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注意到馬車何時出現在官道上,裡面時不時傳來孱弱的咳嗽,路人避之唯恐不及。
片刻間,馬車已經被大批衙役封鎖。
祝一虹、李順檢查著突如其來的馬車,不知為何,讓他們想起喚魂案遭遇過的替死鬼。
馬車內怨氣四溢,沿路卻不見半點車輪滾動的痕跡。
仿佛憑空來到的鹽良鎮。
李順小心翼翼的掀開簾布,映入眼簾是個骨瘦如柴的男子,其意識已經模糊,昏迷不醒。
“李順,到底什麽情況?會不會與…喚魂案有關?”
祝一虹腦海中閃過九耳妖魔的身影,臉色變得慘白。
李順搖頭說道:“應該不是源於替死鬼,不過裡面的男子怨氣入體已久,恐怕活不了幾日。”
“恩,是我多慮了。”
喚魂案已經結束大半個月,但對祝一虹兩人而言,那頭九耳妖魔帶來的恐怖依舊歷歷在目。
外加高家鎮那邊禍事頻出,他們難免心生緊張。
祝一虹注意到馬車上沈家當鋪的標識,猜測瀕死男子或許是店鋪掌櫃,便讓洪捕頭通知沈煉。
洪捕頭剛走沒多久。
周遭衙役分開,有一名神情冷峻的中年金吾衛邁步前來,身後還跟隨著鹽良鎮的縣令。
“見過百戶大人。”
祝一虹兩人恭恭敬敬的俯首低頭。
百戶名為楊衛昌,不久前臨時調配到鹽良鎮。
他的特異集中在頭頂,長出一支類似杏樹的枝乾,正與春季植被一般,萌發出點點嫩芽。
楊衛昌掃過沈漢生,冷冷的說道:“你們鹽良鎮事兒真多,什麽孤魂野鬼都要上報衙門。”
祝一虹不敢多言。
楊衛昌繼續說道:“妖魔襲殺凡人的事情日日都有,顧不過來可以不顧,讓衙役識趣點。”
縣令表情難看,不住的擦著額頭汗水。
楊衛昌內力湧動,言語略帶威脅,“如今金吾衛在高家鎮急需魚妖的膽囊入藥,你們應該把精力放在引誘魚妖的布置。”
“至於千年妖魔,暫且擱置吧。”
縣令諂媚的插話道:“楊大人用過各種手段搜尋,也沒有察覺千年妖魔的半點氣息。”
“千年妖魔很可能來自鹽礦山脈,只是聞到鬼物的怨氣,來到城鎮內飽餐一頓。”
“可是……”
祝一虹眉頭微皺。
金吾衛派遣楊衛昌就是為千年妖魔,結果後者非但不在意,還想借著機會撈一筆。
祝一虹聽聞已有多名千戶趕往高老莊,金吾衛的資源必定傾斜,豈能缺少什麽魚妖膽囊。
縣令直接打斷道:“可是什麽可是,祝一虹,難道你見過千年妖魔幻化成人?”
楊衛昌沒有理會縣令。
在大唐,尋常金吾衛被稱為【十戶】,已經能見官不跪,再到楊衛昌這樣的【百戶】,職位可以繞過知府、縣令命令衙役。
再往上的【千戶】、【萬戶】民眾難以接觸。
“百戶大人,馬車裡應該是年前失蹤的沈家當鋪掌櫃,我讓他們把馬車領回去吧。”
祝一虹指向城門內,沈煉帶著當丁正匆匆趕來。
“怨氣入體都是一個死,不如就地一埋。”縣令嫌棄的擺擺手。
而祝一虹見到沈煉雄厚的氣血略顯意外,畢竟兩三個月前,後者才剛剛初入武道築基。
楊衛昌看向祝一虹,不明白後者為何驚訝。
祝一虹連忙解釋道:“百戶大人,沈煉的武道天賦出眾,近日的修為進展不淺。”
她話沒有說全,沈煉哪裡是進展不淺,半年就走完普通武者十幾年的路徑,資質前所未見。
楊衛昌不以為然,“武道終究是雞肋,自欺欺人的雞肋。”
“大人所言極是。”
武者就算踏足先天五境,壽元也不過一百五十年,根本無法與內功的三百年相提並論。
更別說,武者面對妖魔毫無還手之力。
沈煉來到馬車前,一眼就認出馬車中的男子是沈漢生,並且後者體內的怨氣不容樂觀。
“今天確實是年初三十九。”
沈煉意識到,便宜老爹很可能在高家鎮遭遇了妖魔,所以書信才蘊含怨氣,自己的見微慧眼恐怕救了沈漢生一命。
他還記得書信顯露的鑒定信息。
【沈漢生的家信】
【由沈漢生所作,墨水紙張取自高家鎮永翠街十三號店鋪,寄托著沈漢生歸家的念想。】
“是家父沈漢生沒錯。”
祝一虹點頭說道:“沈漢生前段時日去了哪裡?”
“典當生意經常需要往返高家鎮,家父自從年前開始,就一直待在高家鎮未曾回來過。”
“高家鎮…怪不得。”
祝一虹憐憫的說道:“怨氣侵蝕難以根除,沈煉你提前準備後事吧,屍體必須盡快火化。”
沈煉口頭答應, 實則就差伸手施展見微慧眼了。
什麽怨氣侵蝕?
在我鹽良鎮驅鬼天師的面前都不夠看。
“小人不打擾各位,先走一步了。”
沈煉招呼當丁推行馬車,很快消失在西門口。
楊衛昌盯著馬車沒入人來人往的街道,像是想起什麽,開口問道:“他們家中是典當行?”
“是典當行,三代經營。”
楊衛昌舔了舔嘴唇,不由想起高老莊的一件怪事。
高老莊是千年以前的遺址,裡面的街道巷弄依舊維持原樣,盤踞著道行頗深的妖魔。
可以說,附近城鎮作祟的妖魔都是來自高老莊。
楊衛昌清楚的記得,高老莊內有條永翠街,裡面每間店鋪都存在著詭異莫名的禁忌。
一共…十五間店鋪。
可就在過年前後,永翠街莫名其妙的多出一間新店鋪。
新店鋪的牌匾模糊,勉強可以分辨出是典當行,門窗緊閉,目前還未有千戶闖入其中。
雖然楊衛昌不覺得一個瀕死的當鋪掌櫃,會與高老莊有關,但依舊不免生出一絲興趣。
“祝一虹,他們家的典當行在西城區?”
“是。”
祝一虹遲疑的回答道:“西城區的何烽街。”
“呵,知道了。”
楊衛昌嘴角露出笑意,頭頂的杏樹枝乾飄散煙塵。
祝一虹暗道糟糕,楊衛昌此人是出了名的難弄,接下來必須小心謹慎,免得招惹麻煩。
不過他們都沒有發現。
在城牆上,站著一隻搖頭晃腦的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