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在行至半路時便下起了瓢潑大雨,電閃雷鳴,好在易塵一身純陽內氣磅礴無匹,隨意一震,雨水根本無法加身,還未落下便被蒸發。
就在易塵準備休息時,忽然間一陣敲門聲響起。
易塵打開門一瞧,是紅塵客棧的大掌櫃沈老板站在門外。
白天時他與這沈掌櫃的有過一面之緣,故而認得。
他提出希望易塵在龍江府的這段時間可以在他的客棧當中常住,不僅食宿全免,為此並且願意拿出二百兩紋銀給易塵當做程儀。
這話語直接把易塵都給逗樂了。
這是把他當二傻子呢。
他當下不置可否,托詞自己要休息了便將他打發走了。
接下來就看明天掌櫃的悟性了,不然他說不得明天就要換個客棧休息了。
一夜無話,易塵沉沉睡去。
…
…
…
同一片夜空下,南城,黑石坊。
任何一座大城市都逃不出的一個怪圈就是,在城市的陰影當中,都隱藏著一片不小的貧民窟。
不少人都宛如老鼠一般生活在這巍然巨城當中。
他們是城市的不可或缺的根基,是城市繁榮面的燃料。
畢竟沒有他們,總不能讓老爺們自己動手乾活吧。
人吃飽了,就不大願意動彈。
因此,維持相當部分的貧困人口,是所有大城市的通病。
黑石坊便是龍江府南城貧民窟當中都算比較炸裂的存在。
李秀才便是黑石坊的一個老住戶。
他家祖上雖然稱不上達官顯貴,至少也夠得上世代牛馬。
他的家中雖然稱不上家財萬貫,至少也稱得上一句資不抵債。
一家三代,主打的就是一個貧窮。
其實他們家以前是沒有這麽窮的,在他小時候,他們家還不是住在黑石坊,而是住在比黑石坊稍好的另外一個坊市,有著自己的小家。
雖然破,但是溫暖。
是李秀才的父親,李大拿。
不甘於家族一直受窮的命運,他先是創業未半而中道資金鏈斷裂,生命的後半程,有感於自己知識的匱乏,吃了沒文化的虧,因此變賣最後的家財,置換到了黑石坊。
他將所得來的錢財全部用於供給李秀才上私塾。
這是他們能力范圍內能夠得著的最好的私塾。
果然,知識改變命運。
從此他們就是黑石坊的住戶了。
念了秀才出來後他還是找不到好的活計,只能夠靠子承父業,在銅錢巷賣雲吞面維持生計。
念私塾時他是他們班成績最好的一個,可是沒什麽卵用。
與他還是同姓的一個叫李狗剩的三字經都背不全,算術更是狗看了都搖頭,最近聽人說已經得到聘用去守城門去了。
這可是超級肥差。
可能這就是傳承吧。
龍生龍,鳳生鳳,雲吞面的兒子賣雲吞面。
每逢下雨天的時候,便是李秀才最發愁的時候
天上下大雨,屋內下小雨。
將家裡所有能裝水的容器搬出來後,李秀才這才瑟縮的回到小小房間的一角,蜷縮著身子躺下,緊了緊身上的充滿了霉臭味的薄被,渾身發抖。
他不是個膽大之人,
聽人說現在城內鬧邪祟鬧得厲害,不過他也沒有什麽辦法。 總不能跑吧。
且不說財力生計問題,就單單論一個安全方面,以他考上秀才的頭腦隨意思索便能得出答案。
龍江府已經是鼎鼎有名的大城了。
再跑,能跑到哪裡去,只怕剛出城不遠便死於各種各樣的意外手裡了。
唉,日子就這樣了,還能怎麽著吧,湊活過,點燈熬油一般的過。
李秀才內心感歎一聲,正準備眯瞪一下眼睛。
忽然間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他四面漏風的家。
他在床上摸索著坐了起來,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此刻,他的腦海當中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第一聲炸雷響起,他想起了他死去的多年的奶奶。
第二聲炸雷響起,他想到了以前過年時吃過的香噴噴的水煮肉片。
第三聲炸雷響起,他想起了自己記憶當中不漏雨的小家,破,但是溫暖。
第四聲炸雷響起,他想到了前幾天城內一晚死絕的那幾家人。
風聲忽然開始嗚咽,氣溫詭異的降得更低了。
李秀才心中更為害怕了起來。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順著風雨走進了他的屋子。
哢嚓!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他屋子當中的陳設。
借著亮光,李秀才偷偷的瞄了一眼。
還好還好,一切如常。
還是這麽的窮,家裡乾淨得連老鼠都懶得來,並沒有多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放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就在此時,忽然間床榻上傳來一陣嚶嚶聲。
“相公,我好害怕啊~”
一雙玉手從身後出現, 環抱著李秀才的胸膛。
借著閃電的亮光,李秀才看見了環抱著自己的那雙玉手。
他哭喪著臉道:“娘子,我也好害怕啊~”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家裡早就只剩下我一人,我並沒有娶妻啊~”
驀然間,房間被黑暗吞噬。
…
…
第二日,太陽照常升起。
陽光灑滿大地。
昨晚紅塵客棧惡屍一事雖然鬧出不小的風波,但是相對於偌大個龍江府來說,又算不得什麽了。
在官府的管控下,就如同往一個碩大的湖泊當中扔下一顆小石子,最最中心漣漪可能會大些,但是越往後,動靜就越小,最後趨於平靜。
當然,作為普通人,不平靜也沒有法子。
他們只有兩個選擇。
要麽潤,要麽留下來。
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城內好歹還有鎮安司維持秩序,城外可就是黑暗森林了。
因此龍江府居民都表示情緒穩定,並沒有出現恐慌出逃的現象…..
易塵推開房門,與清晨的陽光撞了個滿懷,走出了房間,路上遇到的所有旅客包括店小二看到他都友善的點頭打招呼,他也是矜持的點頭示意。
既不過分親密,也不過分疏遠,分寸拿捏得剛剛好。
一下樓,沈掌櫃的便滿臉堆笑的走了過來,他的面前擺了七八道好菜,放著一壺好酒,手中還拿了個匣子,顯然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