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方明明來勢洶洶,她如此輕易碾壓,這也不對啊。
她腦海之中,想起了之前抓過來的半魔人見到她迸發的魔氣的恐慌模樣。
她的魔氣為何那麽強?
修為擺在那兒,便是能超越修為,那也是有限的。
盛紅衣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歸根到底,她的魔氣比之其他魔人來的更加純粹。
那日,半魔人也是這般說的。
這大約便如同仙氣對靈氣的碾壓,屬於境界碾壓。
她本就被那聖蓮傳說搞得有些心亂,這會子仿佛印證了她之前的一切猜測。
藏在鬥篷下面的臉,眸色明亮璀璨,躍動著火苗,攢動不熄。
她自然不是氣自己,而是將這氣轉嫁到了賊老天和隧聖這些家夥的頭上。
若不是它們,她也不會窺知這些事兒。
在荒原大陸,背靠數一數二的大宗門,她明明距離她的理想越來越近了。
元嬰修士,靠著一個大宗門,有好師父好師兄,她在意的家人們也都安居樂業,盛紅衣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可以說,她最初的人生目標全都實現了,甚至算得上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然而,一切都完了。
她甚至心裡已經在考慮“節點”的問題。
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她沉睡百年回到宗門後把她丟到異人域?
她嚴重懷疑,這是賊老天的故意為之。
她了解自己,許是真要是在玄塵門閉關,有家人和師父師兄的呵護,以她的資質,她的修為應該是能穩步增長,可是絕不會有什麽緊迫感。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本就是疏懶的令人發指的性子,親友們對她過分的疼愛和照顧就如同將她放在溫室之中,沒有性命攸關,無依無靠的緊迫感,很快,她就會躺平了。
反正,責任有人擔著,事情有人做著,她隻管享受就好了麽。
什麽,仇怨?
那守正的主人是她的生死仇人。
可,那又如何?
長此以往,盛紅衣也不會在記在心上,畢竟敵人太過遙遠,興許是神界之人。
她便是想報仇,首先,求告無門,再者,當年她元嬰修為都抵禦不了人家輕描淡寫的一擊之力。
實力的懸殊,不會激發鬥志,因為鬥志沒這麽大的效果,那是自不量力。
天與地的懸殊只會讓仇恨泯滅。
不泯滅又能如何,只會讓自己死的更快。
那豈不是辜負了自己百多年的沉睡以及一眾大佬們為了讓她醒來對她的照顧?
而現在呢,黑蓮滅世?這是要她認清楚自己本就是一個大魔頭的本質?
盛紅衣舔了舔嘴唇,魔氣激發,她這一回卻沒有喪失理智。
盛紅衣心中有些疑惑,為何如此,她也沒空細想。
如今她形單影隻,又遇偷襲,自然保持理智是好事。
她手探入鬥篷內摸了下自己的眉心,那裡隱約發燙,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是黑蓮印記。
她站在原地,冷冷道:
“出來!”
話音落,一枚天地銖宛若小旋風,飛出!
主動出擊!
小旋風呼嘯而去,盛紅衣的右後方,空氣劇烈的波動,隨後,一人狼狽的出現在盛紅衣面前。
天地銖回旋而回,穩穩落回盛紅衣的掌心。
而那人的胳膊處的衣袍,已是明顯出現了一個大口子,其中,鮮紅色的血跡已然沁出。
是熟人,虞管家。
盛紅衣了然,是自己被發現了。
它們是根據她那抹神識追蹤到她的?
虞管家在這兒,那麽隧土呢?
盛紅衣滿腔將發卻不知從何發的火氣在這一刻,如同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她一路走回,被自己可能是魔頭的消息折騰的越發火大,本來就在盤算著,自己該如何找到隧土,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
冒然而去,是愚蠢的行為,不知敵人的底細,單槍匹馬就衝過去,難道是要給對方送人頭。
自然得了解後,穩妥些才行出擊才是。
然而,這一腔內心深處無法排遣的鬱悶和難以宣泄的怒火卻讓她憋的慌。
這回,倒好。
有人送上門了。
虞管家站起身,看著面前黑色鬥篷遮臉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女子。
它倒是想要探一談那鬥篷後的臉,奈何,神識探出,那女子身周有一層濃鬱的氣場,水潑不進,何況神識。
“你到底是何人?”
它厲聲質問。
剛剛的交手,讓它不得不慎重又慎重。
既是偷襲,就算不用十分之力,那也有了七八分的水準,可此人輕描淡寫的一出手,它那一擊就輕易被擊潰。
盛紅衣不言,掌心,隱隱發熱,蓮影閃現,下一刻,三枚天地銖已經幻化成三柄短刃,瞬擊而去!
得回天地銖後,盛紅衣發現,她的天地銖沒變,依然同她心意相通。
虞管家大駭,那黑色暗器從何而來,它都未曾發現。
它踉蹌後退,身後,升起一隻黑色的巨熊。
巨熊上前,仰天咆哮,熊掌一把揮出,就想把在它面前顯得無比渺小的天地銖擊落。
熊掌揮來,似山巒壓迫,稍不留意,就會被它壓成肉餅。
虞管家松了口氣,退了一步,雖然殺手鐧盡出,但應該是攔住了。
到此,它才有片刻的喘息時間。
此人到底是誰,通過交手,它反而是越發的沒有底起來。
它是隧爺身邊的第一紅人,不僅手段強硬出眾,對於這異人域的異人究竟是什麽根底,它說不上如數家珍,但根據對方的一些特點,它總能摸索的**不離十。
說來,它家隧爺就是真正的天選之子,是掉落在這個鬼地方的天子,無人可比。
都說有大造化的人都要經歷磨煉,異人域就是隧爺的磨煉,遲早有一天,等它的磨煉夠了,它就能順利的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尤其,前些日子,隧爺跟它說,它的機緣到了。
虞管家真是無比高興,只要找到黑蓮,就可以結束異人域的這一切。
可是,今日,橫空出世的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人?
長相看不見,出手更是變幻莫測,最讓虞管家忌憚的是她的魔力。
是什麽樣的魔力,能將它的魔力輕易融去。
虞管家覺得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它是隧爺一手調教的。
隧爺魔力精純,它雖然不及隧爺,可但凡它出手,同階之下,基本沒什麽對手。
而今日這人,鬥篷可以阻斷旁人的細致窺視,可修為如何,作為高於她的一方,還是能看到的。
分明,遠不如它。
就是這人處處都在它的意料之外,虞管家摸不到底,心中油然而生對危險逼近的憂慮。
怎麽會有這樣一個變數?
變數出現,會不會對隧爺造成不好的影響?
還得盡快殺了,速戰速決。
這邊,魔熊猙獰,熊嘴大張,盛紅衣能清晰的嗅聞到空氣之中的血腥臭氣。
這種氣息,最是能引動她骨子裡的暴躁。
血液,在此時更加的奔沸。
惡熊巨掌連揮,本以為面前的小蟲子很好打,可是,怎麽就是揮不著……
如此,更加滋長了它的暴躁!它狂躁的大吼,已經喪失了本就少的可憐的耐心。
一抬頭,就看見盛紅衣站在不遠處。
這目標看起來可比“小蟲子”大多了。
它口中流下涎液,自以為找到了最新的目標。
它迅猛的衝了上去。
盛紅衣抬眼看它,隔著鬥篷,明明只是一眼。
可身為獸,魔熊有著獸類的高度敏銳本能。
它忽然覺得渾身一冷,它有些困惑,本能起了害怕退縮之意。
明明那越來越近的人看起來很渺小,可為何……
只是,它並不聰明,靈智開的不多,如何想明白如此複雜的事情。
它甩了下頭,涎液亂飛,除了繼續往前衝,還能如何?
怕什麽?
只要把她吃了,它便再也不怕了!
它長著大嘴,想要將盛紅衣一口吞下。
身後,它覺得有痛感傳來。
起先,感覺並不強烈。
就是有點痛。
它又甩了下腦袋,並不介意,一點扭頭查看的意思都沒有。
它皮毛渾厚,渾身魔氣充盈,它還從沒見過什麽東西能輕易破開它的皮毛的。
有點痛就有點痛,這點子痛,還不如它偷吃蜂蜜被那些討厭的魔蜂蟄了。
它舔了舔唇,想到蜂蜜,它餓了。
吃了這人也好,解解饞!
好久不吃這麽美味的人了。
平日,它倒是不缺肉,主子隔三差五會放它出去狩獵,但是這麽“香”的,它不記得它有吃過。
至於她為什麽這麽“香”,黑熊也不知道,反正聞著就好吃。
它越發的迫不及待起來,至於那什麽危險恐懼,它已經忘了。
肉就在眼前了,伸手就快要夠到了。
突然,它身上很痛,痛到它渾身抽搐。
它驚訝,一時不慎,從半空之中掉落下來,重重砸在地上。
它低頭,看見身體裡有三柄刀尖。
有黑色的血自它身體裡流出!
“嗷!吼!”
疼痛激發了它骨子裡的凶性,它滿地打滾,要毀了一切。
忽然,它覺得頭被一東西砸了一下,它倒了下去,抬頭,好像看見那塊肉離它很近。
而砸它腦袋的好像是這人是拳頭?
真硬啊!
“砰。”
虞管家的臉上再也掩飾不住恐慌之色。
它如何想到,它的魔熊死在這人手裡。
它心裡不詳的預感已經蔓延至全身,只有它自己知道,它已經渾身僵冷。
“你……你到底是誰?藏頭露尾算什麽?”
它的聲音有些尖銳,它也顧不得這些了,心裡,在伺機逃跑。
它的魔獸,自然與它心脈相通。
這會子,它就這麽死了,作為主人,它胸口的鈍痛之感已經讓它難以忍受。
虞管家如何想到,僅僅一會兒,魔熊不敵,形勢逆轉。
它只求能逃得命去。
它一邊說著話,眼睛死死盯著盛紅衣。
盛紅衣卻沒看它,低頭用腳踢了踢那魔熊。
死了,這一聲皮骨還有魔丹,能換不少暗珠呢。
虞管家見盛紅衣沒反應,而是低頭看著魔熊,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它悄悄往後退去,平地忽而一陣黑煙騰起,它已經消失在了當下。
盛紅衣手一揮,還埋在魔熊血肉裡的天地銖變回本體模樣,它們乾脆利落的衝出,將那黑煙團團圍住。
天地銖翻轉,落平之際,卦已成。
噬嗑卦,上卦為離,下卦為震,離為火,震為雷,火在雷上,雷霆之火。
火雷噬嗑,離卦為主,離的主象為明,次象為刑,震為動,為執法。明在先,執法在後,故曰“明罰敕法”。
噬嗑,自成牢獄,網盡邪祟。
卦落之際,天際一道驚雷而下,周遭平地冒出一團團的黑色魔火,它們分散八方,鎖住了一小方天地。
虞管家狼狽顯出身形,臉上絕望再無遮掩。
它不知這些是什麽,隻覺得生平從未見過如此恐怖又毫無頭緒的招數。
毫無還手之力。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它恐懼又瑟縮的趴在地上,抖若篩糠。
雷火並存,將它的膽子也給嚇破了。
它隻敢低著頭,除了不停的求饒,它什麽都做不了。
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活著。
只要讓它活著,怎麽樣都行,哪怕出賣魂靈。
“大人,您饒了小的,您可以收小的為奴,小的一定恭敬獻上神魂,定對您忠心耿耿。”
它說完話,迎接它的是一陣沉默。
它抖的更加厲害了,不行嗎?
它就要死了嗎?
卻說,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哦?如此有誠意?”
它點頭如搗蒜。
“是誰派你來的,幾個人?”
虞管家身影顫抖,既激動,又害怕。
害怕是本能的嚇破膽,知道自己在這人面前,沒有任何勝利的機會。
而激動,是見她終於問話了,說明它還有利用之處,重燃了它對生的希望。
“就只有小的,是隧爺……不,隧土派小的來的。”
“您今日神識附著在蓮六身上,被隧土發現,它不動聲色,讓小的來追蹤於您。”
本以為很容易的事情,以虞管家的手段還不是手到擒來?
隧土對虞管家很放心,再說虞管家自己有集結人手的權利。
它便如同往常一般,交代了一聲。
誰能料到,這就陷在這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