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紅衣擦了擦唇邊逸出的血珠,一聲不吭的站直身子,眼珠子如看死人一般盯了大漢一眼。
她召回另兩把焚邪,任由它們三個圍繞在她身周。
她已經感知過了,焚邪沒事,只不過這位爺可能很久沒有遭遇過失敗,所以生氣了。
這會子,她的識海之中,正源源不斷感覺到它的脾氣。
它正在用這種方式跟她抱怨發泄呢。
不過,盛紅衣心中光棍的很,完全不為所動。
生氣也沒法子。
焚邪曾經是神劍沒錯,但它早就折損的只剩下劍氣了。
另外,她這個當主人的也就是個築基修士。
自然會壓抑著焚邪的實力。
於是,它如今水準也就是築基水準吧。
想必,這對於焚邪來說是不能想象的。
曾經的它,築基修士在它眼中怕是螻蟻都不如。
所以呀,焚邪得自己轉變觀念,認清情勢才行嘛。
否則,不得把自己氣死了?
再說了,她當時願意接納焚邪,不嫌棄它破,連形體都沒了,還要借她的天地銖棲身,那它也別嫌棄她弱。
大家都互相體諒些吧,這世上,活著都不容易。
血霧散盡,盛紅衣終於看清楚剛剛隱沒在血霧之後那人的模樣。
模樣沒變,卻又變了。
盛紅衣眯了眯眼,哪怕她封閉五感,隻用這一雙眼看,也能看出此人的不同來。
氣質和之前大相徑庭。
這會子,他原本渾濁不堪的眼瞳更加的渾濁,渾濁中還帶著一股子邪氣。
像是這軀殼之中住進了一個惡鬼。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遠遠近近。
見盛紅衣似乎不敵,甚至還受了傷,周圍“噓”聲一片,甚至有人喝倒彩。
兩人雖不在擂台上,但這會子在街上相鬥,便好似腳下有無形的擂台。
論劍大會,是天下盛會,不一定是劍修會來,什麽樣的人都可以來。
有人為劍、有人為財、有人為自己的突破、有人為報仇怨……
天下熙熙,來來往往,看似都在一個陵西城中,但每一個擦肩而過之人的人生都可能大相徑庭,所求不同。
相鬥一處,又是在這陵西城,自然同擂台上一般,生死不論。
這幾日,生死之戰大家都看了不少。
早就不會因為生死而產生不忍之感,相反,越是激烈,周圍之人情緒越是高漲。
越聚越多的人不停的指指點點,有人還直接開盤坐莊,賭上了盛紅衣和那大漢誰贏誰輸。
甚至還有人喊話冷琛:
“這位兄台,你可莫要插手,這陵西城可有規定,任何人不得插手對擂雙方。便是你是寒劍宗弟子,也得守規矩不是?”
畢竟一開始,冷琛就把盛紅衣護在身後,為她打抱不平。
“再者說了,盛紅衣得了焚邪神劍,若是輕易就被擊敗,那她也不配當神劍的主人!”
“是啊是啊。”
“沒錯!”
冷琛尋聲望去,那挑起話頭之人早就隱在人群中去了。
他咬著後槽牙,一口氣堵在心口,堵的他憋悶滯澀。
他知道,焚邪落在小師妹手上,宗內宗外,不滿、不服之人很多!
陵西城作為寒劍宗的屬城,如今又是劍修聚集,不滿情緒高漲也實屬正常。
可,因為不滿,就想要盛紅衣的命嗎?
他心目之中名滿天下的劍客,是落拓瀟灑,不拘小節,自帶正氣,黑白分明,一往無前的。
而今,這些人,圍在這裡的,有多少劍客,其中許是不乏名滿天下之人,可他們卻在這兒暗搓搓的希望一個無冤無仇的女子身死。
甚至還有助長那大漢的意思。
明明,挑起事端的是那大漢。
冷琛眼中驟然而起濃濃的迷茫,揮散不去。
這與家族與師父教導於他的相悖。
他的青墨,是儒劍!
乃是冷家的藏劍。
冷家的老祖宗,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儒修。
化神之後,他遊歷在外,再回來,帶回了青墨。
後來青墨被他所得,與他投契,自是走的君子之道。
他一直覺得,道門修士,更該審慎,對自己有更高的道德標準和要求。
道修也被要求,不得隨意殺人,惹下因果,孽障,都會影響自己對大道的追尋。
可是今日他才發現,原來,扒開外面那層光鮮的皮,不少人的骨子裡可能並不光鮮,甚至讓人覺得惡心。
好些人,甚至是他的同門。
師妹得劍,他也羨慕,但更多的是祝福。
羞愧、憤怒、不解、失望眾多情緒湧了過來,強烈的情感衝擊讓冷琛心口都覺得隱隱作痛。
他握緊手中的青墨,無論這些人怎麽說,他都要幫師妹。
卻不想,他的手臂再一次被人按住了。
一抬眼,又是季睦,他剛想發火,卻見季睦搖了下頭,指點他:
“少多事,你看盛師妹的眼神。”
他淡淡瞥了冷琛一眼,見他滿頭大汗,目色晦澀,臉色灰白,比盛紅衣更像一個受傷之人,他微驚,臉上終於顯出詫異:
“你怎麽了?”難不成周圍有人對他做了什麽?
季睦往周圍看去,沒發現什麽異常。
冷琛氣悶道:
“你沒聽見那些人怎麽說小師妹的?”
季睦沉默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冷琛:
“你不會是被氣的吧?”
“這有什麽?我那會子得了星隕,路上就遭人伏擊,若不是師父在,我估計那一次就死了。”
“世上表裡不一的人多了去了,因為嫉妒而傷人,在正常不過。”
季睦知道,冷琛生性純善爛漫,青墨又是君子劍。
但,這世上有君子就有小人。
人性複雜,也不是君子或者小人這樣的兩個詞可以囊括的。
“可他們是劍客!”
劍修難當,因為劍自帶浩然之氣,作為一個合格的劍修,與劍心意相通,無論是誰影響了誰,都應該自帶浩然之氣才是。
“怎麽,劍客不是人?”
季睦隻說了這麽一句,便不說了。
其實如冷琛這種,宛若世界在面前崩塌的感覺,他早有體會。
那種實際與他認知的割裂的痛苦,他深有體會。
如今半封閉五感,才算是獲得了一線松快和緩衝。
但問題並未解決。
他與冷琛實在不需要五十步笑百步。
他想了想,給冷琛指指盛紅衣。
“你多看看小師妹,但莫要插手。”
“許是……能想開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