師姐,你說如果我們哪天出去了,我和你家人發生了衝突,你站在哪一邊?”
吳斤兩又豎起了耳朵。
情緒上頭,眼淚越淌越多的邊惟英知道理智的答案是什麽樣的,可她現在實在是說不出口,沒對負心漢打罵一通已是情非得已,還想她說出不會管自己的家人堅定站在你這一邊?
此時淚流滿面的她實在是做不到,情緒無法轉瞬調整過來,緊閉著唇,拒絕回答。
然後師春也沒有再說什麽,似乎一直在等她的答案。
沒多久,師春帶著二人落了地,抬手收了風鱗。
這麽快就到了冰原?吳斤兩有點意外。
悄悄抹了滿臉淚的邊惟英也感覺到了異常,怎麽沒感覺到冰原的寒冷?
兩人都下意識用腳蹭了蹭地面,又蹲身出手,摸了摸地面,發現壓根不是冰原。
走出幾步的師春見二人並未跟上他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問道:“你們幹嘛,跟上。”
兩人忙站了起來,朝他聲音處摸索靠近。
見倆瞎子路都走不順,師春隻好上前一手拉一個,拉著走。
吳斤兩好奇道:“這哪,不是去冰原嗎?”
師春:“冰原太冷了,師姐傷沒好,放她一個人在那,我不放心。”
“唔?”吳斤兩那眼睛瞬間瞪的快比腦袋大。
“……”正暗自神傷中的邊惟英也驟然抬頭,茫然,懵,又不知該不該驚喜,是自己想多了,還是在做夢?
拉著兩人也沒走多遠,一個斜坡到了一個山坳裡,師春放開了他們,走到了一具怪物的屍體前,拔刀掀底,鑽入了怪物的身體內,對其掏空的底部再次進行改造,因為多了兩個人。
另就是要減輕怪物的體重,便於長途跋涉。
吳斤兩睜眼瞎似的,問:“春天,你在幹嘛?不會又在跟師姐乾見不得人的事吧,你們這樣過分了哈,小心我摸出檀金照亮你們。”
躲在怪物身體裡的師春沒理他,繼續忙自己的。
邊惟英懵懵懂懂地站邊上,不知該說什麽,也不知該問什麽,腦子都不知該怎麽轉了,也不知是被別人搞傻了,還是被自己搞傻了。砍點肉的事,師春很快弄好了,清理出雜物,掀開怪物的底盤,招呼兩人,“過來。”
於是兩人探步靠近,吳斤兩是被拽進去的,對邊惟英明顯溫柔多了,師春抓了她手,扶持著引入。
都進來後,師春摸出了一粒檀金照明,吳和邊才知道這是鑽進了怪物的體內。
“這幹嘛?”吳斤兩好奇。
頭次參與二人計劃的邊惟英則更加好奇,她已經被虐的不會說話了,還沒完全從迷茫中走出來,又見新的迷茫。
師春拍了拍中間的大肉墩子,“我試過了,那些怪物並不聰明,扛著這玩意能混進它們中間。”
吳斤兩不解,“混進去幹嘛?”
師春:“我們之前搞的活奏效了,那兩頭被定在了那,我看到了它們在打開出口。”
吳斤兩瞬間懂了,兩眼放光道:“潛伏到它們中間,等待出口打開?”
師春略點頭,又伸手從壁上掀開一塊肉片,露出了一個腦袋般大的窟窿,指了指其它方位,“開了六個洞,便於觀察。伱出去看看,閉合上後,外面能不能看到裡面的亮光。”說著放下了手上的肉片。
“好嘞。”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吳斤兩立馬掀開底邊鑽了出去。
邊惟英的目光則落在了師春的臉上,咬著唇,盯著他的舉動。
不一會兒,在外面摸著轉了一圈的吳斤兩又掀底鑽進來了,嘿嘿樂道:“挺好挺好,嚴實的很,看不到光。”
“行了,動身,到了你出力的時候,扛上。”師春指了中間的肉墩子。
“嘿,小事。”吳斤兩一口包攬上,大刀插進了怪物肉身裡,抱起肉墩子上肩,撐起了怪物的體軀。
師春收起了檀金,一手牽起了邊惟英的手,一手扶在了吳斤兩的後背掌控前進方向,開了右眼異能看路。
三人就以這種笨拙的方式趕路,一路的快速翻山越嶺,有時從其它怪物身邊過,一路朝遠處的怪物集群接近。
這也只是一次嘗試,真正進入了怪物群體後,在其中長期蹲守,會不會被識破,師春也無絕對把握,之前畢竟只是在少量怪物面前晃了晃。
高武修為,雖只是小成,扛這點重量還是沒問題的,吳斤兩腳下疾馳如風。
真正的問題在師春身上,他的右眼異能無法持久。
而且還不敢把持續力一次給耗盡,怕萬一碰上突發情況需要應急時會糟糕。
所以走上相當一段路後,師春看到了合適的位置便出聲示意暫停,吳斤兩懂他,停下了暫歇,自己也可以恢復一下,畢竟長路無輕擔。
師春吞服了丹藥盤膝坐下後,邊惟英又靠坐在了他的身邊,終於輕聲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之前給我丹藥時,你是不是想扔下我不管,然後走你們的?”
這個問題她實在是憋不住了。
打坐中正要調息的吳斤兩又豎起了耳朵。
師春奇怪道:“我有說不帶你走嗎?給你丹藥時,就是想喊你一起走的,你忽然說要去冰原,把我給搞懵了,我才懶得理你,未經你同意,隻管把你給帶來了。”
是這樣嗎?邊惟英轉念一想,還是覺得有出入,她突然變得很計較道:“不對,你當時隻喊了吳斤兩走,給我丹藥是想讓我自生自滅。”
師春訝異道:“師姐,你腦子怎麽想的,我要扔下你的話,在冰原幹嘛救你?”
邊惟英當場傻愣住了,是啊,想扔下她不管,之前確實沒必要救她。
說一萬個道理,都沒這個道理實用,她瞬間意識到是自己患得患失想太多了。
想到之前沒來由的那一堆眼淚,她撲上去照著師春肩頭就是一口咬下去,剛想做回邊城主的她,又恢復了小女兒姿態。
雖然咬的疼,師春卻無任何躲避和抗拒,面帶微微笑意,任由她咬。
事情真相如何,只有他最清楚,能帶這女人一起走,皆因那句話,將來和她無亢山的家人發生衝突後,她會站在哪邊。
實際上問出那句話時,他基本就沒打算給邊惟英活路。
無論說是站在家人那邊,還是為了活命說會站在他這邊,那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給丹藥也沒打算讓邊惟英自生自滅,那只是在施壓,就算邊惟英不說去冰原,他還是會問出那個問題。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沒有自生自滅一說,他不會留活口,吳斤兩猜的一點都沒錯,他會直接拔刀解決掉,送去冰原的後患可能性更大,更不可能。
咬過之後的邊惟英又擔心自己是不是咬的太用力了,松口又給他揉了揉,還捶了一拳,薄嗔:“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嚇到我了。”
豎著耳朵的吳斤兩微微一笑,他是能想明白的,知道這女人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以春天的為人這樣做必有用意,譬如對苗亦蘭的佯裝愛慕。
他嘿嘿道:“嫂子,現在就別打情罵俏了,先讓他抓緊時間恢復,出去了生孩子都沒人管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