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要它說了,盛玉妃便全然的相信它。
而這,明顯不是它的錯覺。
“好。”
盛玉妃簡單的一個字,便給這件事做了終結。
她重新恢復成平日的樣子,周身都散發著一種平和安然到讓人安心的氣質。
“紅衣便是真的去妖城,遇到那人也沒事,本就是他對不起我們,以紅衣的性子,但凡有一點機會,她都會替我報仇的,可不會輕易放了那人。”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真是的,一開始她是被乘風真人的消息給問懵了。
因為是她一直固守的秘密,加之元寶的存在,她下意識便有些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戳穿的那一刻。
可,戳破秘密的是她妹妹呵,她還有什麽顧慮?
元寶是半妖之體又如何?
生都生出來了,有驚無險,還能塞回去不成?
紅衣這個當小姨母的,可不會在乎這個。
實際上,該擔心的完全不是她好嗎?
盛玉妃心下一片坦然,原本昏蒙陰鬱的心底,照進來一束光,那光束明亮,為她照亮了前進的方向。
未來,雖然還很長,可光源能使人生出勇氣,拋開恐懼。
靈氣,混雜著風雪,往她的身體裡而去。
今兒晚上,白霞城落雪了,於修為深厚者來說,完全沒什麽,可,盛玉妃修為低微,於她來說,這樣的天氣,她還是能感覺到些許的寒冷的。
煉氣低階修士,比之凡人,也就是壽元變長,身體更加的壯實。
其余的,和凡人也沒有太多的區別。
不過,她身上的法衣穿的好,這回這個法衣,不是煙霞宗的料子了,是乘風真人成了紅衣的師父之後,季家給的屬於紅衣的供奉。
這自然不是盛家有此等面子,都是看在乘風真人的面子上。
這些個好東西,原先盛家人反正是沒什麽機會看到的,但紅衣慷慨大方,姐妹間根本不分你我,她還特地寫信回來,把東西都分掉了。
於是,衣服便穿在了她身上,這料子,比之煙霞宗的煙霞緞,盛玉妃覺得更好。
輕薄,卻又冬暖夏涼不臃腫,還能應對金丹修士的全力一擊。
煙霞緞花色太過奢華,和盛紅衣低調又不爭不搶的性子不太相契。
已是晚間,外面又是風雪交加,五感整個都是模糊的,行人無不行色匆匆,無人關注盛玉妃的情況。
靈氣湧入,無聲的衝擊她的靈脈,眼見著她已經很久沒有動彈過一絲一毫,還以為此生都不會再動彈的修為似從沉睡中醒來,猛然攀升。
在她恍惚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時,法衣微閃,隱隱發熱,自動護主。
她腳下頓住,灰灰都沒有發現,畢竟它此時也算是滿腹心事。
灰灰知道,“那人”是玉妃嘴裡對它們南爺的指代詞。
雖然南爺跟“人”完全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
它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昏。
一面,盛玉妃輕而易舉留下了它,它不用同盛家人以及小主子分離,這是巨大的喜悅。
一面,若說這個家中,灰灰最怕誰?那就是盛紅衣了,這家夥是一點沒有愛心,它們袋靈熊的本體那是以可愛見長的。
這一點,它如今時常跟著盛玉妃走街串巷的,心裡也清楚的很。
它不知道多討戴家的,甚至周圍世家那些個仙子們的喜歡了。
然,盛紅衣完全沒有覺得它可愛,從一開始見到它,它企圖用自己的笑容“感化”她的時候,她就直白的給了它一個大白眼。
此後,跟它吵架打架、騙它的寶貝、搶它的吃的……
盛紅衣的罪行簡直可用罄竹難書來形容。
就這樣一個人,灰灰嚴重懷疑,不僅南爺要倒霉,許是……許是袋靈熊一族也要跟著倒霉,還有它也逃不掉。
畢竟盛紅衣遷怒的本事如何,沒妖比它更清楚。
哎呦喂,這可真是太可怕了。
血的教訓歷歷在目,灰灰自知自己無論是吵架還是打架,都不是盛紅衣的對手,而且,據說她在外面修為還突飛猛進了。
誰來救救熊啊!
只要它一想起盛紅衣,恐懼之感便直線飆升。
喜懼參半,讓灰灰宛若在冰火兩重天之中,冷冷的天氣,它腦門上硬是激出了汗珠子,晶瑩剔透的,濕噠噠的把它的灰色長毛都染濕了。
終於,還是對盛紅衣的恐懼壓過了它的喜悅,它忍不住開口了:
“玉妃,能不能……算了,本也是不確定的事情。”
灰灰本想請玉妃幫忙,和盛紅衣求個情,請她高抬貴手,看到袋靈熊手下留情,可又怕本來沒啥事,這般說反倒是讓盛紅衣懷疑起來。
這般,倒是讓它陷入兩難,索性啥也不說了。
罷了,它也管不了那麽多。
反正,它現在已經是小主子的人了,而其他族人,都還跟著南爺呢。
立場稍稍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同,它再管這管那,不就是多管閑事麽?
如此說服自己,灰灰倒也消停了,這時候,它才發現有點不對。
盛玉妃,怎麽沒聲兒了?
它本來是埋著頭,吭聲吭氣的走路的,這是它想事情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的習慣,若不是還在趕路,它真是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冷靜冷靜才好。
它疑惑的抬頭,才發現本該在它前面的人不見了!
灰灰:“……?!”
它慌忙左顧右盼,終於看到身後不算遠的地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靜止不動。
“玉妃?”
它連忙回頭,卻是剛行了一會兒,便發現了不對勁。
它嗅了嗅鼻子,對,是靈氣。
有許多靈氣往玉妃湧去。
盛玉妃,這是要突破了?
灰灰警惕的環視四周,這會子,它倒是感謝起了這風雪天氣,加上天色已暗,一時間並沒有什麽人,注意到此間場景!
不過,若是時間久了,肯定不行。
不過,好在這裡是白霞城內,盛家大本營所在,若是當真被人發現又不懷好意,灰灰心說,甭管是通知盛家還是嚎一嗓子,應該是都能叫到幫忙的人。
便是心中有底氣,可灰灰還是緊張的。
天知道,它自己進階時,懵懵懂懂的,完全沒有緊張之感。
這會子,它卻想的很多很多。
若是盛玉妃進階之時遇到危險,那麽小元寶怎麽辦?
還有盛玉妃,她若是……那盛叔盛嬸他們……
灰灰甩甩頭,把這些不好的想法通通甩掉,接著,它便趴伏在盛玉妃周圍,神識在周圍一圈又一圈的尋覓,無有絲毫懈怠。
它如今便是玉妃的防線。
好在,這一場機緣,來的快去得也快。
半個時辰,風雪依舊不止,人煙卻逐漸稀少,倒是偶有幾個路過的人好奇的打量這一人一獸。
隻還未靠近,灰灰的眼神便明晃晃的殺過去。
獨屬於野獸的凶戾又帶著血腥氣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撲過來把人給吞了一般的威壓,沒幾個人能頂住。
也是他倆運氣不錯,途經此地的都是凡人和些許的低階煉氣修士,偶有一兩個煉氣中階修士。
盛玉妃看起來沒什麽威懾力,可灰灰不同,五階妖獸,堪比人修金丹,威壓外放,莫說區區煉氣修士,再來一打築基修士,也不見得看在眼中。
盛玉妃靜靜的睜開眼,靈氣乍然在眼眸之中盛放一瞬,又盡皆斂去。
煉氣五層。
來的莫名奇妙,且毫無痛苦。
從頭至尾,盛玉妃感覺自己是待在一處繁花似錦的地界,她看了一場百花盛開,蝴蝶飛舞,又回到了現實。
“灰灰?我好像頓悟了,謝謝你替我護法。”
她一眼便看到灰灰警惕又戒備,替她護法的身影。
那殺氣畢露的眼,盛玉妃從來不曾見過。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不能把面前的灰灰同平時的那個呆呆萌萌的灰灰聯系到一起。
而灰灰這樣,自然是為她護法。
盛玉妃雖然修為低,然架不住她生於修仙世家,關於修煉的知識,她可不缺。
這回由紅衣偶或妖族碎片一事,她終於解開了心中最後一個結。
之前,她雖然清醒,可一個人苦苦支撐的孤獨,無數個夜深人靜之時的自我懷疑,難免讓她鬱結於心,甚至陷入到惶恐之中。
若是麒南心狠手辣,她真的有自信能爭得過他嗎?
她真的保得住小元寶嗎?
但現在,她不這麽認為了。
這裡是白霞城,他們有盛家可以依靠,而盛家現在又能和季家、戴家甚至玄塵門至少都能搭得上話。
而她也在努力變強。
一切都向好發展不是嗎?
那麽,有那個苦悶孤獨到不知道怎麽辦的時間,她不如動起來。
妹妹,自小到大,都能比她先行一步。
盛玉妃慚愧的同時,卻也將妹妹當做自己的人生標杆和精神支柱。
她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自己心中清楚,可軟弱的本性不是借口,該她承擔的事情,她必須承擔起來。
幸運的是,有妹妹珠玉在前,替她走了一條路,她跟著便是。
便是紅衣沒有遇見麒南,盛玉妃也決定,等紅衣回來,她要把這些事和盤托出,再不悶在心中了。
因此得到了頓悟是意料之外,卻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開端不是嗎?
盛玉妃眉眼一彎,笑容溫柔之中透著瑩潤的光澤。
又有人行過,哪怕風雪再大,那人都忍不住回頭一看再看,眼中閃過驚豔。
灰灰把那人瞪了回去,歪頭看了看盛玉妃。
它其實不太懂人修的美麗啦,它們袋靈熊,以身體健碩,頭腦聰明為美。
人修尤其是女修這種纖弱的美態,太脆弱了,灰灰欣賞不來。
以前,不是沒有碎嘴的,個個都說盛紅衣長得美,全白霞城第一美。
可,灰灰不以為然的很,那張揚跋扈的囂張模樣,美什麽?
哼,難道人修是以凶狠程度來評判美醜的嗎?
可,這會子,灰灰覺得盛玉妃看起來蠻美的,它都看呆了。
比盛紅衣美一百倍。
它低下頭去,想了想,將兩姐妹對比了又對比,才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是盛玉妃身上忽然洋溢的自信卻不鋒銳的氣息,使人舒服吧。
“祝賀你玉妃,咱們回家去吧。”它抬起頭,又恢復成往日的模樣。
盛紅衣點點頭,和灰灰一起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人一獸,既算得上主仆,也是相互可以信賴的家人。
一個,充分信任和尊重對方,在涉及自己的利益甚至生死之事,都願意給對方選擇的機會。
另一個,明明有機會逃跑,可在主人危險關頭,卻不離不棄。
如此,便足夠了。
盛玉妃這一天過得挺愉快的,機緣輕而易舉便抓到了手,還同灰灰說開了,順便留下了這個得力乾將。
盛紅衣這邊,便是得個機緣,也波折重重。
魂石在她的識海之中翻江倒海,暗紅色的魂力同盛紅衣的白色神念戰於一處,已是僵持了一日。
盛紅衣完全不知外界時空變化,此時,她的神念終於將魂石紅色的魂力圍在了中間,任憑它們左支右絀,也不能輕易出去。
此時,盛紅衣覺得自己的識海已是到了要崩潰的邊緣。
但,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是咬緊牙關。
風險越大,收益越大。
盛紅衣從來不懷疑自己的選擇,她選擇了這種收服魂石的方式,她便會堅持下去。
而如今雖未完全成功,但盛紅衣卻知道,這種辦法應該是對的。
識海之中那般壓力,她是可以承受的,而隨著她逐漸佔據上風,她發現她的識海的忍受力也是在快速增強的。
她神念一動,神念之上,又絲絲縷縷的開始散發出同魂石一般的氣息。
魂石到底是一塊石頭,它又沒有眼睛,只能通過氣息判斷是敵是己。
她能用這種辦法騙過魂石,順利把它拉進識海,那麽同樣在最後時刻,她也能通過這種辦法迷惑它,徹底收服它。
暗紅色的魂力,本來如無頭蒼蠅一樣,瘋狂的掙扎,它們隨意亂撞,每一下都會引起識海震顫,這般的破壞性可想而知。
卻是,逐漸的,它們的力道變輕了,甚至停在了原地,似乎越來越不能察覺到“敵人”的方向。
終於,它們停止了徘徊,頓在原地,攪成亂麻似的魂力也微微松懈。
盛紅衣眉目一緊,神念猛然鑽入其中,迅速的和每一根魂力攪合在了一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