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仙萍山的人很多。
宮裡來了兩位面白無須之人。
鴻臚寺以趙墨為首,不見沈威虎。
工部、兵部、禮部都有官員駕到。
朝廷官員加起不過五十。
“民眾”卻有近千。
送走靈舟,沈青雲大概掃了眼,民眾中少數是正兒八經的百姓,專門來看稀奇的。
多的是各家,乃至煉體宗門派來打探消息的下人。
至於有沒有喬裝大佬親至……
“估計沒有,誰也瞞不過大人那雙眼睛。”
這便是可做不可說的大勢。
“見過趙大人。”
發現趙墨走來,沈青雲率先拱手。
趙墨笑呵呵的,寒暄兩句,又將沈青雲扯到一旁。
“你二叔又要升官了。”
沈青雲一臉問號。
“呵呵。”拍了拍沈青雲肩膀,趙墨離去。
“大人慢走。”
送走趙墨,沈青雲更為疑惑。
“二叔現在是鴻臚寺右少卿,從五品,再升……若只是升官,那便是左少卿。”
小半年的功夫又提半級,這官運亨通得令人發指啊。
“但,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
鴻臚寺妥妥的邊緣衙門,沒事做,肯定就沒晉升之機。
擱沈威虎身上,這條卻不成立了。
“怕是和仙萍山有關。”
沈青雲琢磨少頃,忽而想起二叔頭次官升三品之事,不由愣住。
“我去,難不成真把眾修的靈寵給丟翻了?”
另一邊。
趙墨鑽進霍休的馬車,二人互視一眼,一臉唏噓。
“左少卿?”霍休問。
趙墨點點頭:“昨日早上報上去,下午吏部就回了函……”
“吏部那群人精。”
“函上還有陛下禦批。”
霍休坐直聆聽。
“沈威虎專權接待修仙界來客,及一應事物。”
霍休嗔目結舌:“何至於此?”
“陛下的原話是,有益國威,且省錢。”
霍休琢磨一下就明白過來。
“喝酒能喝翻修士,確實長臉,省錢……嘶!還真是被他喝跑的?”
“換誰都遭不住啊,”趙墨感慨,“一天兩頓,要不是我讓他收斂點,早上就跑去堵門了。”
我說呢,前兩日張門主他們還想在禁武司吃便飯,這是躲沈威虎啊。
霍休無比佩服。
“張門主的行程安排本是三五月,這才幾日的功夫……”
趙墨聽了,心頭一緊:“事沒辦完?”
“他們有個屁的事。”
霍休心頭一句就是來找小沈聯絡感情的話沒出口:“放心,陛下都開口了,鴻臚寺就是有功的。”
“那便好。”趙墨松了口氣,低聲問道,“仙萍山在天譴的駐地,要不要走動一番?”
秦墨矩一聲令下,仙萍山駐地半日功夫就已落成。
駐地位於皇城邊兒的精忠坊。
距離第一宅,不過五六裡。
“連老夫都要避諱,你走動個什麽?”霍休看白癡一樣掃了眼趙墨。
趙墨皺眉:“歸殿下管?”
“三部這麽快落成,不是沒有原因的。”霍休歎道,“此來,張門主隻草草拜訪殿下一次,一刻鍾不到就出來了。”
趙墨聽得心驚,卻又不明其中原委。
“這種事,就得搶個先機啊。”
霍休似笑非笑:“話是不錯,但先機在何處,你怎知?”
“老大人,點化點化吧。”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耐心等吧。”
趙墨沉吟良久,笑呵呵道:“便聽老大人的,回去我和小丘說說,免得他再來煩您。”
提起丘槐梓,霍休反倒動了心思:“今日他沒來?”
“沒看到。”
“這可不像他啊,”霍休琢磨一番,“這幾日他做什麽呢?”
“前日聚了聚,喝了兩杯就開始抹眼淚……”
……
禁武司一眾從羅午坊市返回,只是一個訊號。
修仙界仙宗仙萍山前來拜訪,且受到熱情接待,則是實打實走出了半步。
如趙墨這般聞訊而動者,天譴處處皆是。
待回了禁武司,霍休一進公房,就看到尉遲恭喝著自己的獅峰龍井。
“太保倒是會找地方躲清淨。”
尉遲恭也不回應,舉著茶杯問道:“沈青雲送的?”
“龐博家的茶。”輕描淡寫把同僚推入火坑後,霍休又笑眯眯道,“太保今日來,是給殿下撐場子,還是壓我的?”
“要壓也是壓二部,壓伱作甚。”
“我五境啊。”
……
柳高升一走,沈青雲感覺律部都空了不少。
“柳兄離開我們這幫同僚,怕也是這般感覺……”
研墨。
提筆。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沈青雲盯著十四字,喃喃道:“下次重逢之日,柳兄之名怕都響徹羅午坊市了吧。”
收斂心緒,正要忙公務,呂不閑來敲門。
“走。”
“呂哥,去哪兒?”
“去三部開會。”
三部昨日落成。
五位大佬開了個碰頭會。
“今日這會,怕不是好會。”
這般想著,沈青雲會同眾同僚,朝三部走去。
三部一共六殿。
真正啟用的只有主殿。
光是殿前幾十階台階,就把眾人的卑微走了出來。
“就跟進宮似的。”杜奎小聲道。
拓跋塹問道:“你進過?”
“這不廢話嗎?”拓跋天意味深長。
沈青雲閉緊嘴巴,不敢搭這種險話。
杜奎尚未反應過來,輕笑道:“隔兩年就要進一次。”
拓跋兄弟面面相覷,他還笑得出來?
“他倆笑你呢,”呂不閑提醒道,“進宮是那個意思……”
杜奎一怔,俏臉上掠過一抹紅,旋即笑得更厲害了。
“正好柳高升走了,終得空與你二人玩玩兒。”
沈青雲微微一笑,這不就熱鬧起來了嗎?
“諸位,走這邊。”
剛入殿,便有秦墨染弟子在前領路。
給律部眾人領路的,正是稽如。
眾人左顧右盼,打量殿內景象。
和秦武建築並無太大區別,唯獨很顯大氣。
“主要是挑高很嚇人,修士修房的手藝著實不錯。”
沈青雲抬頭看了看七八層樓高的大堂挑高,暗自咂舌。
這種高度除了材料,更考驗工藝。
“大殿由陣法夯實鞏固,縱使地龍翻身,大殿也穩如磐石。”
稽如笑著解釋。
沈青雲下意識想誇獎兩句,忽而一驚:“陣法的話,就要消耗靈石了?”
“這是自然。”
“那若靈石耗盡……”沈青雲心頭一慌,步子都有些邁不動了。
呂不閑等人也反應過來,當即止步。
稽如愣了至少有五個呼吸,隨著恍然,他臉色也黑了些許。
心裡暗罵白癡,他嘴上解釋道:“自不會發生這種事,靈石尚未枯竭前,我們便會更替……”
沈青雲開始掰手指。
“萬一更替之人出公差呢,有事不在呢,替殿下辦事呢,抑或臨近突破在閉關呢……”
呂不閑等人聞言,連連點頭。
稽如笑容都僵了:“都是極低可能的事……”
“就怕萬一啊。”
稽如張張嘴,不知如何回答。
沈青雲又問道:“不知換一次靈石,陣法可支撐多久?”
“至少兩個月。”
“多謝道友誠懇相告,此不亞於救命之恩啊,”沈青雲拱手感激,扭頭又對呂不閑道,“大家都要記住哈。”
眾人皆點頭。
沈青雲還不放心,掐指一算。
“一個半月到兩個半月這期間,大夥尤其要注意,能不來就不來,非來不可,也要先問清楚,最好……”
稽如在一旁,隻覺天雷滾滾。
三部主殿,不僅大堂雄偉,公房也大得不像話。
稽如剛推開門,眾人竟生出豁然開朗之感。
“乖乖,又大又高!”
“容納數百人不成問題吧?”
“就是有些暗,怎不點燈呢?”
……
沈青雲更看得目不轉睛,心裡想著的,是自己在徐州買下的岩洞。
“相比岩洞小了不少,所以岩洞若能打造出來,那景象……”
見眾人被震住,稽如好受了不少。
瞥了眼沈青雲,他又忍不住暗自吐槽。
“此人,是否非常擅於在無刺之處挑刺?”
公房內人來了不少。
一眾剛剛落座,又有人進門。
“鎮部在司的,怕是都來了。”
“地方大,所以任性嘛。”
“沈哥,今天這會,有什麽說法不?”
沈青雲苦笑:“這事兒得問呂哥,我哪兒知道。”
“大會能有什麽說頭,”呂不閑推了推空氣,“不要睡著了便是。”
眾人大喜。
“麻衣麻衣,這裡!”
沈青雲眼睛尖,一見入口被大光頭照亮,當即招手呼叫。
待大光頭走近,他才一愣,不是麻衣?
“啊,不好意思,認錯人……誒?兄台有些面熟啊?”
廉戰摸摸鼻子,抱拳道:“廉戰,見過沈大人。”
“啊,是廉大人!”沈青雲壓下驚愕,笑著回禮,“數月不見,廉大人光彩更勝一籌……實在不好意思,剛認錯了人,鎮部在那邊……”
孰料廉戰一屁股坐下,沉默良久才開口。
“從今日起,我調入律部任職,諸位同僚,還請多多指教。”
眾人皆愣。
連大管家呂不閑都頗為疑惑。
“我怎不知?”
廉戰悻悻道:“剛在路上碰到龐指揮使和霍大人,他們當場定下的。”
“原來如此,”沈青雲笑道,“歡迎廉大人加入律部大家庭。”
眾人齊齊拍巴巴掌。
“好說好說,”廉戰有些尷尬,拱手道,“還望沈大人不計前嫌……”
眾人本隻疑惑,聽了這話,登時來了興致。
互視一眼,幾人屁股一挪,遠離二人。
“呂經歷,他倆啥情況?”
“敢惹沈哥,沈哥沒掏金票砸他啊?”
……
呂不閑笑著把往事一說,眾人面面相覷。
“沈哥柳哥雙雙遭淘汰?”
“還禁武司之恥……”
“難怪調入律部,鎮部的人估計恨不得把他……”
……
沈青雲自不會對廉戰耿耿於懷。
且不說他當時就把仇報了。
“之前聽聞廉戰大人不畏生死,前往萊州查案,我著實佩服,”沈青雲遺憾道,“本想等大人回來一聚,孰料這幾個月都未見大人。”
沈青雲如此大量,廉戰心下感激,聞言歎道:“這幾月,我都在兗州。”
“兗州?”沈青雲一愣,面色旋即一正,拱手道,“這比萊州更艱苦啊,廉大人辛苦。”
“好說好說,”得沈青雲理解,廉戰大為感動,笑呵呵道,“就是後面幾十具屍體不好抬,忍忍也就過去了。”
“此事廉大人居功至偉,”沈青雲笑道,“我倒要恭賀廉大人高升了。”
廉戰摸摸鼻子:“品秩不動,對調判官。”
他本是鎮部統領,品秩從六品。
對調律部,也只能是判官,和沈青雲一樣。
沈青雲愣了少頃:“憑廉大人的能耐,升上去遲早的事。”
“謝沈大人吉言。”
二人正聊著,公房大門又是一亮。
這回是麻衣了。
沈青雲趁機給大家介紹了一番,剛從兗州返回的廉戰,聽得冷汗直冒。
“一等天賦杜奎,沈青雲,麻衣,拓跋天,二等天賦柳高升,拓跋塹……”
這等陣容別說見,他夢裡都沒敢想過。
“所以大人調我入律部,是來形成對比的吧……”
廉戰若有所悟之時。
六位大佬帶著光明出現。
窸窸窣窣的公房,頓時靜謐下來。
公房布置有些像前世會堂。
大佬坐前台。
下方十幾圈半圓形坐台,從前往後呈階梯狀。
律部眾人明顯不熱愛學習,坐得靠後。
“主位那人,便是當朝尉遲太保,”呂不閑給沈青雲介紹道,“太保戰力驚天,被譽為秦武第二人。”
嗯?
沈青雲看了眼笑眯眯的霍休,明白這已是老黃歷了。
再瞅瞅淡然且高級的秦墨染,他便知道霍休突破一事,瞞了不少人。
會議內容也沒什麽新意。
開頭介紹第三部,介紹秦墨染,略微談及歸墟門,引得台下眾同僚表情嚴肅。
隨後又談及宣法、培訓以及考核。
聽到傳言數月的內部稽考製終於落實……
沈青雲能感覺到滔天殺意正在醞釀。
“我的個親娘,”初來乍到的廉戰都沒忍住,“這玩意兒,是人能想出來的?”
律部眾人齊齊點頭,深有同感。
“簡直不是人!”
“別讓我知道是誰!”
“沈哥,你說句話啊!”
沈青雲面無表情道:“我在心裡已譴責他三十八次了。”
呂不閑瞥了眼沈青雲,正要開口……
“坐後面那幾個,開大會說小話?後邊兒站著去!”
眾人一回頭,就見律部大變態們一臉悻悻,起身走到最後排排站。
“那個竹竿為何不動?”
呂不閑一怔,旋即起身。
掃了眼律部眾人,尉遲恭滿意頷首。
“接下來,我再簡單說幾點……”
每周末都要帶娃去醫院開藥,肺脾胃都虛,吹點空調就感冒,所以耽擱不少時間,讀者老爺們請見諒。
(本章完)