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將河水開裂,龍宮顯現的情形看在眼裡,葉桀眼瞳猛然收縮。
巡河大將的實力,當真是如此驚人,同樣是狂浪分海劍,經由他施展出來,與夏薇所施展出來的,威力可謂是天差地別。在夏薇手裡,狂浪分海劍只是一記重劈,一式橫斬,但在巡河大將手中,卻蘊藏著無可阻擋的天地之威。
魏征隻一劍,便分開了千丈江流,令水生妖獸失去最大的地利依仗,一旦來到乾涸的河床上近身戰鬥,通曉水性的蝦兵蟹將,也與山中的精怪們再無分別,絕不是久經磨煉的精兵對手。
一旁,被薄荷抱著的瓜子頭面色焦急:“這狂浪分海劍,只是浩然正氣劍的第三式。傳聞魏征掌握著九式浩然正氣劍,威力逐節攀升,一式更比一式強,九式威力發揮到極致,足以將判官斬殺當場。這裡的妖獸沒有了河水地利的優勢,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玉蘭也愁眉不展:“這下糟了,沒想到孟姨才剛剛出生,就要遭此大劫,難道真的是天要亡她?”
兵卒們有所行動,最前排的戟兵與盾兵率先前進,沿著巡河大將斬開的軌跡踏入河床,與妖獸們展開激烈奮戰,一時間鮮血潑灑,喊殺震天。
隨著兵卒在河床的推進,水生妖獸的反擊很快來臨。
兩旁高聳的巨浪,猶如兩堵透明的薄膜水幕,水幕內黑影彌漫,蘊藏無盡危機。如小山般龐大的大閘蟹,破開水幕,濺起千層浪花,朝著兵卒中段橫衝而過,數位蝦頭男從大閘蟹後背躍下,手執長刀殺入陣中,帶起一片腥風血雨。
只是,在兵卒們精良的配合下,水生妖獸的反擊,顯得是那麽無力,威勢驚人的大閘蟹,橫衝被生生截停,剛剛還生龍活虎的蝦頭男,也被輕而易舉剿滅殆盡。魏征率領的隊伍士氣正盛,勢如破竹般掃清沿途阻礙,直搗黃龍。
沒有被悲觀的眾人干擾,葉桀很快冷靜下來,忙向眾人道:
“孟姨吉人天相,定能安然度過此劫。兩界山那邊的情況,打探的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進展?”
負責打探消息的薄荷貓耳耷拉,長歎一聲:“那裡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人能夠打破禁製靠近半分,咱也沒能得到什麽消息。”
“是嗎……看來得想別的辦法了。”葉桀搖了搖頭。
在兵卒們的推進下,水生妖獸節節敗退,無論是自身境界,又或是裝備的精良程度,都遠不是精兵們的對手,明眼人都能看出,它們的敗落,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
葉桀望向龍宮,只見龍宮外籠罩著一層凝實屏障,屏障呈淡白色,光是遠遠看著,便給人一股心安之感,感慨道:“現在只希望,龍宮外的防護大陣,能夠多堅持一些時間了。”
一旁,雲竹緊握手中的翠綠長槍,當瓜子失去戰鬥能力後,她便成為了酒鄉侍女中實力最強,扛起大旗的侍女長:“一旦龍宮結界告破,我就會和幽葵、薄荷、玉蘭一起闖進去,到時候不論受到怎樣的阻攔,也要將孟姨轉世搶到手……”
葉桀心有所感,朝玉蘭望了過去,卻見昔日溫文爾雅,婀娜多姿的玉蘭,如今神色悲戚,面無血色。
察覺到葉桀的注視,玉蘭露出一絲慘笑,俏臉煞白,猶如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開口叮囑道:“桀哥,你要好好保重。我等侍女受了孟姨的大恩,就算拚著魂飛魄散,也要護她周全,但你不一樣,你以後的路還長著……”
靈魂之軀,受到諸多限制,憑玉蘭三階初期的實力,連稍稍厲害的妖獸也打不過,輕易便會被巡河大將一劍斷魂,更別說要如此涉險。即便這樣,她仍然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去拯救有難的孟姨轉世。
見她眼眶濕潤,淚水止不住的打轉,像是在對自己作最後的囑托,葉桀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平日間白淨如玉,撥弄琴弦的玉指,如今卻冷得如同剛從冰窖拿出。
感受著玉蘭心底擔憂、懼怕、決然等多種複雜的情緒,葉桀安慰她道:“不用擔心,一定會有辦法,能夠安然救下孟姨轉世……”
不等葉桀說完,玉蘭便撲進他的懷中,將他緊緊擁住,又在他耳邊輕聲開口道:“桀哥,我能拜托伱一件事嗎?”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葉桀拍了拍她的後背,感受著那份顫抖一點點歸於寧靜。
“拜托你留意我還在人間的父母,多多照看他們,在他們死後,不要讓其他鬼差欺壓他們、奪走他們的陰德,將他們好生送入輪回……”
玉蘭將心底的那份顧慮道出,面對看不到希望的強敵,面對十死無生的絕境,她仍舊記掛尚在人間的父母。
“我會的。”葉桀緩緩開口,語調並不重,但當中的那份承諾,卻是無比鄭重,足以令任何人感到信服。
“如果我能活下來,如果孟姨轉世能夠安然度過此劫,桀哥,我一定……”望著葉桀,玉蘭泣不成聲,最後拿起琵琶,將心底的那份訣別,都寄托在演奏的曲調上。
蒼涼的琵琶曲,在眾人耳畔響起,哀傷淒婉的旋律中,又帶著幾分一往無前,聞之落淚的悲壯,每一個音節都充斥著情感的壓抑與爆發,節奏跌宕起伏,讓人們感受到演奏者心底的呐喊與決絕。
葉桀望向茯苓,歎息道:“以酒鄉的積蓄,為何不雇傭一些四階無常,反倒要將實力只有三階的侍女長,置於這等危險的戰場當中?”
茯苓將雙手背在身後,緊握折扇的手隱隱顫抖,似乎預示著內心並不平靜,搖了搖頭道:
“我們嘗試過了,只是那些無常一聽說要來涇河邊,極有可能撞上巡河大將後,二話不說便拒絕了這項任務。不過,他們在收了陰德後,也透露了一個重要消息,那便是已經有判官盯上這場大戰,尋常鬼差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換句話說,除了桀哥外,沒有任何鬼差會來幫助我們。”
“原來如此……”葉桀不再多問,酒鄉侍女為了救下孟姨轉世,顯然嘗試了所有辦法,最後不得不出此下策。
耳邊傳來令人心碎的琵琶曲調,葉桀神色落寞,與世無爭的酒鄉侍女,被迫卷入了這場劫難,想起那一個個熟悉的身影,還有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也不知道此劫過後,還有多少人能夠幸存。
望著淚流滿面的玉蘭,還有愁眉不展,滿心憂慮的眾侍女,葉桀心中暗暗發誓,他會竭盡所能,幫助眾人渡過這場危機。
一曲奏罷,葉桀懷中的殘頁傳來劇烈震動,他將殘頁取出,卻見嶄新的文字浮現其上。
【生死簿記錄:】
【貞觀十三年春,鬼差桀受琵琶曲:易水悲歌激勵。】
【功法威力提升百分之百。】
【所受傷害提升百分之百。】
【持續時間:三日】
將殘頁收回懷中,葉桀對眾侍女道:“夏薇正在嘗試脫困,只要她能擺脫夔牛,興許還有對抗巡河大將的機會,你們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瓜子讚同道:“你說的沒錯,如今夏薇已經練成冥靈神決,有著這等功法在身,憑她仙人轉世的天資,未嘗不能與巡河大將一戰……若不是出了夔牛這檔事情,憑她和飛蛾姑娘的實力,處境怎麽樣也比現在要好。”
眾侍女靜默無言,只是將目光投向葉桀,眼中滿是對他的信賴。
葉桀向她們揮手告別,拿出縮地石,帶著眾人心底的那份希望,挪移到了冥魂罩當中。
“師父……”
見葉桀來臨,夏薇再也難以壓抑心底的擔憂,忙問道:“涇河那邊怎麽樣了?”
葉桀如實回答:“情況很不樂觀,巡河大將已經斬開河道,正率軍清剿水生妖獸。我的那位朋友,她才剛剛轉世,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巡河大將……”提起那個名字,夏薇暗暗咬牙,手中雙拳緊握,渾身氣息鋒芒外露,令人不敢直視,就連李飛蛾,也忍不住為之側目。
李飛蛾有些好奇,問道:“你有那麽恨巡河大將嗎?提起他的名號,你的氣息都變了。”
夏薇緩聲道:“橫山大盜殺了我的父兄,我雖然殺了他,但我的仇還沒報完。真正迫使橫山大盜四處掠嬰、殺人如麻的,卻是那個荒誕可笑的預言。而這一切又都是巡河大將的命令,那巡河大將便是我的敵人。”
察覺到夏薇語調中的殺意,李飛蛾點了點頭,被困在冥魂罩中的時日裡,她也聽夏薇講述了自己的過去,知曉了夏薇在葉桀的教導下,一路完成復仇的故事。
只是,李飛蛾卻敏銳察覺到了問題的關鍵:“我聽師尊說過,南瞻部洲的王朝,就像是一個超大型的宗門,只有宗主的話才好使,其余人最多只能算門派中的長老,要是你解決了巡河大將,卻仍舊無濟於事呢?”
“那就得換一個……”
夏薇話說到一半,便被葉桀打斷:“總之,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還是先想辦法,渡過夔牛這一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