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富華街。從一輛的士裡面鑽出來,江耀整了整身上衣裳,他舉目望了望四周。
不遠處那片工地,他和兵仔兩個初來乍到剛跑到香江的時候,就暫居在其中。
那個時候,工地還在打著地基,可現在,隔了一個多月再次過來,裡面的大樓輪廓都已經清晰可見,其中進度最快的那一棟,都已經建成了七八層之多。
目光從那片工地離開,江耀掃了掃附近街道。
以前他暫居工地上的時候,覺得這富華街人來人往,很是繁華。
可現在,剛從油麻地過來這邊的他,卻覺得自己好似剛從城市來到了鄉下。
街道是如此的狹窄,周邊的樓宇是如此的老舊。
“兵仔那家夥,電話掛的那麽匆忙,電話號碼都沒給我留上一個。”
“都已經到了這富華街,我該去如何找他?”
“之前他打我傳呼留下的那個號碼,我現在撥打過去,也不知道是否能找的到他?”
眉頭微皺,江耀暗自嘀咕道。
邁開腳步,當他正準備在這富華街上隨便逛一逛的當口,百余米之外的一條巷子口,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自其內走出來。
為首那人,個子不高,估計也就是一米六幾,但卻一身肌肉,看著壯實無比。
一件花襯衣,一條休閑褲,面上那一副蛤蟆墨鏡,將他那一張臉遮住了將近一半,再搭配上他那呈亮的大光頭,令得他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進的彪悍氣息。
在巷子口,那人稍作停留,四下望了望。
跟在他身後之人,足足有著十幾二十個之多。
那些人高矮胖瘦不一,那髮型更是五花八門,金色黃色綠色,有長頭髮,有雞冠頭,還有光頭,一幫人站在巷子口,就如同全魔亂舞似的,令的經過那附近之人都刻意離的他們遠遠的。
所幸的是,這幫家夥沒在巷子口多做停留。
附近街道上掃了幾眼之後,為首那人領著一幫人,邁著他六親不認的步伐,衝著江耀所在的方向大步而來。
“那是……兵仔……”
以江耀的低調性子,原本,他是準備退到街邊,不想與這幫好似淨街虎一般的家夥距離太近的。
不過當他在為首那家夥面上多看了幾眼之後,他目瞪口呆,整個人直接愣在了當場。
以他和兵仔的熟悉程度,剛看到那人的時候,還真有點沒認出來。
“蹬蹬蹬蹬……”凌亂的腳步聲中,一大幫人已經在江耀的面前站住身軀。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叫人啊!”一副派頭十足的樣子,兵仔一揮手,他衝著身邊眾人訓斥道。
不過他這個吩咐,明顯讓手下人有些犯難了。
“大佬,我們應該怎麽稱呼這位大哥?”一個同樣留著大光頭的年輕人,摸了摸自己那光溜溜的腦袋,他湊到兵仔身邊,試探著詢問道。
“你們大佬的大佬,你們說,應該叫他什麽?”一巴掌拍在大光頭的腦門上,兵仔沒好氣的訓斥道。
富貴不返鄉,就如同錦衣夜行,好不容易當上了大哥,他本想在江耀面前裝個逼,好好顯擺一下的,手下人卻給他來這麽一出?
兵仔這家夥,恨不得踹上眼前這大光頭兩腳才好。
“阿公!”
有著兵仔的吩咐,手下人倒是知道怎麽稱呼江耀了。
相視一望之後,他們齊齊鞠躬,衝著江耀行了一禮。
“公什麽公,老子女朋友都還沒有,有那麽老嗎?”
“別弄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讓你的人都散了吧!”
兩眼一翻,江耀給了兵仔一個白眼,他沒好氣的輕哼了一聲。
他現在終於明白,那家夥在電話裡面說的怕他嚇到是什麽意思了。
一見面,就弄出這麽一副陣仗,他明顯就是在顯擺。
工地上正正經經的工作不做,卻跑去混社團?
不過想了想,兵仔會這麽去做,好像的確很符合他的性子。
難怪他當日不願意和江耀離開,那個時候,他心裡應該就有了想要去混社團的想法。
不過他也知道,江耀對社團一直都很不感冒。
有他在,兵仔想要外面瞎混,肯定會被其阻止。
在這樣一種情況之下,他肯定只能選擇和江耀暫時分開。
“散了散了,沒聽到我大佬吩咐嗎!”咧嘴乾笑了兩聲,兵仔衝著手下人揮了揮手,吩咐道。
有手下人在,他和江耀說點話都不大方便。
之所以帶著這麽多人來見江耀,他就是想顯擺一下,證明自己如今還混的不錯。
如今目的已經基本達到,這麽多人繼續跟著,已經根本沒有了任何意義。
十幾分鍾之後,某洗浴中心。
揮退了服務人員之後,江耀兵仔兩人泡在澡堂子裡面。
“伱小子,才一個多月沒見,身上好幾條印痕,這都是刀疤吧!”看了看旁邊的兵仔,江耀面色複雜,歎了口氣。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在社團裡面混,想要出位,就得夠狠,夠拚。”
“我所在的聯興社,這段時間與隔壁的聯合社搶地盤,雙方你來我往,現在都還打的火熱。”
“加入社團之時,我拜的那位老大水哥,才跟著他沒幾天,他人就死了,地盤也被搶了。”
“當時我們社團龍頭刀疤劉就放下話來,誰能為水哥報仇,將原來的地盤搶回來,就給他扎職開香堂。”
“這麽好的機會,我不拚一把怎麽行?”
“剛開始,就兩三個小弟跟著我,和聯合社狠狠幹了幾架,名氣上來了,跟著我的人慢慢也就多了。”
“一個星期前,我已經幫水哥報了仇,搶回了他以前掌控的所有地盤。”
“按照刀疤劉當初的承諾,水哥那三條街的地盤應該都是我的,以我的功績,扎職紅棍其實都完全夠了。”
“那狗日的和上面一幫叔伯,卻拿我加入社團時間不長當借口,說我資歷不夠,隻給我扎職草鞋,如同打發叫花子似的,就給了我一條最沒油水的富華街。”
……
兵仔說的最多的,自然是他與江耀分開之後這段時間的一些經歷。
這家夥,以前在老家的時候,武力值雖然一般,但勝在下手夠黑,心腸夠狠,和人約架的時候,他都基本沒怎麽吃虧過。修習虎煞練形之後,他這一身武力比起以前來,早已經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再加上手中已經沾有人命,他如今和人動手,僅僅只是那股子凶悍氣勢,都有可能嚇得別人不戰而潰。
說起砍人搶地盤這些事情來,他是精神抖擻,渾身是勁,不過說起社團內那些老家夥來,他卻怨氣不小,在江耀面前一直抱怨不斷。
這個家夥,在感情上面,江耀真不想看到他走上社團這一條道路,但以他那性子,卻又不得不說,他混社團確實稱得上的是專業對口。
“你小子,混歸混,但做事記得機靈一點,別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
沉默了片刻之後,江耀歎了口氣,只能稍微提醒他一句。
該說的話,他已經跟兵仔說過很多。
路是兵仔自己算的,為此,他還特地找借口遠離了江耀身邊,也就是現在混了一點名堂出來,他方才跟江耀說起這些事情。
對此,除了默默的祝福兵仔一句,江耀又還能如何!
“放心好了,耀叔,別看我現在肌肉發達,但我以前可是靠腦袋吃飯的。”
見江耀似乎已經默認了自己混社團這件事情,兵仔也稍微松了口氣。
他壓低聲音,輕笑道:“我就一條街地盤,才剛當上大哥,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刀疤劉和社團內那些老家夥不是想打壓我,不想看到我做大嗎?”
“等找到機會,我弄死他們一兩個。”
“人沒了,他們的地盤自然也就空出來了,真要憑硬實力爭搶,誰能爭的過我?”
……
自信滿滿,兵仔拍了拍胸膛。
真正有實力的社團,盯著的都是油尖旺那邊的油水豐厚之地,他所在的聯興社,也就是在元朗這邊有那麽一點勢力。
這樣的小社團裡邊,能打的人真找不出幾個來,也難怪一說起刀疤劉等人,兵仔就是一臉不屑。
“你小子,才混了幾天,這就有些飄了?”
“人家或許不如你能打,但他們一肚子壞水。”
“你自己如果不小心謹慎一些,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坑的不要不要的。”
撇了撇嘴,江耀調侃道。
真要說起來,以他的本事,除非兵仔被當場砍死,他才沒辦法幫忙。
不然的話,僅僅只是被人追殺又或者被差人抓,他都是能想方設法保住兵仔性命的。
他雖有這個自信,但他並不會當著兵仔的面說出來,免得這家夥飄得厲害,到處去惹是生非。
從元朗回到金霞大廈自己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
躺在出租屋內那張床上,江耀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腦袋裡面也開始思索起自己要走的路來。
剛從工地離開的時候,他確實想過擺個小攤子,賺點錢來維持自己的生活。
不過萬志明的出現,讓江耀知道自己身上還有個臥底身份後,他的想法卻有些變了。
正正經經做生意,光明正大去把錢賺了,這想法雖然不錯,可江耀哪裡來的第一桶金?
憑借自己所掌握的幾門秘術,他如果去坑蒙拐騙,問題雖然不大,但也得有合適的目標才行。
將目標對準那些為了生活四處奔波的普通人,弄不到多少錢不說,他良心上面都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如果將目標對準那些世家豪門?考慮到對方所擁有的人脈與權勢,稍微出現一點意外,那肯定會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
想來想去,江耀覺得自己想要弄錢的話,還是黑吃黑最為方便。
他想混入警隊,從來都沒有想過按部就班在裡面慢慢發展,他只是看上了那層皮,想借助警隊的信息渠道,更好的完成自己的賺錢大計而已。
哪個地方發生了劫案,普通市民除非正好就在現場,不然根本難以知道第一手的消息。
但普通人不行,警隊那邊卻可以。
有著警員那一層皮披在身上,江耀就有可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隨後,那些劫匪九死一生搶劫來的財物,就有很大可能落入他的手中了,不是嗎?
只可惜,他這想法可行性雖然極高,但如何從臥底變成一名真正的警員,卻是他現在面對的第一個難題。
“萬志明都已經死了好些天時間,他的繼任者,就還沒走馬上任?”
“我的臥底資料,就放在警署內萬志明辦公室的文件櫃裡面,真要有人接手萬志明的位置,不應該看不到啊!”
“都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天,她怎麽就不主動聯系我呢?難不成,她對丁大昌的案子沒興趣?”
……
躺在床上,腦袋裡不停轉著圈圈的江耀,順手摸出一根煙來給自己點上。
真要說起來,他其實並不介意幫上那位未知的上司幾次,讓其立下一些功勞,但前提是對方做事靠譜,能真真正正幫他重歸警隊。
他的詭術惑心雖然好用,但在回歸警隊這種事情上面,能起到的作用卻非常有限。
畢竟,這並非一檔子的生意,就算他用惑心誘惑自己上司,讓其打了歸隊申請交給上面,可後面呢?不管這份申請能否通過,江耀所弄的這點手腳,真的有很大可能因此露陷。
腦袋裡面轉來轉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江耀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下午,西九龍警署。
剛調任到這邊,接手掃毒A組,方潔婷忙的腳不沾地,她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
昨晚,與組內同事聚餐,其他人都回去之後,素有拚命三娘之稱的她,一個人又重新回到了辦公室裡面。
中途,她也就是因為實在太困,稍微眯了那麽一兩個鍾頭,其余時候,在一杯杯濃咖啡的的輔助之下,她的精力,都花費在了辦公桌上那堆積如山的一份份文件上面。
“江耀祖?這個家夥,竟然是我手下臥底?”
端起桌子上的濃咖啡,方潔婷喝了一小口,她拿起桌子上一份還未看過的文件,開始瀏覽起來。
文件第一頁,右上角照片上的那張帥氣面孔,她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經挪不開了,整個人在那裡愣了好大一陣。
她雖然確實想過,有機會與江耀再約上一約,緩解一下自身壓力,但她真沒想到,有關這人的那份資料,竟然會出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這個江耀祖,被萬志明派去調查那丁大昌已經好幾年時間嗎?”將那份文件仔細瀏覽了一遍之後,方潔婷目光閃爍,她鬼使神差,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開始撥打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